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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三、重返地宮,福報兌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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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

  “卑職在!”

  “等會兒我和柳子麟走后,你保護好阿青。

  “你看那邊,穿過這片樹林,北行百二十步,能望見一座荒廢的亭子,亭后有一塊空地,此前丘神機就算在那兒制住了我與其它弟兄們。

  “被封穴囚禁的弟兄們、焚天鮫油、還有小師妹的裙刀,全留在了那兒,你們等會兒過去救人取物。”

  “明府,咱們不走,就跟在后面,找機會營救您!我已經派人去聯系謝師爺了……”

  “不用了,伱們別跟過來,柳子麟現在是驚弓之鳥,你們跟上,只會讓他更加狐疑,反而拖累我。

  “六郎,最后再幫我做件事吧。”

  “明府,您別這樣說話,卑職害怕……什么事?”

  “替我把裙刀交給小師妹,再捎去一句話……

  “就說,很抱歉,我這個做大師兄的,恐怕又要違諾了,明明今日剛答應她的,再也不會不辭而別的,呵。”

  歐陽戎、柳子麟還有一眾青衣家奴們乘坐的官船,是燕六郎等人提供的。

  走水路,自蝴蝶溪順流而下,很快便抵達了松嶺渡,離大孤山不遠。

  約莫一個時辰后。

  大孤山,一條偏僻山路上。

  柳子麟與青衣家奴們,押運著甘為人質的歐陽戎。

  眾人小心踩著腳下遍布苔蘚的青石板,一步一階的登山。

  眼下,蝴蝶溪上游方向狼煙四起,狄公閘隨時要塌,大水隨時會來。

  龍城百姓們皆齊聚大孤山的避難營。

  似是為了避開這些龍城百姓,柳子麟特意挑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上山,小心翼翼去往歐陽戎所指的某座寺廟地宮。

  “柳三少表情這么不自在,該不會……衛少玄他們也來大孤山了吧?”

  歐陽戎忽然輕笑說。

  柳子麟頻繁四望的背影微微一僵,回頭說:

  “歐陽良翰,你就這么想死?想讓衛少玄殺你?”

  “不都一樣?落你倆手里。”歐陽戎點頭說。

  “哼。”

  柳子麟頭回正,瞇眼說:

  “只要你取出真正的裝虛之物交給我,拿到鼎劍,我自然會放了你,到時候,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行。”歐陽戎展顏一笑。

  柳子麟也笑了笑。

  歐陽戎的目光從綁手的繩子,與左右包圍他的青衣奴仆身上收回。

  默默感受了下丹田經脈,嘗試調動靈氣,明明靈氣可以流轉,卻依舊四肢空虛乏力。

  對于他類似縮骨的能力,柳子麟長了個心眼,剛剛交換人質后,立馬給他嗅聞了一種軟骨奇香,癱軟四肢。

  體內靈氣雖然能照常運行,但是下品練氣士的靈氣是無法離體的,算是短暫喪失了行動能力。

  仔細想想,歐陽戎總感覺,這奇香效果不正經,該不會是采花賊專用的吧?

  歐陽戎無語。

  眼看距離山頂東林寺越來越近。

  他忽問道:

  “柳子麟,其實我從剛剛起就一直好奇,你是怎么確定,老前輩給衛少玄的劍匣里沒有劍的?”

  柳子麟沉默了會兒,冷笑道:

  “老先生才不會主動幫衛氏得劍,正相反,還會借助衛氏之手,消滅我們柳家。

  “道理很簡單,只要衛氏帶走劍匣,最后發現匣中無劍,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必然遷怒于柳家,這樣,我這個獨獨幸存下來的柳家老三,也要死無葬身之地,老先生這是一劍雙雕啊。

  “活著時,親眼目睹我們柳家三兄弟手足相殘,死后,也有人替他把柳家清理干凈,哈哈哈哈,我們柳家都要給他陪葬。”

  歐陽戎好奇:“你們這是干了什么,讓這老前輩這么記仇?”

  柳子麟不答,自顧自道:

  “而且衛少玄攜帶墨家劍匣走人時,那位云夢劍澤的大女君竟無絲毫阻攔的意思,很顯然是清楚,鼎劍并不在墨家劍匣里,衛少玄在她眼里,就與螻蟻一樣,不值得關注,跑了也就跑了。”

  歐陽戎微微皺眉:

  “照你的說法,老前輩為什么要把鼎劍與阿青都送交給云夢劍澤?二者有什么交情,為何費盡心思這么做?”

  柳子麟突然閉嘴,轉頭看了看歐陽戎,爬山爬到一大半的他眼神露出狐疑之色:

  “好端端的,你怎么大老遠的把老先生送的寶貴珠子,帶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凈土地宮?什么狗屁地方?”

  歐陽戎泰然自若:

  “看來你們柳家盯梢的人,也不太稱職嗎,竟然不知道,我前幾日根本沒回鄉,跑來了東林寺吃齋住宿?”

