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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王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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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最熱鬧時分,潯陽樓的一樓大廳卻被包場。

  用以接待最新抵達的洛陽中使、宦官胡夫。

  這場接風洗塵的飯局是作為江州名義上長官的王冷然準備的,剛抵達江州的胡夫沒有推拒。

  作為刺史的王冷然與作為長史副手的歐陽戎關系不好,幾乎是江州官場半公開之事。

  只是也不知道胡夫知不知道。

  反正這位中使大人參加午宴,也讓很多本來不想來之人,改變了主意。

  比如歐陽戎,比如代表潯陽王前來的離扶蘇,還有某位冰冷冷宮裝少女。

  反正王冷然肯定都有邀請,不過往常他們都推拒掉、不湊熱鬧。

  所以今日,作為天子私使的胡夫,面子還是很大的。

  或者說,是古往今來的官場飯局都有些藝術講究。

  很多事在飯桌、酒桌上聊,和在外面公署公共場合聊,是不一樣的。

  可能在外面鐵面無私,在半私下的飯桌上夾了口喜歡的菜,話稍多些了呢,感情加深些了呢?原本氣勢洶洶或閉口冷對的態度也能打探打探……

  反正王冷然是深諧此道。

  歐陽戎等人自然也是清楚。

  中使大人如此給面子,這些日子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王冷然不由腰桿硬了些,經過歐陽戎身邊時,那副小胡子都傲嬌翹起了不少。

  歐陽戎一身常服抵達潯陽樓的時候,午宴已經開始了一小會兒。

  剛剛從碼頭隨大伙一起接到人后,他和小師妹一起回了趟槐葉巷宅邸,換下了官服,輕裝赴宴。

  走進樓中,轉頭看了眼主桌那邊正在陪胡夫喝酒的離扶蘇、王冷熱,還有燕六郎、陳幽等江州大堂排位靠前的屬官。

  那邊是全場焦點,正處酒酣。

  其中,離大郎等親密之人注意到了他,眼神示意。

  歐陽戎搖搖頭,沒有過去,環視一圈后,轉身走到了一樓大廳的一角、靠窗的一個座位。

  當著聊天幾人的面,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這張僻靜桌子前,此前已經有了幾人落座。

  容真與幾位監察院的領頭女史。

  還有一道算是剛熟悉的身影,微胖青年林誠。

  眾人朝落座歐陽戎的看去。

  “你不去主桌陪陪?”容真側目問。

  歐陽戎搖頭:

  “嬸娘叮囑了不能喝酒,還是算了,他們陪吧,又不缺在下一個小小長史,況且,在下也不喜歡太熱鬧。”

  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容真:

  “容女史為何不去?聽你們上午見面時的話,不是和中使大人挺熟嗎。”

  或許是在同僚手下面前,面對歐陽戎,容真臉色冰冷冷的,語氣也是:

  “一樣,不喜熱鬧。”

  歐陽戎笑了下。

  從歐陽戎走過來坐下,和容真聊天起,旁邊的林誠就一直饒有興趣的轉頭看著他。

  此時他擺手插話:

  “歐陽長史,是這樣的,我們乃司天監練氣士,算是宮里人,胡中使也是宮里人,不過卻是內侍省的。

  “一監一省,皆忠心效忠女皇陛下。

  “至于過多的接觸……嗯,有些不成文的規矩,兩邊的人還是少交集為好。

  “我們與容真女史若是過去了,中使大人反而會吃不香、喝不爽利呢。”

  容真沒去看旁邊話多面熱、微笑和善的微胖青年,但也不言,不置可否。

  “原來如此。”

  歐陽戎恍然點頭,轉頭朝林誠拱拱手,同時笑問容真:

  “這位兄臺,容女史不介紹下?”

  “聽他說,你們倆上午在渡口見過面了。”

  歐陽戎點頭,垂目夾菜:

  “是有這事。靈臺郎大人還是挺自來熟的。”

  林誠舉杯示意了下,微笑說:

  “嗯,歐陽長史也是,自我介紹還是蠻獨特的,令人印象深刻。”

  容真語氣帶著些好奇:“他是怎么介紹自己的。”

  林誠想了想,總結道:

  “如實相告,毫不隱瞞,和我一樣待人以誠。”

  一夸夸倆。

  歐陽戎笑了,放下筷子,舉杯與他隔空碰了下。

  二人同時一飲而盡。

  周圍眾人面面相覷。

  歐陽戎放下杯子,立馬問:

  “容女史與靈臺郎大人很熟?”

