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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四十九、皇宮來了個年輕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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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艷陽高照。

  上陽宮,甘露殿。

  一君一臣再次相聚。

  狄夫子這是近日以來的第二次入宮。

  三日前,他也是站在這個位置,與圣人問答。

  不過當時狄夫子給圣人解夢了一次,并趁機勸說,圣人卻久久不言。

  今日又被召來,狄夫子隱隱有些不好預感。

  再加上昨夜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昨夜圣人似乎召了魏王、梁王他們進宮,不知商討何事。

  另外,他發現珠簾后方,多出了一面屏風,圣人坐在屏風后方。

  并且身邊多了一位纖美女官伺候。

  珠簾遮擋,狄夫子有些看不清楚此女官長相,只能隱隱看到她化著宮中流行的梅花狀,眉心一抹殷紅。

  以往君臣二人答對,都是獨處狀態,圣人很少在身旁留人。

  此前那位名叫容真的彩裳女史還在的時候,倒是經常能看到此女留在圣人身邊,圣人對于這位容真女史是出的名的偏愛。

  但是眼下站在圣人身邊服侍的女官明顯是個新人,而且肯定不是容真女史。

  因為個頭更高。

  甚至狄夫子看見,此女在服侍圣人之際,似乎回頭瞧了眼珠簾后方的他,有些不懂規矩。

  不過很快,狄夫子收回了目光。

  眼見圣人沒有遣退身旁此女的意思,他照例跪拜起來。

  行了入殿禮。

  “國老平身,坐吧。”

  “臣不敢。”

  “國老莫客氣了,這次喚你來,是想問問東林大佛的事情。”

  “東林大佛?”

  “沒錯,昨夜有小道消息傳來,這一次四方佛像與天樞倒塌,是由東林大佛那邊引起的,是一串連鎖反應,與天南江湖反賊息息相關。”

  狄夫子腦海閃過昨夜魏王、梁王進宮拜見的消息,不用想都知道二王在忙著推卸些什么。

  他言辭誠懇,抱拳道:

  “陛下明鑒!犯此事者,自然是反賊,然而朝廷之中,也有無能之輩,把持高位,錯估形勢,任用庸才,才導致此案。”

  “可東林大佛在潯陽城,是潯陽王府監督建造。”

  “陛下日理萬機,有所不知,據老臣了解,這只是名義上的主持,潯陽王久居府中修養,只把握東林大佛大方向上的事,監督下面官員執行,潯陽王并不管具體事務。”

  女帝珠簾后方的聲調拉高了些:“哦?那具體事務是由誰來管?或說,這次該誰承擔責任?”

  安靜了會兒,胖乎乎老者微微閉目,列出四個名字:

  “刺史歐陽良翰,女史容真,副監正宋霖,指揮使易千秋。目前根據老臣了解的情況,潯陽局勢主要由此四人主導,但是不知圣人那邊是否有新消息,也不知東林大佛倒塌那一日,情況如何,主導權是否有變。”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下,似是想起什么,隨口說:

  “不過老臣聽說,東林大佛事發那日的慶功大典,歐陽良翰休假在家,為嬸娘過生辰,沒有趕去,當日好像是陪王爺待在城中,潯陽石窟那邊是由另外三人主持……

  “這么看,他怎么也少不了一個失職之責,不過主要責任應該不是他,還需圣人派人明察。”

  語罷,狄夫子低頭,默默等待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上面珠簾后方的龍袍老婦人開口。

  直到一聲“呵”笑在響起殿內。

  狄夫子心神微微一墜。

  上面的珠簾后方,傳來龍袍老婦人的略冷言語:

  “呵,倒是巧了,朕前日剛收到一封奏章,正是江州刺史歐陽良翰呈上來的,他說,潯陽石窟發生激烈大戰,死傷慘重,堪堪擊退天南反賊。

  “但潯陽兵力十不存一,只剩女史容真、指揮使易千秋與十數人存活,有些反賊甚至還襲擊了潯陽王府,火燒府邸,驚嚇到了潯陽王。

  “歐陽良翰上書親自告罪,說是自己能力不足,無法阻攔反賊毀佛,有違朕與政事堂諸公期望,請求辭去江州刺史與修文館學士一職,請朕發落。”

  狄夫子微微皺眉,久久沉默。

  歐陽戎這封自己站出、磊落接鍋的奏折在他意料之外。

  但又……情理之中。

  狄夫子話題一轉,語氣關心:

  “請問陛下,潯陽王是否受傷?王爺千金之軀,生命安全,乃當務之急。”

  龍袍老婦人的意志毫不動搖,冷淡道:

  “先談正事,國老說說,該不該治罪給他歐陽良翰,呵,天樞與大佛倒塌事件之后,下面鴉雀無聲,涉事之人都是一片辯解避責之聲,朕還愁著抓不著人,都還沒找上他,他倒好,自己站出來了。”

  她又笑了下:

  “朕也不知該笑他膽子大,還是該罵他蠢,國老覺得呢,嗯?如何處置,要不成全了他吧,否則豈不對不起他副肝膽了?”

