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然震響,漢軍策騎,撞塌了匈奴營地的外墻。
他們的戰甲,在月色下發出懾人的寒光。
苣都的死,加速了匈奴的潰敗。
戰場出現片刻的安靜,遂有數柄投矛破空,往霍去病襲來。
綦母磬為首的部分匈奴人,臉上帶著悲戚而兇戾的表情。
他們都看見霍去病和苣都交鋒后,嘴角染血,趁機出手。
但霍去病身畔,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來襲的投矛,猝然折返,比來時更快,更兇狠。
綦母磬等人哼都沒哼半聲,便被投矛掀翻了天靈蓋,紅的白的濺出來,相繼斃命。
稍遠處,苣都的死,讓那支極北之地來的隊伍亦是駭然失色。
苣都的力量,他們曾親自領教過,竟被人當面擊殺。
斬苣都那一刀的威勢,修行越高的人,越為之震駭。
戰場一角,董仲舒和公孫弘不約而同的吁了口氣。
開戰之初,霍去病接連有兩具疑兵之術的假身被殺,董仲舒和公孫弘一度被駭的手腳發麻。
直到現在,兩人的心才放松下來。
公孫弘瞅瞅董仲舒,輕咳了一聲,道:“我看你剛才嚇得不輕,看來你修心的功夫不行。我從開戰時就篤定冠軍侯能贏,所以心態很穩。”
董仲舒認同道:“老丞相確實很穩,胡子都揪下來好幾根,現在還在手里攥著,自己沒發現?”
公孫弘臉一紅,下意識瞅了眼自己的手。
然而根本沒有胡須,董仲舒誆人的本事張口就來。
公孫弘若無其事,把目光轉向戰場:“我們總不能白來一場,我抓左賢王,你抓右賢王。”
此時的戰場上,匈奴人也做出反應,有聲音大喝道:
“各部散開,全力求存!”
“快走!”
“臣弓部,綦母氏,蘭氏,攣鞮氏各部,都散開,各自求活……”
呼喝聲震徹戰場,意思是立即撤走,各自想辦法保命。
發出呼喊的正是右賢王沮渠藉和烏致茲。
兩者當機立斷,眼前的戰局,已沒有獲勝希望,打下去只會增加消耗。
現在撤走,人數眾多,而漢軍人少,定有許多匈奴人是漢軍來不及追趕的,有活命的機會。
沮渠藉和烏致茲紛紛召集部眾,強行從戰場抽身。
左王烏致茲逃走時仍打起大旗,卻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難逃掉,存了吸引漢軍來追,掩護其他各部逃走,給匈奴留下一線生機的打算。
右賢王沮渠藉正好相反。
他脫掉華貴的皮袍,混入人群,想趁著兵荒馬亂,力求活命。
然而漢軍當中,始終有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沮渠藉,沒有片刻放松。
是復陸支。
他本是匈奴人,當年營地被衛青所破,第一個投降,這些年全心為大漢賣命,就為了眼前此刻,帶兵來馬踏匈奴,殺沮渠藉是他的夙愿。
復陸支見右賢王想跑,策馬殺入人群,直撲沮渠藉。
匈奴各部,往四面八方作鳥獸散,像是頭狼被殺后,潰亂的狼群。
匈奴人最早興起于陰山山麓,興盛時曾一度深入神州,在黃河以北的區域活動。
公元前215年,匈奴曾被秦將蒙恬趕出河套地區。
秦末漢初,匈奴強大起來,屢次進犯中原,燒殺搶掠,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并控制西域。
到武帝時期,匈奴被漢擊敗,退出漠南漠北。而后起落興衰,但一直對神州有所覬覦,保持威脅。
到五胡十六國時,匈奴人又建立了前趙政權,匈奴鐵弗部的赫連勃勃建立胡夏政權,仍遺禍無窮,擾亂漢土。
眼前,匈奴四散而逃。
霍去病當即傳令,全力追擊。
一些沒能跑掉的匈奴人,迅速被漢軍控制,跪伏在地。
但他們大多滿臉厲色,對漢軍投來刻骨仇恨的目光。
便是十余歲的匈奴少年,眼神亦非常兇狠。
種族仇怨綿延百年,早已刻到了骨子里,難以化解,也沒有化解的必要。
霍去病收回視線時,漢軍刀鋒揮動,無數的人頭落地。
更多的漢軍正策騎四出,開始追逃。
霍去病來到苣都的尸體旁。
其雄壯的身軀倒在地上,麻衣染血。
苣都其實是個非常厲害的將領,可惜遇到個開掛的……霍去病的視線落在苣都的胸腔處。
他的眉心被霍去病的兵鋒穿透,神魂俱滅。
但無頭尸體,竟在地上移動,試圖逃走。
他的胸腔血氣充盈,一直在修復傷勢。
霍去病身后,蚩尤張口,對苣都的無頭尸,做出抽吸狀。
其體內蘊含的精氣,被蚩尤席卷吞噬,殘骸破敗,直至灰飛煙滅。地面上只留下一具無頭的骨架和一顆蓬勃跳動的猩紅色心臟。
心臟和骨架間,有無數細小如絲線的血氣相連,游走攢動。
這骨架和心臟,真的來自薩滿之神?