  與歐陽戎類似、一身簡易皂服的林誠擺擺手:

  “大人算不上,歐陽長史喊我小林就行,或者阿誠,平常在監內老師都是這么喊我。”

  歐陽戎笑著點頭,不過視線又投向了容真。

  早就準備開口的冰冷冷宮裝少女看見他的表情后,話頭咽了回去。

  轉而,她淡淡問:

  “同僚為何不熟?歐陽長史覺得和本宮不熟嗎?”

  歐陽戎啞然。

  林誠神情有些受寵若驚的看向容真。

  “熟,當然熟,都熟。”

  歐陽戎微笑點頭。

  容真冷聲道:

  “林誠,夏官靈臺郎,司天監五官靈臺郎之一。”

  “五官靈臺郎?”

  容真不語,林誠微笑,旁邊有一位女史插話介紹:

  “司天監首席屬官,有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中官靈臺郎,總稱五官靈臺郎,最初設立,掌觀測天象。”

  歐陽戎點頭,啥也不認識,但開啟夸夸模式先。

  “厲害,年紀輕輕就是夏官靈臺郎,林兄前途不可限量。”

  林誠看了看面前弱冠年紀已經官至五品的誠懇青年,眼角微微抽了下:

  “歐陽長史在說自己吧?”

  “沒,真心實意。”

  “繆贊了,沒有歐陽長史厲害。”

  “我一般一般。”

  “謙虛。”

  “出門在外身份都自己給的。”

  聊了幾句,可能有林誠在場,歐陽戎與容真并沒有說太多。

  很快,午宴結束。

  送走了胡中使,眾人紛紛散去。

  容真、歐陽戎、林誠這一桌也是。

  容真甩開屬下,沒有離開,走去后門的江邊陽臺上透氣吹風。

  趁著沒人關注,歐陽戎跟上前去,與容真并肩站在一起,瞭望江水。

  “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

  “這位夏官靈臺郎什么來路?過來輔助你的,還是說,是司天監那邊……要把你替換下來?”

  “算不上,和他不太熟,不過此子事跡,本宮聽過一些……他沒有表面這么簡單,你別小看了他。”

  “來者不善?”

  “是善者不來。”

  “人不善看得出來,不過有時候要看對誰,畢竟再兇的狗面對主子也要卑躬屈膝。所以對咱們呢,也不善嗎。”

  “對本宮不敢,對你……不一定。”

  “瞧著你不高興,還以為是伱死敵。沒事,已經收斂點了他。”

  歐陽戎笑道。

  容真斜眼瞅他:“就交鋒了?在潯陽渡。”

  “沒。”

  他搖搖頭,如實答:

  “反而還請他吃了塊桂花糕。”

  “那這家伙為何收斂?”

  歐陽戎點頭:

  “看見同類人,當然要收斂點,不能小覷,就像老虎一樣,來到對方領地,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同類人?”

  “你可以理解成聰明人。”

  聽到如此玄乎,容真打量了下歐陽戎表情,蹙眉道:

  “你這張嘴,裝神弄鬼也說的頭頭是道。”

  她點了點頭:

  “那你們倆確實相似,都欠揍,不過也有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

  “在本宮面前的態度。”

  “哦?”

  “他確實聰明人,在本宮面前恭恭敬敬。”

  “我呢?”

  容真背對著他,似是望著江景:

  “你偽君子不正經,在本宮面前沒個正形,你……你越發該死。”

  說完,她立馬轉身離開,歐陽戎看不見她具體表情。

  走之前,容真丟下一句:

  “這個五官靈臺郎官階其實不算高,至于區區七品,但是現任的五官靈臺郎,個個都不簡單……

  “林誠是夏官靈臺郎,陰陽家六品修為,五官之中排行第三,僅次于中官與春官靈臺,但……他的老師是司天監的一位副監正。”

  歐陽戎挑眉,追了上去,跟在容真身后,追問:

  “司天監副監正?有多厲害?”

  為了避免被長廊上的行人聽到,他壓低嗓音問。

  “比本宮厲害的前輩。”容真沒有回頭。

  “那不肯定的,畢竟副監正,一聽就大把年紀了,哪有容女史你青春漂亮、年輕有為。”

  “你再拍馬屁,就不和你說了。”

  “那你先說。我等會兒夸。”

  “是說修為。”

  “那位副監正是上品練氣士?”

