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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無所謂,我會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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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

  還沒等歐陽戎臉色來得及變化。

  只見謝令姜默默遞出手心,上面靜躺著一根紅繩,她眼睛挪移向別處,語氣狀似隨意說:

  “是吧,師兄也覺得不可信,我也是,但來都來了,簽都解了,哼,就姑且試一試吧。

  “手上戴兩根紅繩感覺怪怪的,大師兄應該也覺得吧……那就和裙刀一樣,大師兄先替我戴著保管一根,等回頭……回頭遇到了那人,大師兄再替我給他。”

  “……???”歐陽戎。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寂靜,一時間無人說話。

  歐陽戎腰間裙刀的溫潤玉柄上,

  一只原本還輕松扶握的手掌悄然放了下來,右手下垂身側。

  之前的種種跡象蹊蹺,宛若一枚枚或大或小的珍珠。

  此刻的思緒就像一條長線回溯,穿針引線般將所有珍珠全部串了起來。

  他霎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大殿古佛前,面對圖窮匕見的小師妹與善導大師。

  歐陽戎壓制住表情的變化。

  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他語氣一本正經:

  “兩根不多,師妹腳上也戴一根,祈福消災。”

  謝令姜保持伸手遞出紅繩的姿勢,卻低著頭,眼眸盯著地上足彎暗暗弓起的繡花鞋:

  “我腳怕癢,不要。大師兄替我……戴上一根吧。”

  歐陽戎搖搖頭:

  “我也不太習慣戴,天天搗鼓東西,萬一把紅繩弄掉了就不好了。”

  謝令姜追加道:

  “沒事,弄掉了就再補一根,不管多少根,師妹愿意補,師兄只顧戴就行。”

  歐陽戎面色不為所動,語氣如常說:

  “還是不合適,這是師妹的姻緣紅繩,我是師兄,你……是師妹,我答應過老師要照顧好師妹,這東西我不可亂帶。”

  謝令姜伸出攤開手心的右手,五指卷縮了一下。

  “阿彌陀佛。”

  撮合了不知多少姻緣的善導大師都看不下去了。

  他雙手合十,上前一步,輕捻掌間佛珠,雪白長眉微微凝起,嚴肅勸導歐陽戎:

  “縣太爺,女菩薩剛剛說的沒錯,她一人戴,尋找如意郎君的范圍太小,十分不易,你替她戴一根紅繩,兩個人一起找范圍大,總好過一個人傻乎乎尋,萬一找著找著就找到了呢?”

  語氣頓了頓,這白須白眉的老僧撫須嘆息道:

  “女菩薩的終身大事重要啊,你這個做師兄的,稍微擔待擔待,就先替女菩薩戴上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善導大師循循善誘,試圖導通某個不知開沒開竅的榆木腦袋。

  哼,他青燈古佛下敲木魚這么多年,就沒有敲不響的木魚!

  善導大師話語說完,氣氛沉默了些下來。

  謝令姜不禁抬目,滿眼期待難以壓制的望向一時不說話的大師兄。

  歐陽戎看著面前小師妹伸來的這只白生生小手上,正靜靜躺著的紅繩,面上露出猶豫之色。

  善導大師一對白眉下,那眼皮松弛的老眼,閃過一絲精光,乘勝追擊道:

  “縣太爺,您年紀也不小了,以后總得娶妻生子,傳宗接代,說不得改日也會被長輩帶來小寺求姻緣。

  “伱看,現在這樣豈不正好,你先替你小師妹戴紅繩找,改日,嗯,改日你小師妹也戴紅繩替你找,幫你解決終身大事。

  “互幫互助,一勞永逸,豈不美哉?”

  可不曾想,歐陽戎似乎是被善導大師話語里的某些詞觸動。

  他不再猶豫,抬眼沒去看小師妹,注視著善導大師道:

  “大師想太多了,在下暫時不想婚姻之事,懶散慣了,以后再看。”

  “家中難道不催促?”

  歐陽戎搖搖頭。

  善導大師面露奇色問:

  “這是為何,老訥怎么記得,上回令叔母在寺里時,也來過幾次這里,替你求簽,瞧著挺操心縣太爺的婚事,怎突然就和你一樣看淡了?”