如此妖異……霍去病忖道。
蚩尤是上古大魔神,恰好是兇魔們的老祖宗。
別人對付不了薩滿之神,蚩尤則是例外。
蚩尤單手握住頭頂的巨角,角上密布的暗紅咒文溪流般脫落,融入蚩尤手掌,形成一座血色漩渦般的特殊咒印。
他將手抓向跳動的薩滿心臟。
心臟內,血色絲絲縷縷的被抽取,融入蚩尤掌心的漩渦,又被漩渦碾壓煉化。
那心臟內忽然傳出凄厲的叫聲,似啼哭又像是慘叫。沖起濃重的血光,想要遁走,但被蚩尤掌心的漩渦牽扯,體積越來越小。
心臟里的慘叫,愈發凄厲,且似乎帶著求懇討饒般的意愿。
片刻后,心臟外圍的血氣被剝離,露出咒文盤繞的心室內部。
此時,這些咒文,血氣,全都被蚩尤掌心的漩渦拖了進去。
蚩尤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煉化心臟所得滔天血氣,化作一條血河,涌入他的胸腔。
蚩尤慢慢仰起頭,體外黑氣律動,對著蒼穹咆哮,發出滾雷般叱咤天地的轟鳴。
這是他首次發出聲音,震徹萬古!
聲音突止,蚩尤看向那具無頭骨架。
他掌心的血色漩渦脫落,如一尊巨大的磨盤,將骨骸卷入,抽取其上的符號,煉化殘存的精氣。
骸骨逐漸收縮變小,腐朽斑駁,慢慢化為飛灰。
蚩尤共剝離出四團薩滿之神骨骸內的氣機,每一團都蘊含著磅礴的力量和無數薩滿咒文。
霍去病輕觸一團骸骨精氣。
其內屬于薩滿之神的屬性,已被剝奪落入蚩尤體內,精氣中只剩下純粹的力量。
霍去病并不缺乏修行資源。
這四團氣機,對達到七境的他助力不大,但可以賞給麾下部將。
對天人初期來說,好處會非常大,可以拔高幾名將領的力量,培養部眾。
霍去病將四團精氣,收入兵府。
蚩尤也沉入了他的影子內。
吸收了薩滿之神的心臟,一些碎片化的記憶片段,也隨之被霍去病所獲知。
不過眼下不是仔細查看的時候,他回頭看向戰場。
復陸支腰肋處多了兩道傷口,手上抓著右賢王沮渠藉,正在返回。
趙安稽,陳慶,趙破奴仍在追繳逃散的匈奴人。
復陸支來到霍去病身邊,單膝跪地:
“我想手刃沮渠藉,請侯爺賜準!”
