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土的漢軍……”
經藏渾濁的眼睛陡然銳利,注視視線盡頭殺出的漢軍:“我們也開始吧!”
論藏和律藏微微頷首。
他們身下涌起兩朵金色的經文蓮花,承載著他們懸空盤坐。
經文的古音回蕩。
一枚枚經印加持在升空迎戰的孔雀身上。
整座王舍城都開始發光,驅散了漢軍壓來的兵鋒。
那孔雀的翎羽變得熠熠生輝,缺失的尾翎重新生長,并屏展開來,體型也更為龐大,垂翼遮天。
朱雀吞吐的火焰,被其展開的翎羽一刷,頓時消失。
孔雀氣勢大盛,扇翅抽向朱雀。
兩者吞吐火焰,卷起風暴,在空中展開大戰。
“準備迎戰魔軍!”城頭有首將大喝。
而在城外,六千漢軍策馬奔騰,兵鋒不住攀升。
隊列前方,兵勢交融,像是浪頭在掀動,拍擊著城內滋生的佛光。
兩道光潮如敵我雙方的氣勢具象化,隔空對撼。
漢軍最前方是五百人的斥候,忽然開口發出吼聲,音若滾雷。
這是兵術中的戰吼,臨戰時能催敵膽寒,增加己方氣勢!
吼的最響的卻是熊三。
她進入兵府秘境達到天人層次,兵家修行大漲,嗓門如戰鼓。
她跟霍去病討了一副重鎧,連頭面都裹在甲胄內。
從外表看,熊三的體型加上一身重鎧,騎在馬上。
那馬宛如馱著一座小山,負擔極重。
周圍的幾個漢軍同伴,不動聲色的把馬拉遠,和熊三隔開至少三四個馬位。萬一那馬被熊三壓垮了,翻倒在地,與其比鄰顯然不太安全。
天人境的熊三咆哮叱咤,手握兩柄實心方錘。
這兩柄錘子,在攻打南越國都時,曾經用過,每一個都重達百斤。
這是她在家里拿石鎖當草梗扔著玩來的靈感,讓霍去病給她弄了兩柄錘子當武器。
此時,那方錘在她的身側轉動如風車,通過旋動來積累力量!
驀地,方錘被熊三甩出。
轉動的方錘,破空砸在王舍城的一座城門上。
城門表面的佛光猝然炸開。
熊三單手一壓馬背,那馬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她扔鉛球般又扔出了第二錘,再次轟向城門。
然而那城頭落下一枚經印,神乎其技的阻截在戰錘上。
砰然爆響,戰錘墜落,而經印破碎。
“外來的邪魔也想侵犯圣城,該殺!”
城頭,三圣徒身畔,一個接一個的僧眾匯聚,撐眉努目如金剛。
他們在凝聚佛力,共同盤坐在圣徒身后,加入了吟誦經文的行列。
這時,王舍城城門,主動打開。
門后,一個個巨大如山的身影浮現。
城內守軍,騎乘戰象,準備沖出。
象陣的體量,對上馬匹明顯會占盡優勢。
不過漢軍的來勢太快了,從視線盡頭出現,不過四五次呼吸時間,已殺到城外百丈。
城門大開,象陣還來不及沖出,霍去病已展開了新的手段。
他選擇正面沖陣,早料到象陣的存在。
他從小兵府內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口袋,從袋里掏出一把土壤,灑入地面。
泰山封禪的時候,皇帝劉徹曾從一個口袋里,取出泥土,灑入泰山之巔的五色祭壇。
祭壇的五色土隨即變成攀天之梯,增長升高,接入云端。
那泥土是息壤,蘊含著大地最雄渾厚重的一種力量。
相傳,正是息壤在遠古衍生出整片陸地,為地之初始。
霍去病手里的口袋,就是當初皇帝所用息壤,只給了他這一小捧。
當息壤入地,霍去病釋放軍陣,與息壤相合,催生土力。
兵家四脈中的兵陰陽一脈,可攜天地鬼神之力以為用,提升兵勢。
以兵術和天地自然相合,對天地威力進行借用。
當霍去病的軍陣和息壤結合,地脈震動,土力攀升。
大地之下仿佛有龍吟響起,軍陣紋路交錯。
他突破四階兵權謀時,天地異象層出,獲得了黃帝和蚩尤的一絲兵權。
而黃帝掌握的正是土德。
他的兵權黃龍,便是厚土之力所衍生。
此刻,那地面之下,仿若有一條真龍上浮,挺起了背脊。
整片大地在增高增厚。
又以城墻下的地脈隆起上升最快,轉眼就和王舍城的城墻齊平,與數十丈外的漢軍之間形成了一道斜坡。
操縱地脈上升,直架城頭!
中土兵家的手段,兵術,實大出身毒人意料。
王舍城的守軍,無不被眼前操控大地上升的一幕所震驚,駭然色變。
本要馳騁出去,沖擊漢軍的象陣被隆起的土地擋在城內,僅有幾頭沖出來的巨象也被土浪掀翻。
象背上的身毒兵倒地,遂被飛馳靠近的漢軍刺死。
漢軍沿著隆起的斜坡,一路策騎殺上了城頭。
士氣如虹!
不過就在霍去病和漢軍沖上城頭時,變化突起。
王舍城的虛空,地面,佛光涌動。
佛音遮蔽了漢軍的蹄音,戰斗的吼聲和廝殺聲。
王舍城頃刻間化為一方佛域,地涌金蓮,景象大變。
三圣徒盤坐虛空,身形顯化的無限大,如三座大山。
他們身畔環繞盤坐千余僧眾,各個遍體發光,如一枚枚經文在他們身側旋動!