  歐陽戎之前和柳子麟說,老先生當初不僅送了一朵藍蝴蝶紙花,還送了阿青一枚寶珠,被他要走。

  此刻,柳子麟手掌握緊腰間的月光長劍,盯著歐陽戎看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歐陽良翰,我已經受夠了,你應該知道騙我的下場。嗯,你總不會,是為了救那個小丫頭,代替她死,舍生取義吧?”

  歐陽戎笑了。

  與他對視的柳子麟也笑了。

  只可惜,笑的含義都不同。

  旋即,眾人終于走到山路的盡頭,古寺的建筑落入眼中。

  眾人翻墻,小心入寺,避開僧侶,朝悲田濟養院方向趕去。

  只是一路上,歐陽戎略微皺眉,陷入沉思。

  其實他壓根就沒有什么所謂的寶珠。

  那位老前輩,當初確實僅僅只送給阿青一朵藍蝴蝶紙花,不知何用。

  而且現在看來,它也不是所謂的“裝虛之物”。

  還有一個疑惑之處。

  柳子麟很顯然是知道些老前輩與云夢劍澤的內情,所以才篤定說,老前輩要把新鑄的鼎劍,還有身為氣盛之人的阿青,一齊送給云夢劍澤。

  今日云夢劍澤的大女君突然降臨,也很可能是收到了老前輩的消息。

  可問題是,若完全按照柳子麟的說法:

  鼎劍早就提前鑄造好,以藍色蝴蝶紙花等物為“裝虛”容器,偷偷送給了阿青。

  那為什么不直接通知云夢劍澤,提前把阿青與鼎劍一起帶走?

  這樣也不影響,今日假裝鑄劍成功后,坑殺柳子安、柳子麟,戲弄衛氏等操作,還能更安全些。

  老前輩沒這么做。

  以歐陽戎掌握的有效信息推測,那就只有兩種結論:

  第一,老前輩與云夢劍澤的關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親密默契,反而可能感情淡漠,交流極少。

  最強烈的愿望還是鑄造鼎劍。

  當然,以前在柳家監視下,老前輩肯定是與外界很少聯系,一心鑄劍。

  只是不知道老前輩是出于什么原因,臨死前想把鼎劍與阿青贈給云夢劍澤。

  但很顯然,老前輩只是盡力而為,并沒有太過強求,否則,云夢劍澤的力量,應該早就插手柳家與衛氏的鑄劍之事了,而不是今日才來人。

  甚至對于阿青這個氣盛之人的過往關注與幫忙都很少,那一朵藍蝴蝶紙花,眼下看來,更像是一個惡趣味的玩笑?

  這位老前輩其實內里很冷漠。

  也是,畢竟周圍所有人都貪圖他鑄造的那一口劍,不管是誰,對人性都會漸漸冷眼起來。

  至于第二個結論。

  鼎劍應該確實是今日的正午,才鑄造成功的,并不是提前鑄造完畢。

  道理很簡單,鼎劍誕生的異象太大了,今日云夢澤瘋狂漲水的異常是遮掩不住的,騙不了能望氣的練氣士。

  而且之前分析過,若能偷偷提前鑄造好鼎劍,老前輩的選擇也就多多了。

  事實是,柳氏與衛氏一直控制著老前輩與甲字鑄劍爐,也只有像今日這樣,鼎劍成功誕生了,再無意外發生。

  這位不知何仇的老前輩,今日正午才會如此酣暢淋漓的啟動復仇。

  歐陽戎嘆息一聲。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來了。

  聽柳子麟、衛少玄等人說,得鼎劍認主,需要九品、劍訣、真名,與“裝虛之物”。

  既然墨家劍匣里沒有真劍。

  那這個“裝虛之物”到底在哪?

  或說,它被老鑄劍師真正送給了誰?

  那位云夢大女君,為何篤定劍匣內無劍?

  排除提前給阿青泄露真名這件事,老鑄劍師投爐死前,是轉頭面朝門口的歐陽戎、衛少玄、柳子麟、阿青等九品或未到九品之人,說出“真名”的。

  往開了講,這真正藏有鼎劍的“裝虛之物”,按道理總得讓他們這四人中的至少一人獲得吧。

  不然沒有真名,這口新鼎劍豈不是永遠無法顯身?

  或許是重要信息的缺失,或許是那位老前輩的腦回路,他實在理解不了。

  歐陽戎眉頭緊鎖。

  他急速思索,可思緒卻一團亂麻。

  “這就是你說的凈土地宮?”

  柳子麟忽然轉頭,指著面前一口枯井,疑惑問道。

  歐陽戎回過神,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沒錯。”

  一路都沒遇到什么意外挫折,歐陽戎被柳子麟等人帶來了悲田濟養院的后院,青衣奴仆們站在枯井前,正戒備四望。

  柳子麟低頭望了望井下,示意手下取來繩梯。

  他回過頭,盯著歐陽戎的眼睛說:

  “你沒事,把寶珠放這下面干嘛?”