  歐陽戎若有所思。

  這時一樓大廳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二人橫穿大廳,走出了潯陽樓。

  大樓正門外,刺眼天光與市井喧囂聲,一起撲面而來,令走出門的人紛紛瞇眼,要適應片刻。

  跟在容真后面的歐陽戎,準備再問,可下一秒,就看見了面前的冰冷冷宮裝少女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

  他好奇問道。

  容真不語,眼睛直直盯著前方。

  歐陽戎伸出頭,循著她視線看去,臉色頓時微變。

  只見門口處,阿力駕駛的馬車停在路邊,謝令姜正站在馬車邊,兩手放在腹前,提著一個小木盒。

  謝令姜此前似是在與阿力一直閑聊,目光時不時的落在潯陽樓大門處。

  隨著容真與歐陽戎的身影相續出現在門口,謝令姜突然安靜了下來,惹得阿力循著臉色平靜的她的目光,好奇看去……

  兩女這次碰面,歐陽戎毫無預兆。

  明明是這預警雷達大響的緊要時刻,渾身緊繃的他全部的注意力卻分出了一些,不忘落在不遠處某位微胖青年身上。

  林誠午宴后沒有走,還留在門口,像是等待著什么。

  當看見容真、歐陽戎走出大門,他上前迎來,可沒走幾步就察覺到大門口的氣氛隱隱不對,不由的好奇停步,循著容真的目光,看向路邊馬車旁的一位仙姿玉貌、娉婷裊娜的俏立佳人……

  潯陽樓大門口,一位冰冷冷的宮裝少女與一位仙姿玉色的紅裳小女郎皆靜立原地。

  空氣中兩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隱隱對峙。

  氣氛有些寂靜。

  不知道為何,歐陽戎頭皮下意識的有些發麻。

  對視了一會兒,謝令姜率先移開眼睛,視線落在容真后方、某位狗腿子般跟隨的大師兄身上。

  “小師妹……”

  歐陽戎立馬正色,走上前去,東張西望道:

  “額,之前你不是說累了,要回去午休了嗎,怎么等到現在……”

  謝令姜沒有說話,眼睛也沒看他。

  歐陽戎回頭介紹道:

  “這位是容女史,我經常和你提,半年前你們在西城門應該見過……”

  “容真。”

  冰冷冷宮裝少女無視歐陽戎,直接朝謝令姜自我介紹,緊接著問:

  “姑娘就是歐陽良翰的小師妹吧?他授業恩師謝先生之女?”

  歐陽戎上前一步,隱隱擋在中間:

  “咳咳,師妹,我和容女史提過一些……”

  和容真一樣,謝令姜也沒有理中間的某人,一雙星眸盯著容真看了會兒,螓首輕點:

  “謝令姜。久仰女史大人大名。”

  “一樣,歐陽良翰經常提你。”

  “真的嗎,檀郎?”謝令姜終于轉過目光。

  “對對,小師妹!”

  “說了多少次,喊那個名。”

  歐陽戎一愣:“婠……婠婠?”

  “嗯。”她淺淺一笑。

  容真轉頭問:“檀郎?”

  謝令姜禮貌的抿嘴不語,對于呼喊大師兄的親密小名,沒有承認,但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容真眼神微變,歪頭看向歐陽戎。

  后者無奈:

  “小師妹,外面別這么喊。你、你之前怎么喊就怎么喊……”

  “哦,忘了,家里習慣了。”

  食盒改為一只手提,謝令姜走上前去,若無其事的挽住歐陽戎胳膊,抿嘴一笑:

  “本來想回去等你的,怕你午宴應酬,醉酒頭疼,過來送些醒酒湯。”

  她轉頭又問容真:

  “女史大人有沒有喝醉,要不要一起嘗嘗檀郎愛喝的醒酒湯?”

  歐陽戎小聲問:

  “師妹,醒酒湯就不用了,不過我看容女史都沒吃什么,我也是,要不咱們一起去槐葉巷那邊坐坐,讓嬸娘做點吃的?”

  “謝謝,不用了。”

  容真扭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經過謝令姜身旁時,丟下一句話:

  “姑娘不愧是賢人。”

  謝令姜沒有阻攔,側目禮貌道:

  “女史大人慢走不送。”

  歐陽戎欲語,謝令姜轉過頭。

  他眼觀鼻鼻觀心。

  不遠處的林誠,立馬跟上容真的背影,離開前,不禁回頭,看向歐陽戎的眼神有些敬佩。

  歐陽戎沒空理他,瞄了眼旁邊表情古井無波的小師妹。

  小師妹未瞧他,默默目送容真背影逐漸遠去。

  一旁等待的歐陽戎暗暗咽了下口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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