更遠處的城池內,以萬計的身毒人在為他們進行加持,提升佛力。
“王舍城是佛陀的居住地。無數部派之人曾試圖沖擊過圣城,皆被鎮壓,你們也不例外!”
“爾等邪魔,妄想沖擊圣城,注定要被佛光凈火所焚,死亦難入輪回。”
三圣徒聲若古鐘,寶相威嚴。
王舍城如若佛國降臨。
處處經文流溢。
一道巨大的半球形經壁,護持著全城。
那佛光加持到守軍身上,他們的攻勢便能對漢軍的意識造成沖擊,有凈火焚燒,破開漢軍的防御。
天空,孔雀尾翎一抖。
翎羽上的深藍色環形斑紋脫落,化作一道道如月亮般的光環。
這些光環交融,孔雀消失了,佛國內出現一輪藍色焰火灼灼的大日,坐鎮中天,凈化萬物。
與之對戰的朱雀,連體形都被壓制,不斷縮小。
三圣徒齊聲道:“不尊佛者,如是五傷,難入輪回,凈世明王,業火焚之!”
孔雀所化大日,每一束光芒中都夾雜著一篇經文,紛落如雨,一旦被沾染,便會被業火焚化。
城頭,同樣被佛光籠罩的霍去病伸手虛握,匯聚六千部眾的兵勢,全力推動軍陣。
突然間,地面上浮現的佛光,經印開始龜裂。
一條玄黃色的龍足翻開土浪,從地下探出,而后是龍的背脊和另一只龍足。
一條黃龍略顯虛幻的身影,從地下探出。
這條龍,近乎貫穿王舍城,體量龐大。
霍去病所得黃帝的厚土兵權并不多,但他在始皇陵的井底得到過一片龍鱗,此番又用息壤這種上古神物融入,催發厚土之力和軍陣交融。
黃帝的厚土兵權,遂得以攀升,衍生出一條土龍。
這土龍一出,在地下搖頭擺尾。
一條山巒般的龍尾從地下翻起,左右抽擊。
轟轟轟!
王舍城內演化的佛國地面,成片崩開,蓮花經印潰散。
城內的建筑,皆被地脈拱起的力量推翻。
那土龍頭顱崢嶸,巨目開闔,發出玄黃之光,雙角如兩座山峰,戳進了眾多佛眾盤坐的位置。
有佛眾被厚土之力壓制,從空中墜地,開口嗆血。
一只龍足抓向高空,猛然收緊。
天空中的大日晃動,浮現出孔雀的腦袋,被朱雀吐出的赤色烙印,擊中眉心。
孔雀尖利的鳴叫聲中,佛國搖搖欲墜。
霍去病匯聚六千兵鋒,抵御紛落的業火,旋即轉守為攻。
漢軍共聚兵勢形成的秘紋攻城柱,一次次撞擊虛空。
而黃龍從地下浮起的身軀越來越完整,地脈壓力激增。城內的西方出現一尊白虎,揮爪撕開虛空,北方高聳的玄武背脊,若隱若現。
兵符加持的軍陣和佛國激烈碰撞,佛光開始成片消融。
王舍城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佛國近乎消失。
只可惜息壤過于珍貴,灑落的分量太少,玄黃土龍也隨同佛國的崩潰,一起隱去。
剛才的佛國,土龍,如同一場驚心動魄的夢境。
霍去病騎乘今安,仍佇立在城頭。
不遠處,三圣徒面色異常難看。
漢軍已全面攻上城頭。
經藏,論藏,律藏同宣佛號,正要聯袂動手,公孫弘從兵府內沖出,戳指道:“讓我來!”
“不知恥,夫虎豹馬牛,禽獸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馴服習之,至可牽持駕服,唯人之從。”
老丞相的罵腔如行云流水:“爾等著衣冠,奈何禽獸也,制人者人必制之也。辱漢者,漢必辱之也!禽獸得天判,當五雷轟之!”
霍去病忍不住扶了下額頭。
這老頭罵人不帶臟字,全是掉書袋的古文,得好好聽才能聽懂。
他的意思是說禽獸不可馴化,但教習后,就知道唯人士從,變得聽話。
而身毒佛修穿著衣服,看著是人,其實不如禽獸,漢人百姓可曾招惹你們,強行傳教,指黑為白。
如果你覺得自己不是畜生,問問老天爺,看老天罰不罰伱,要是罰你,你就是真畜生!
隨著他的聲音,出口成章,牽動天地氣數,天上雷聲大作。
一道閃電,猝然劈向律藏。
公孫弘意態張狂:你看,爾等是畜生,天降雷罰,躲不掉了。
他罵的是漢語,但以念頭傳達意識波動,三圣徒也能大致理解其意,面色愈發難看。
他們祭出經印,抵住落下來的閃電雷霆。
論藏亦擅長論經講法,遂口誦經文,和公孫弘交鋒對罵。
兩者催動天地之力為用,實則廝殺的非常激烈,稍有錯失便會隕落。
另一側的律藏伸手一招,城內的舍利塔方向,飛來一枚經文交織的金色尖塔。
那塔落在他手中,分化出層層佛光,卷向霍去病!
道尊手托青銅鐘,另一手持道劍,接過了律藏的攻勢。
只剩為首的經藏,目光如實質盯著霍去病:“你來我身毒行惡,不得天佑,地庇,失人心,注定喪命在此!”
他話音方落,身畔的虛空已是金光大放,十八臂佛母走出。
這時的佛母,全身都在燃燒,十八條手臂俱都化出法器,衍生經文,逼向經藏。
霍去病則轉頭看向城內的佛陀舍利塔。
那里供奉著佛陀舍利,是佛家最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