據說復陸支的父親,曾是匈奴一個小部落的勇士,部族彼此間也有爭斗,死于沮渠藉之手。
復陸支降漢,一大半是為了有一天能殺回來,手刃仇人。
沮渠藉本來只是匈奴大都尉,但這幾年匈奴高層屢屢身死,最終輪到他坐上右賢王的位置。
霍去病略一點頭,“伱動手吧。”
復陸支眉梢的疤痕仿佛都透出一股興奮,抽出短刀。
沮渠藉駭然道:“你……你……是當年赫羊部的……”
“沒錯,小時候你不止一次鞭打過我,讓所有部落里的人欺辱我,只因我父不同意歸降合并到你沮渠氏座下。”
復陸支捏住沮渠藉的下顎,將短刀刺入其口中,切掉了沮渠藉的舌頭。
而后連下數刀,刺穿沮渠藉的肺葉,讓其嘴里的血倒灌,肺葉受創,在窒息和恐懼中慢慢死亡。
出奇的,當沮渠藉咽氣,復陸支臉上沒有報仇的痛快,反而淚流滿面,慢慢跪倒在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經歷和際遇。
霍去病讓兩個人看護復陸支,免得出了事情,自行往另一側走去。
冰冷之湖的冰面上,那頭熊的尸體旁,今安正用蹄子刨下一些冰屑,卷入口中解渴。
真的在飲馬瀚海。
未央宮。
皇帝劉徹欣然探手,輕拍面前的黃梨龍紋案,情緒激蕩下,力量稍有外泄,整張龍案頓時龜裂崩塌。
劉徹愣了下:“朕一時高興,卻是毀了這張使用多年的龍案。”
書房里,李蔡等大臣齊聲道:
“恭賀陛下,此匈奴諸部潰敗之時,不破不立,陛下拍碎龍案,正與此兆相合。”
皇帝莞爾道:“不知為何,匈奴大敗,朕心里反而有些空泛,像是完成了多年盼望的目標……董旭,將朕的碧玉瓊花釀取來。
朕和眾卿共飲一杯,以慶匈奴大潰。”
不久后,董旭和一眾小黃門搬進來兩壇美酒。
李蔡沉吟道:“陛下,上次霍侯斬殺伊稚斜。匈奴國運潰散,有半圣出手爭搶。不知此刻匈奴國運情況如何?”
烏蘭巴托等同於匈奴國都,是匈奴的國運匯聚之地。
而一國氣運,是不會輕易變更聚集位置的。
想變更國運匯聚之地,需祭天封禪,舉行大禮,告知天地,國都更迭,國運才會隨之變化,在新的國都重聚。
即便匈奴是游牧部族,居無定所,王帳多有遷移的時候,但烏蘭巴托始終有匈奴精銳駐扎,多年未動,原因就在于此。
當初第一次匈奴王庭被霍去病所破,伊稚斜恢復后,還要回到烏蘭巴托,便是因為匈奴國運在那里。
皇帝道:“朕讓公孫丞相和董夫子去烏蘭巴托,并不僅僅是給去病和衛卿傳旨。
有半圣在暗處蟄伏,掠奪匈奴國運。有過一次,朕豈會任他再搶第二次?”
“朕讓丞相和董夫子,帶去了一件國運之物,鎮壓烏蘭巴托的匈奴國運,令其不散。
朕已告知冠軍侯,讓他破匈奴諸部后,回烏蘭巴托,去狼居胥山進行封天禮,至姑衍山行祭地禮,以告天地,徹底削匈奴之國運,立千古不二之功!”
李蔡等人暗忖陛下將封禪這種事也交給霍侯完成……
要知道古代封禪,是皇帝的專屬。
后世劉備之子劉禪,將國事盡數托付給諸葛亮,唯獨封禪要自己親自來。
就因為封禪告天地,具有特殊意義,等于溝通天地,確定自己是正統天子的身份。
所以沒有哪個皇帝肯讓出封禪,權柄天授的位置。
歷史上,也只有霍去病是真的封狼居胥。
原因就是只有他在狼居胥山,封過禪禮。
后世也有幾個得到冠軍侯封號的將領,但都無法企及霍去病的高度,除了戰功,和封禪的獨特形勢也有一定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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