藍染惣右介的聲音很溫柔,而且行動也很干脆利落,可以說是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把一切都告訴給了眼前的黑崎一護。
甚至包括藍染自己為了崩玉做出來的事情,之前做出來的事情,自己的想法,對于瀞靈廷的考慮,對于靈王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藍染對于自己的行動實際上是有考慮的,因為他覺得還是直接一切全盤托出對于眼前這個年輕來說,才是真正有效果的。那句話怎么說?真誠才是真正的必殺技。現在的藍染惣右介確實是今時不同以往,他確實是沒有需要用到什么別的東西,那么就真正的把一切都說出來就好辦了。
他所需要的是黑崎一護這個人,而黑崎一護這個人,很幸運或者說很不幸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始終維持著自己熱忱的本心,始終為了朋友和自己心中的正義不惜生命。甚至可以這么說,藍染惣右介迄今為止都認為,自己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栽培眼前的黑崎一護,將他的力量徹底的發揮出來。哪怕自己進了無間,他也是這么認為的。
而如今,有了真正的能夠改變這個靈王體系宿命的力量之后,藍染惣右介也真正的把目光放在了黑崎一護的身上。
放在了這個曾經被自己當做理解者,而如今又被自己當做希望的一部分的少年身上。
「對于我們之間的談話,我希望你不要給任何人。」
藍染惣右介看著面前那個眼神呆滯,似乎大腦回路已經開始過載的年輕人,很是誠懇的低聲說道:
「我,實際上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惡人。或者說,在一般人的認知之中,我是一個惡人。我曾經殺死了很多流魂街的居民,乃至死神,利用他們的靈魂做實驗,甚至構陷了自己的上司和隊友……」
藍染惣右介緩緩道來的,是一幕長達數百年之久的犯罪里程。
作為第一視角和第一犯罪者的行動邏輯和視角,藍染很是平靜的敘述了自己在瀞靈廷的犯罪過程,還有對他母親,對他父親的各種干擾和干涉。
但是,怎么說呢,出乎意料的是,黑崎一護完完整整的聽下來了之后,似乎并沒有什么太過于強烈的憤怒。至于原因,實際上黑崎一護也十分清楚,也很明白。
因為他都不是第一執行者。
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的初衷無可挑剔。
想要讓瀞靈廷內部腐朽的政治體系推翻重來,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不想讓任何人踩在自己的頭上,這對于黑崎一護來說實際上是很有共情的一種說法。
黑崎一護完全能夠感受到,眼前這個面露苦笑的男人并沒有撒謊欺騙他。甚至從滅卻師和死神彼此之間的戰爭角度來判斷,藍染惣右介沒有第一時間去直接滅了他的母親,實際上已經算是非常寬容的舉動了。
是的,黑崎一護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他知道了自己是身為死神和滅卻師的孩子,也知道了自己體內涌動著的虛到底是什么東西。所以藍染惣右介的那些看似離譜的話語,本質上都沒有什么錯誤。黑崎一護確實是藍染看著長大的,包括他的遺憾,他的痛苦,他的成長的過程,都是藍染惣右介親自做出來的。
黑崎一護有資格,也有權利去憎恨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的話,他的母親絕對不會出現在那個時候。
如果不是他的話,父親也不會調查隊士失蹤案件而前往空座町。
如果不是他,父母也不會因為一頭古怪的虛而彼此相遇,為了彼此而放棄自己的力量。
但是,真正讓黑崎一護感覺到痛苦和割裂的是,他母親的死亡的真實原因,和藍染惣右介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
身為最后的純血的滅卻師,黑崎一護的 母親天然擁有著靜血裝和動血裝兩種功能。如果是平常的虛,理論上來說根本不可能對母親造成什么傷害。只是那一天,恰好有一個真正的惡人,發動了針對純血滅卻師的攻擊,最終才導致了母親的死。
可這又繞到了一個更加奇怪的問題里面了,那頭殺死了黑崎一護母親的虛,是藍染惣右介改造的。而改造虛的目地,是希望虛圈和死神的力量相互融合,能夠超越虛與死神的境界,最終抵達那個傳說之中靈王的地步來將這個古板守舊的世界重新摧毀洗牌,來打造一個新的,不是如今這樣腐朽的世界。
似乎是覺得可以讓黑崎一護動手了是么?但是在黑崎一心失去了能力之后,很多時候有關于黑崎一護的戰斗,他的生活和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是藍染惣右介暗自出手解決的。