  歐陽戎不語,沒有回答善導大師的刨根問底。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不是在和善導大師說話。

  話是說給另一人聽的。

  場上表面上有三個人,其實只有兩個人。

  歐陽戎一直在注意著那邊,那邊的她也一直在注意著他。

  多余的善導大師,只不過是傳話的中介。

  有些話,只差直接挑明了,而歐陽戎覺得,這又是盡力萬萬不可挑明的。

  涉及體面二字,還要照顧尊嚴。

  畢竟,小師妹這么高傲一個人……

  大門敞開的正殿內,有年輕縣令面對東林主持默然無語,他轉頭北望悲田濟養院方向。

  目光似是穿透了重重古佛殿壁,看見了一座枯井,井下藏有靜謐的地宮與蓮花石座下“歸去來兮”四字石刻。

  余光此刻緊密關注大師兄一舉一動的謝令姜愣了一下。

  視線循著他的目光,一起朝殿門外北望而去。

  這個方向,也是東林寺早齋院所在的方向,而那一日,她的阿父謝旬就是在一張早齋桌前,幫她委婉拒絕了大師兄與甄氏的求婚之請。

  謝令姜誤會了某人的心思,似是下意識將原因歸結到了那些事情上面。

  謝令姜小臉瞬間漲紅,就像火紅的胭脂消融在清水里。

  染紅,染紅,可旋即又被清水稀釋。

  小臉上的紅暈被某種難言的情緒驅散,蒼白了不少。

  這一剎那由紅轉白的悔恨神色,藏有心事的歐陽戎并沒有看到。

  待他回過頭時,謝令姜已經低下腦袋。

  歐陽戎看向依舊保持伸手姿勢的謝令姜,余光甚至能看見她指節間的光亮濕汗,他勉力笑說:

  “師妹,收起來吧,牽紅繩之事聽聽就行,咱們是圣賢門生怎能輕信這些。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去……”

  謝令姜驀然抬首,一張嫣然巧笑的臉兒:

  “沒事的,大師兄,師妹笨,就是信它,也信觀音靈簽……你覺得不便,那我……我幫你系紅繩好不好?”

  說著,似乎豁出去的女子便迫不及待伸出手,主動去抓歐陽戎的右臂,要為他系紅繩。

  歐陽戎下意識后退小半步。

  謝令姜手掌頓在了半空中,她抓了個空。

  瞧見小師妹細微的反應,歐陽戎第一時間心里閃過一點后悔。

  可他張嘴呼吸了一口氣,一息時間,似是驅散了什么,強笑說:

  “小師妹又在調皮,善導大師勿怪,時候好像不早了。”

  歐陽戎匆匆看了眼身后門外的天色,回轉過頭時,已經恢復了如常面色,他平靜說:

  “對了,悲田濟養院那邊還在等著我呢,得過去了,小師妹……小師妹多拜會兒佛吧,拜完記得換一身衣裳,穿裙子不合適,下午還要辦正事……

  “你換完衣服,再過來找我。”

  丟下一句話,歐陽戎轉過身子,腳步頗急,匆忙離開大殿。

  被丟在原地的謝令姜與善導大師,神情怔然的看著他的背影。

  怎么看怎么像是慌張逃跑。

  連一直守在門口潛伏張望的玉卮女仙也是臉色一變,愣愣注視著從她面前飛一般掠過離開的年輕縣令身影。

  玉卮女仙萬萬沒有想到會撞到這種尷尬場面。

  她剛剛看著看著,差點以為自己不是在跟蹤敵人,而是在看熱鬧吃瓜。

  玉卮女仙嘴角抽搐了一下。

  話說,你一個快要掉進陷阱被斬首的家伙,能不能別這么活蹦亂跳,整這么戲?乖乖就范行不行。

  她良久無語,回過頭,余光瞥見大殿內正僵硬在原地、微微啊嘴的謝令姜。

  玉卮女仙眼神帶著點好奇。

  不去追一下嗎……這是表露心意失敗,沒臉皮了?

  咦,等等。

  似乎是……好機會。

  下一剎那,玉卮女仙腦海里似乎是有一道靈光閃過,被她立馬抓住尾巴。

  說干就干。

  偽裝成富態婦人的玉卮女仙展眉,當即轉身,邁出殿門。

  她來到大殿外的廣場,朝某個方向隱蔽的招了招手。

  不遠處,廣場上的香客人群里,正在安靜等待的兩位柳氏家奴收到信號,立馬默默上前,趕到玉卮女仙的身邊。

  這兩位柳氏家奴,一個身材壯碩如熊,一個瘦高頭尖如猴。

  后者瞧起來似乎機靈些,當先開口,小心翼翼問:

  “女仙,怎么樣了?里面發生了什么事,俺們看到歐陽良翰剛剛跑出來,還準備去追來著,那個姓謝的女師爺呢?”