  狄夫子立即說:

  “陛下向來秉公,應當派人先去查清,再做發落,避免其中有難言之隱,錯怪良臣。”

  “好,那就查查良臣,讓良臣來查良臣,國老點人去吧。”

  狄夫子忽然行一大禮:

  “陛下,此舉不妥,老臣應當避嫌,歐陽良翰是老臣舉薦之人,應該換其它良臣去查,另外,若是歐陽良翰真犯錯,老臣也有責任。”

  “國老好擔當,這時都不忘秉公行事,主動避嫌,國老真是朕之梁柱。”

  皇帝這股語氣,還有這種氛圍,饒是蠢笨之人都能察覺到有些不妙。

  但是老人沒有后退,甚至上前一步,再度重申態度,動容懇求:

  “陛下,不管如何,此事事關潯陽王,老臣懇請陛下接潯陽王回京養傷,畢竟是您的骨肉,絕不能有失啊。”

  珠簾后方,龍袍老婦人紋絲不動。

  那個身姿纖美的陌生女官正在給她輕輕捶腿,微微低頭。

  大殿內外一片寂靜。

  狄夫子原地跪下,重重磕頭:

  “太宗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冒矢石,方才平定天下,傳于子孫。先帝將二子托付于陛下,陛下現在卻要把天下移交給外姓嗎?

  “稟陛下,老臣觀天下人,依舊還在思念太宗恩德,若立皇嗣,非太宗子孫,陛下與高宗親骨肉不可啊。”

  老婦人沉默下來。

  大殿內氣氛凝重。

  胖乎乎老者懇請意切,以致哭泣不止。

  安靜了好一會兒。

  龍袍老婦人似是輕笑了下,抬斷面前女官捶腿的動作,示意她去掀開珠簾。

  梅花狀女官低埋腦袋,怯怯起身,掀開珠簾。

  展露出了簾后情景。

  狄夫子察覺到后,愣了下。

  抬頭迅速看了眼,視線沒在龍袍老婦人與陌生女官身上多停留,一頭蒼發立即磕地:

  “陛下三思。”

  “三思什么?哦,你是說接離閑回來嗎?”

  “對!事關皇嗣,茲事體大……”

  狄夫子說到一半,話語驀然頓住。

  因為他余光瞧見龍袍老婦人朝屏風后方擺擺手。

  屏風后方,走出了兩人。

  還有其他人在?

  狄夫子心中一驚,因為伏地磕頭的動作,沒有第一時間看清楚屏風后方來人的面容,只有余光看見二人腳踩的長靴。

  龍袍老婦人隨口說:

  “國老不看看他是誰?”

  狄夫子抬起頭,臉色詫異的順著女帝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位中年與一位青年一前一后走出屏風,垂手站立殿上。

  盡管已經數年不見,盡管已經大變樣了,盡管南國的水土令人富態發福,但狄夫子還是第一眼認出了這相貌神似的父子二人,他們也與已故去的高宗神似。

  赫然就是已經在外流放二十多年之久的潯陽王離閑和世子離大郎。

  胖乎乎老者視線落在離閑有些許白發的鬢角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有些酸楚。

  女帝衛昭瞥了眼漸漸熱淚盈眶、嘴中支支吾吾的狄夫子,淡淡語氣,指了下離閑:

  “給,朕將國老心中的皇太子還給國老。”

  眼見加耳聽,饒是縱橫朝廷多年、擅長隨機應變的狄夫子,心情也是震撼萬分。

  有不可置信的四望左右,像是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三息過后,胖乎乎老頭再次叩頭跪拜。

  這一次,他重重磕首,語氣滿是折服與感慨:

  “陛下圣明!圣明!圣明!”

  衛昭瞇眸,像是似笑非笑,又像是無聲享受。

  沒人知道這位圣人在想什么。

  包括侍奉了她多年或說是和她過招了多年的狄夫子,幾息之前也猜不到她的屏風后有什么一樣。

  圣心難測,恩威并施,雨露雷霆,皆是圣恩。

  離閑與離大郎也對視一眼,也轉過身,朝龍袍老婦人叩首行禮。

  剛剛狄夫子在殿上說的那些話,何嘗不是這位圣人故意讓他們聽的。

  這一番帝王心術,令人見之凜然。

  試問哪個下屬能頂得住這種陰晴莫測、驚喜驚嚇輪轉的領導手段?