哪怕是曾經身處黑暗的藍染惣右介,也依舊對于黑崎一護這個個體充滿著好感和期待。
以為這就完了么?不止。
那個真正導致母親死亡的罪魁禍首,是無形帝國的領袖,將會在一年半以后可能摧毀整個世界的真正的惡人,友哈巴赫。
而友哈巴赫的分靈,正是他體內認為絕無問題,是永遠會站在他身邊的斬月大叔。但是那個斬月大叔又是真真正正的希望一護好,卻又將他的力量徹底封印。
這里面攪合的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和各種混亂的邏輯和彼此之間的期待,從藍染惣右介口中娓娓道來之后,黑崎一護算了半天最終也沒算明白自己到底跟藍染是有仇還是沒有仇。
你說沒有仇恨吧,可能不是。畢竟殺死母親的虛是藍染親自動手改造的一頭特殊的虛,而且父親喪失力量和母親在一起,也是因為他當初搞出來的死神和虛的融合體導致的最終結果。但是你要說是吧,他也真的沒有傷害到父母,而是正兒八經的做完實驗就走了,剩下的全是監控。
甚至為了更好的讓一護生下來活動好,還特意監控了一下黑崎一心醫院,在黑崎真咲死后還特意照看了一下。但是這么復雜的情況下,你要說是沒有什么仇恨,那更是不可能了。兩邊之間的關系稍微梳理一下,就讓人感覺有點頭大。
畢竟你要嚴格來說,藍染惣右介他改造破面也是為了破壞原本的靈王秩序,希望打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而且在瀞靈廷里面,隊長副隊長宰了個把死神和游魂他壓根不算犯罪啊。
倒是襲擊老隊長和隊友確實是很有問題的舉動,可是對于藍染惣右介來說,不動手的話被調查出來的就是他,也是最終的選擇。
如果要是這些消息都是自己找到的,估計黑崎一護會表現的非常的憤怒。
可現在又是藍染惣右介一臉誠懇地說出來了這些東西,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甚至還表示誠懇的說了很多黑崎一護以前的事情,讓他更加確定藍染確實沒在撒謊。
冥思苦想了老半天,黑崎一護就感覺自己的心情簡直擰巴的不成樣子。在知道這一切之前,黑崎一護的心情是輕松愉快的,畢竟有著免費吃大餐的結果。然后等到藍染說完了之后,黑崎一護就發現自己高興的實在是有些太早了。
所以這到底怎么算呢?要是直接被害者一類的,黑崎一護直接上去砍了他倒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問題。
可是,藍染惣右介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第一施暴者,他也不是什么被害者。
倒不如說,從黑崎一護的角度來說,他還得謝謝藍染。
沒有藍染的話,甚至他都根本無法走到這個程度。可從父母的角度,不論父母的相遇還是生死,都跟藍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卻又好像聯系不到哪里去。
他確實制造破面沒有錯,也暗中傷害了黑崎一心來確保虛化實驗的進度也沒有錯,但是問題是殺了他母親的那個虛,
真的跟他沒什么太大關系。他做完實驗了就完事了,剩下的是虛自己的行動。那還能怎么辦呢?要怪藍染沒有直接將虛控制住嗎?
而且如果不是藍染親自出面上來說出真相,黑崎一護感覺自己恐怕要被瞞在鼓里不知道多少年。
一個孩子,自己的父母身世是要從別人的那里聽到之后才清楚的,這對于黑崎一護來說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他這段時間為什么這么努力的去殺虛,為什么要努力的保護這個城鎮的和平,不就是為了家人和朋友么?結果現在自己的老爹身懷絕技,石田雨龍的家室看起來也絕對不一般。
對于黑崎一護來說,這樣的認知可以說是毀滅性的。從一個自稱,把什么都說了的男人口中得到自己的身世,甚至知曉了很多瀞靈廷和尸魂界的事情之后,他也很難對藍染惣右介怨恨太多。
東仙要的故事,還有瀞靈廷如今上下尊卑的丑陋,還有他親眼目睹的朽木露琪亞的一瞬間的轉變,都讓受到現代教育的黑崎一護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震撼感。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自己好像被卷入了大漩渦中一樣,腦海愈發的混亂。
在漫長的思考完全沒有結果之后,黑崎一護決定短暫的放棄面對這種殘忍的現實,轉而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方面。
或者說,黑崎一護必須要找到一個和藍染惣右介敵對的理由。不然的話,黑崎一護感覺自己很快就要被藍染惣右介說服了。
一個人,一個可以說對他的母親死亡負有大概百分之五左右責任的人,雖然責任相對來說非常稀少,但是那也有責任對吧?他總不能什么都不管,對著自首的殺母仇人之一拍手叫好吧?