  玉卮女仙冷著臉,伸出食指,搖指著前方快跑的沒影的歐陽戎背影,她厲聲吩咐:

  “是個機會,你們現在就去跟他。

  “歐陽良翰應該是要去悲田濟養院,等他進去了,你們就在外面稍等半刻鐘,塵埃落定再進場收尸,處理現場。

  “按計劃偽裝成畏罪自殺,下午剪彩禮后,再揭露出來。”

  “是,女仙。”

  壯碩柳氏家奴與瘦猴柳氏家奴對視了一眼,成雙抱拳領命。

  不過雖然嘴里應聲后,二人的眼神仍然有些擔憂的看向玉卮女仙身后的大殿方向。

  謝令姜的厲害,他們似乎早就清楚。

  相比壯碩家奴的比較聽話,瘦猴家奴腳步猶豫,身子轉到一半略微頓住,鼓起勇氣道:

  “女仙,原來的計劃好像不是這樣吧,那個姓謝的女師爺要是等會兒趕過來了怎么辦,小的們若被她撞見了,肯定得死……”

  “爾等是當本仙不存在嗎?只讓你們去送死?”

  玉卮女仙反嗆。

  兩位柳氏家奴聞言,神色有些困惑。

  玉卮女仙沒再理他們,轉身揮袖離去。

  她腳步有些爭分奪秒,徑直走到了大殿背面的一個林蔭無人處。

  玉卮女仙低頭,熟練的摘取下臉上的某物。

  旋即。

  她換了一副蜃獸假面。

  只見,霎那間。

  周身空間似是扭曲了下,宛若海市蜃樓般,有如夢幻影搖晃浮現。

  不多時。

  一位年輕縣令重新從大殿后方走了出來,重新回到了殿外的廊上。

  那兩位猶豫在原地、沒馬上走的柳氏家奴見之,紛紛一愣,他們轉頭望向不久前歐陽戎離去的方向,似是以為看花了眼。

  待到年輕縣令投來那一雙他們熟悉的冷漠眼神,同時他鼻子哼了下,厲聲:

  “嗯?還不去追?”

  壯碩家奴與瘦猴家奴立馬反應過來什么,臉上露出敬畏害怕的神色,匆忙點頭。

  他們趕忙退下,轉身去追某個真人……

  大殿之內。

  善導大師幽幽一嘆。

  他只能幫到這里了啊。

  不是老衲不給力,這把高端局。

  某個木魚敲是猛敲了,但是它是實心的。

  所以這哪里是什么木魚啊,分明就是一塊偽裝成木魚的石頭,死也不發聲啊!

  似乎感受到了周圍空氣中的沉默氛圍,善導大師眼底浮現了些害怕擔憂之色,不禁望向謝令姜。

  只見,這位謝氏貴女依舊保持著如花笑靨,可是那一雙原本明亮無比的眸子早已黯淡死寂了下來,

  一種叫做希冀的光彩在漸漸泯滅。

  謝令姜朝著空蕩蕩的前方,攤開的右手依舊保持著前伸的姿勢。

  平躺手心的那一根紅繩卻已經失去了主人。

  女子閉合上干澀的朱唇,埋下云鬢,看不見表情了。

  默哀大于心死。

  她緩緩合攏纖細五指,收回右手,做出要轉身背離的動作。

  善導大師手中佛珠停住轉動,欲言又止。

  可就在這時,殿門外,一道令人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

  歐陽戎邁步進門。

  他抬手扶了扶下巴,似是摸了摸臉龐,左右張望了下大殿。

  待看見謝令姜與善導大師身影后,徑直走去。

  “嗯?這是……”

  本準備安慰下謝令姜的善導大師余光瞥見門口動靜,瞪眼驚訝。

  埋頭轉身的謝令姜沒有看見,此刻對于善導大師的反應她也絲毫不感興趣,似是都已經失去了五官感覺。

  直到……

  歐陽戎面色平靜的來到謝令姜面前,沒有絲毫猶豫,徑直牽起她冰涼的右手。

  將僵硬合攏的五指重新板開,他兩指捻起一根浸滿手汗的紅繩。

  在善導大師差點把胡子揪下來的驚詫視線下。

  歐陽戎抓住小師妹右手,低下頭,無聲間,將紅繩快速系在她皓白手腕上。

  系好紅繩后,他絲毫不見外的將自己右手挽伸出,大方示意身前小師妹可以“隨意處理”。

  大殿內氣氛頓時一靜。

  謝令姜呆住了。

  突然發現,小戎從開書到現在,三個月,好像沒請過一天假,嗚嗚嗚,這是什么勞模作者……兄弟們隨便拿去講,可以去給其它作者壓力!(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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