  相比于離閑、離大郎心神的翻江倒海,站在龍袍老婦人身旁伺候的離裹兒,則顯得風輕云淡些,沒有回頭。

  似是早從剛剛狄夫子入殿起,她就猜到皇祖母這次奏對拿捏人心的意圖。

  離裹兒微微垂眸,乖巧站在女帝衛昭身前。

  在離閑夫子和狄夫子舊臣相認之際,坐在最上首的這位龍袍老婦人,單手捧著一枚夜明珠,瞇眸打量著。

  有些愛不釋手。

  夜明珠發出淡淡朦白的月光,像是天上月。

  衛昭越看越喜歡。

  力量與權力有時候是相通的。

  巨大力量與巨大權力一樣迷人。

  衛昭懶臥龍榻,兩指捻著神話鼎劍,忽然朝面前同樣越看越喜歡、容顏貌似她年輕時的離裹兒,和藹問道:

  “丫頭,你早上說夢到過它的名字,它叫什么?”

  梅花狀小公主柔弱低眉:

  “裹兒不敢念。”

  “為何不敢。”

  “那字與圣祖母名諱同音,逾越禮制。”

  “朕準你念。”

  “裹兒也不做準,不確定此名是否是它真名。但,裹兒覺得,不管對不對,它都只配得上圣祖母這樣的千古奇女子,就和這口鼎劍一樣,只有圣祖母這樣的人兒才能擁有。”

  “無妨,對錯皆不怪你。哦,到底何名?”

  在龍袍老婦人面前一直低眉順眼、柔柔弱弱的梅花妝小公主,竟有些大膽的捧起老婦人的手,食指在其手掌心寫了一個字。

  衛昭感興趣的挑眉:“上明下空,倒是有趣,從未見過,它也念昭?”

  “嗯。”

  離裹兒甜甜一笑:

  “如圣祖母,日月當空,光耀萬民。”

  “曌……曌……日月當空嗎……”

  衛昭的眼睛被夜明珠完全吸引,全部注意力都在上面,甚至都沒去管纖手伸來的離裹兒。

  她眼神清澈,脆聲:

  “皇祖母,裹兒看書上說,文皇帝應隨文帝而出爐,又常受太宗文皇帝感應,觸之即吟,甚至玄奇點的書還說,這二帝都是文皇帝的氣盛之人,是他們接力結束了南北朝亂世,文皇帝是應運而生,神州也迎來了久違三百年的大一統……”

  離裹兒更進一步,從龍袍老婦人手里接過夜明珠,單手捧于手心,緩緩升高手掌。

  衛昭的視線也隨著這顆夜明珠的升高而上升,微微仰頭望著。

  離裹兒有些大膽的把夜明珠平放在衛昭帝王鳳冠上最大的寶石面前,與之對齊,隱隱示意著什么一般。

  “這一口似是喚曌的鼎劍,在我們手里都沒反應,裹兒與父王商討后覺得,它的氣盛之人是皇祖母,只有功績地位如皇祖母,才能媲美這口劍、這真名。

  “它也是應運而生,是應皇祖母這樣的女帝而出世,這一次它所對應的,是我圣周開創的青史留名的神州盛世!”

  梅花狀小公主手捧鼎劍,俏臉純真。

  她歪了下頭,脆生生道:

  “它挑著哩,只有皇祖母才最配的上它,若是找不到合適劍主,不如皇祖母就這么戴在冠冕上,與它一同,日月當空,光耀萬民!”

  與此同時,靠近龍袍老婦人冠冕的夜明珠,突然微微顫動起來,有耀眼月光流淌珠身。

  是另類的“觸之即吟”!

  是有氣盛之人。

  老婦人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遽然一亮。

  “好!就依你這丫頭,朕來佩戴。”

  殿內,看著這一對相處融洽的祖孫女,還有她們之間正在展現神跡的夜明珠。

  離閑、離大郎忍不住對視一眼。

  狄夫子微微側目。

  “嗯嗯!”

  離裹兒把夜明珠還到皇祖母手上。

  環視了一圈氣勢磅礴、尊貴肅穆的皇宮大殿。

  她笑靨如花。

  圣周,天佑三年,甲辰,夏。

  太后意寤,夜遣大司命裴璇曇迎帝與潯陽王入宮。

  帝隨王至,太后匿王帳中,帝奉膝前,召見狄子,語潯陽事。

  狄子敦請甚切,至涕下不能止。

  太后乃使王出,淡指帳后,謂狄子曰:“朕還爾太子!”

  狄子降階拜賀,心服稽首,遽奏曰:“太子還宮,未有知者,人言紛紛,何所信?”

  太后以為然,乃館王龍門,具禮迎還,中外大悅,萬民皆喜。

  朝野上下,額手稱慶者,不知凡幾。

  ————《新乾書·女帝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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