  “下面安靜,我喜歡靜坐,昨日爬上來,寶珠忘帶了。”

  歐陽戎面色如常道,他當先走去,放下繩索,輕車熟路的滑了下去:

  “走吧,別磨蹭了,你要的東西就在下面,希望沒被外人撿走。”

  柳子麟皺眉,揮揮手,帶領一眾屬下,接連跟上,沿著繩索滑入井下的一座昏暗地宮。

  井下。

  某人再次來到地宮,就像回了家一樣,一番落地操作熟練輕松。

  柳子麟側目觀察到歐陽戎的輕熟動作,眼底的狐疑之色稍減。

  看來是個常客。

  “介紹下,這位是不知大師……好吧,你們也可以叫他秀真。”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此地是蓮花……啊!”

  黑暗中某位一臉慈悲走來的枯槁僧人“啊”一聲慘叫,被一拳撂倒,躺地不知死活。

  柳子麟甩了甩松開的右拳,朝一旁的屬下,翹下巴示意:“拖走。”

  歐陽戎:……

  “你朋友?”柳子麟側目問。

  “不認識,一個瘋和尚。”頓了頓,又似多余的補上一句:“寺主持的愛徒。”

  歐陽戎臉色平靜,轉過身,徑直走到地宮中央那一座石制蓮花臺座前。

  柳子麟的右手掌始終握在劍柄上,面露好奇的打量了一圈這座陌生地宮。

  周圍的青衣奴仆,默契的去往四方壁畫前,探查一番,最后確認地宮無危險,他們分布在四方站哨。

  此刻空曠地宮內,柳子麟與青衣奴仆們,將歐陽戎團團圍住。

  交不出東西,就插翅難逃。

  “到地方了,我的劍呢。”柳子麟溫聲問。

  “急什么,在這下面呢,我找找,好像是掉這下面了。”

  年輕縣令以打坐的姿勢,端坐在蓮花臺座上。

  他旁若無人的彎腰,手掌伸入臺座下方的漆黑陰影中摸索。

  以此同時,他默默閉目內視了一眼某座功德塔內的剩余功德值。

  “用掉一萬,都還剩這么多功德嗎……”低頭嘆息。

  “哐”一聲,劍光乍現。

  “什么功德,你到底在說什么?”柳子麟拔劍,驚疑問。

  指肚再一次觸摸到下方粗糙冰涼的四字石刻,歐陽戎抬首,朝柳子麟露出一道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忽覺命運給自己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他想走時,卻走不了。

  不想走時,又必須走。

  歐陽戎沉默片刻,嘆了一聲:“我說……我找到了。”

  柳子麟趕忙伸出手掌:“找到什么了,在哪?歐陽良翰,我忍耐是有限度了,把它交給我!”

  可下一秒,他悚然一驚,揉了揉眼,發現自己沒有看花眼,面前的歐陽良翰……眼睛在冒紫光?

  柳子麟倏然嚇退一步。

  歐陽戎目涌紫氣,臉色死一般平靜: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那就今日了,兌換吧……歸去來兮!”

  他輕喝一聲。

  緩緩閉目。

  功德塔內,一排青金色數字飛速減少……一萬功德徹底清零!

  鐺——!!!

  歐陽戎的耳畔,敲響一道洪鐘大呂般的沉悶鐘聲。

  這是他有史以來聽到過的最響、最洪亮的福報鐘聲。

  無不彰顯著這個昂貴福報的特殊之處,與不同凡響。

  從初次地宮蘇醒、發現“歸去來兮”石刻開始,到現在刀架脖子、被迫兌換“歸去來兮”福報。

  仔細想想,好像一晃快大半年了吧,他下山積攢功德,在龍城認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也做出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事。

  有歡喜,也有遺憾,還有……舍不得的人。

  可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會在哪里,會又做哪些事,會又遇哪些人。

  朝前看。

  最后時刻,曾無比期望回家考研的青年目露不舍,抬首仰望。

  他仰望頭頂那一處曾期待爬上去就是回家解脫的井口,仰望井口外那一抹與前世一模一樣的藍天。

  可,這一望就是很久。

  歐陽戎頭抬了好一會兒。

  可視野里的井還是那個井,天還是那個天。

  身旁四周不見任何的變幻動靜。

  歐陽戎緊皺眉頭,環顧四周。

  地宮景象毫無波瀾。

  等等,他的一萬功德值福報呢!?

  說好的歸去來兮呢?

  前搖這么慢?

  快來啊喂!

  歐陽戎坐在蓮座上等候,臉色略急,左右四望。

  然后他就對上了身后柳子麟一眾人的古怪視線。

  大伙面色不善,都在看他。

  就怕空氣像這樣突然安靜。

  嗖!一道散發灰蒙月光的冰冷劍鋒,令他脖上豎起的汗毛都掉落幾根。

  歐陽戎僵硬轉頭,對上了柳子麟森冷可怖的目光,后者嘴縫擠出幾字:

  “歐陽良翰,你在裝神弄鬼什么呢?”

  歐陽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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