看著面前誠懇的男人,黑崎一護抱著腦袋坐在椅子上絞盡腦汁的思考著,最終從人格和道德上找到了解決的答案。
「你說的靈王和所謂的真相我聽不懂,而且那些事情對我來說也太遙遠了。」
黑崎一護搖了搖頭,看向了藍染惣右介,努力的憋出來一些殺意。
「那為什么你最終會選擇做一個惡人?如果可能的話,你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來做成事情的。為什么要殺了那么多魂魄和死神?」
「你是想要聽正常的理論,還是想要聽真話?」
「兩者都可以。」
「如果從正常的角度來說,實際上死神隊長級別的人物是完全可以憑借喜好來處理手下的死神和游魂街的幽魂的。這種處理包括但不限于,直接殺死,做實驗,試刀,圍起來圈養,將其隔離后召喚虛進行殺人游戲。其中我說的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我的行動會送到四十六室進行審核和審批,然后去技術開發局進行審查后才能進行試驗。走流程實在是太慢了,而且我懷疑浦原喜助并不會去反抗靈王,所以自作主張就這么做了,這就是正常的理由。」
雖然已經很清楚,朽木露琪亞說的尸魂界是一個悠閑的地方是純粹的扯淡,但是聽到了這些東西,黑崎一護還是咬了咬牙,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把那些靈魂送到尸魂界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因為不論從什么角度看,尸魂界都是一個極端恐怖的地方。
「那真實的理由是……」
「因為我沒有朋友啊。」
「我沒有能夠幫我分析,幫我理解的朋友。我沒有真正能夠理解我心中寂寞和痛苦的朋友。浦原喜助有他的青梅竹馬,他的好朋友,但是我沒有。」
看著那發愣的黑崎一護,藍染惣右介很干脆的說道,沒有半點的遮掩和其他的行動,直白的說出了最本質的答案。
我不是貴族,黑崎一護。我是一個流魂街出身,靠自己的天賦和努力走到了真央靈術院的死神。一直以來我都在往上爬,努力的往上走,以為這樣就能夠找到和我對話的人,但是事實上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是看到了這個世界丑惡的一面,然后試圖用我自己的手段來解決。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這樣。」.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用人的生命——」
「而且要說殺人或者處理相關的,黑崎一護,實際上虛也是這個世界循環的一部分。能夠做到召集虛并且擊殺的你,本質上來說也跟我們是一樣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那時候是在愉快的殺人嗎?!」
「是。」
看著面前猛的站起來的黑崎一護,藍染惣右介推了推眼鏡,一臉平和。
「你和石田雨龍,還有你的伙伴們,如果從宏觀的角度來說,就是在很愉快的殺人。甚至還舉辦了一次殺人競賽不是么?或許對于你們來說,虛是怪物。但是你們也很清楚才對,虛的面具之下就是一個個人。你們就是在處理另一種狀態的人。」
「虛,死神,人類,這是構筑這個世界的三大循環要素。就像是我的行動引發的蝴蝶效應導致了你母親的死去一樣,你們在獵殺虛拯救現世的人的同時,也會導致一個個流魂街的村民為了平衡而永遠的消失在了尸魂界中。這就是靈王的平衡的世界。如果你覺得將一個形態徹底的消散無法轉生是死去的話,那我可以說,你們就是在殺人。」
「所以明白了么?從本質上來說,死神也好,游魂也好,虛也好,人類也好,都是不同的狀態所導致的不同的形態。作為人類的人死去之后會變成游魂,而游魂會分化成虛,或者被送到尸魂界成為流魂街的住民,或者成為一名死神。但是,這不就是人的不同的形態么?如果說我制作崩玉的行為是某種罪惡的話,那恐怕黑崎一護君,你正在飛速的接近我才對。我做的事情是為了打破這個人吃人的世界。」
「而黑崎一護,你的行動是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在一定程度上過度阻止這個世界的運轉。兩者之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罪責,我相信你應該很清楚。」
「可是我只是——」
只是想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只是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安定和諧,這又有什么錯?
看著面前那個笑容溫和而又誠懇的男人,黑崎一護忽然閉上了嘴巴。他發現自己本質上跟藍染居然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因為會擔心可能出現的問題,所以在不知道后果的情況下,利用靈子誘餌而獵殺大虛和普通的虛。而藍染惣右介則是在不清楚世界運轉機制的情況下,不斷的用魂魄和死神來制造超越的道具,試圖更進一步的走向更高的層次。
這兩種行為本質上從世界的循環來說,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是殺死幾十幾百個人而已,什么都不算。
「不論是殺死虛,殺死死神,殺死游魂,對于世界來說都是一樣的。唯一的不同就是,滅卻師消滅的虛會直接消失。」
「所以在千年血戰之后,死神們對于分配和調控這種行為已經厭倦了,最終決定徹底清理掉所有滅卻師,讓原本煩躁孤寂的調控行為得到控制。三界的平衡也就徹底的穩定了下來。」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說,這個世界就建立在罪惡之上了么?」
就連最后質疑的聲音也已經消失,黑崎一護坐在椅子上,表情越發的茫然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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