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陵。
高大的紅衣女人,凌空站在皇陵角落的一間側殿外。
這是一棟石制建筑,以厚重的磚體壘砌,內部供奉著方相氏的神像。
女人遙遙眺望遠處的皇陵王城,目中帶著刻骨的仇恨。
“這么說,你也見不到仙主?”
女人身后,站著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正是子。
他的額頭上方懸著一顆紫色珠子,若明月般灑落如水的紫暈。
“想見仙主,需皇陵對應南天諸星運轉時,才有機會進入仙主所在區域。大概還有半月時間,能進去。”高大女人說。
子冷笑:“我要在這皇陵里待半個月?
這皇陵的巡游者,俑軍將領,一旦發現我,必是一場血戰。”
女人道:“不等又如何,你能出去?”
“皇陵的生門已被人堵死,皇陵的外圍運作禁制,也被那個人類進來時做了調整。他還殺了我的兩具化魂之身,此人該死。”
又道:“你帶來的東西可以交給我,我幫伱轉交上去也一樣。”
子淡定道:“交給你?我寧肯在這里等上半月。”
女人看向子:“即便見到仙主,他煉化了你拿來的東西,沖開部分禁制。也不可能一次脫身,最多趁機將我送出皇陵,到時你還需要依靠我,才能從皇陵一起脫身。”
子道:“你好像把出去的障礙,想得太簡單了。
單憑你我怕是不足以出去。
之前進來那個兵家,叫霍去病,是個不世出的兵家天才,非常厲害。
他在戰場上的鋒芒,天賦,與生俱來,他既然掌握了這皇陵的一部分禁制,想從這里脫身,必是難上加難,我奉勸你也小心些。”
女人妖治的臉上掠過一抹淺笑,不屑道:
“你活了一百余歲,如此膽小的時候有兩次,當年是面對秦皇,如今是面對這名漢將!
膽小……好像是你的天賦。”
子知道女人在嘲笑他未戰先怯,膽小如鼠。
他藏在陰影下的嘴角也勾了勾。
他知道這女人爭強好勝,妖異邪戾,正是要激起她對霍去病的爭勝之心。
幾句話而已,何樂不為。
兩者躲在皇陵角落交談,他們佇立的區域不遠處,另一座配殿下的暗影里,蚩尤已經摸了過來。
上策的瞞天過海,遮蔽天數,用在本就隱匿無形的蚩尤身上,讓他變得真正無形無跡。
蚩尤沒動手,是因為看出前方的子不是真身,而是和蚩尤自己一樣,一種術法分化類似的存在。
子的真身也在這皇陵里,但并未露面。
他似乎對那個高大女人,也有防備之心。
這些人在皇陵里捉迷藏,看誰先被找出來……霍去病透過蚩尤,觀察形勢。
既然女人和子已經被蚩尤找到,主動權便悄然握在了霍去病手中。
他遂收回意識,進入修行狀態。
兵家的五境小兵府,是封禪帶來的福利。他本想壓一壓境界,在四境穩一穩,但天地不讓,追著他往體內灌注氣機,強行將他的等級,提升到了小兵府層次。
兵家的第五境,對應八境的神府,所以叫小兵府。
這一境界需要不斷開拓兵府,交融天地。
兵府就相當于一個兵家用來藏氣,納氣的‘倉庫’,自此力量翻倍遞增。
接下來的天人六境,被稱作百戰。
百戰這一境界又分文韜,武略,安國,開疆。
文韜安國,武略開疆,指的是兵家在這一層次的不同修行路線。
衛青就更適合文韜安國,他不是那種武力定天下,上陣破敵陷陣的將領。而是謀定后動,適合統兵團作戰的‘帥’,兵勢開闔,大勢無敵。
歷史上的淮陰侯韓信,就是這方面的代表。
霍去病則是千里奔襲,鋒芒灼目,適合武略開疆。
他生來主攻,而不喜歡固守求穩,按部就班的對陣方式。
此時他展開修行,體內的兵家氣機奔騰如長江大河,涌嘯如雷音叱咤,推動體內力量運轉不休。
連續推動體內力量運轉兩周天,霍去病結束了內息的坐功修行。
他在腦內存想,掌心隱然發光。
一個俑字紋,被兵家氣息催生出來,和神念相合,牽動天地之力。
霍去病翻手下壓,隱約能感覺到氣機橫跨時空,似乎和皇陵取得了一絲聯系。
“這俑鎮仙魔的禁制修行……威力遠不如在皇陵內使用。”
霍去病練習片刻,遂結束修行,準備回寢殿。
他剛走到門口,耳朵微聳,捕捉到府里有人大半夜的潛行外出。
霍去病的意識里,倒映出府內后院的外墻處,道尊如一縷青煙,飄出侯府,落地后身形猛長,化成一個彪形大漢,氣勢,步履,神態,乃至神魂波動都隨之一變。
他還往身上灑了些東西,估計是改變氣味的。
這老頭作案手法翻新,處處小心。
這副做派,目的很明顯,要去女閭逛一逛。
霍去病想了想,轉身來到后宅的一處小院,這是道尊住的地方。
他動用瞞天過海,遮蔽氣息,無聲靠近,往房內看去。
道尊外出,居然還留了個氣機化身,在屋內給自己打掩護。從窗外看,另一個‘道尊’正在室內打坐,闔目修行。
若非霍去病剛看見他外出,很難識破屋里這個是假身。
霍去病感覺有必要關愛老年人的身心健康,避免其踏入紅粉陷阱。
雖說道門不禁嫁娶,但數十年的老童男,絕不能讓其失足,便宜了風塵女子。
到了霍去病的等級,對身體進行一些臨時改變,易如反掌。
他隨即變成秦青玉的聲音,揚聲對房內道:“青陽師弟,我回來了,有事要找你說,把門打開。”
奇妙的是,他說話時,在外人看來,恍惚間竟似變成了秦青玉的高矮,樣貌,甚至衣著。
這正是瞞天過海計提升為上策,帶來的主動性技能覆蓋。瞞天過海,多了主動性,有蒙蔽,隱藏的作用,讓人難以發現其偽裝,虛實。
霍去病話罷叩指彈出一縷氣勁,撞擊在門上。
篤篤!
長安的大街上,道尊所化大漢步履輕快,沿街疾行。
此時他忽然定住,臉上掠過一瞬間的慌亂。
秦青玉前幾日回了山門,怎地突然回來了?
他在侯府房間內留下的是道家的身外化身術,與自己神魂相通,對于房外有人敲門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道尊做賊心虛,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他抽身就往回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回到侯府。
侯府內居住的自家人,都有氣息被納入侯府的防御陣列,不會隨意觸發,所以道尊得以順利返回自己住的小院。
他捏手捏腳的收斂起息,從另一側的窗戶跳到屋內。
篤篤!
又傳來敲門聲。
道尊吸了口氣,將身外化身收回體內,輕咳了一聲,道:“師姐莫急,我剛才神游物外,聽到師姐招呼,才收回元神。”
話罷走過去,打算開門。
秦青玉卻是從外邊抓住了門把手,阻止其開門道:“算了,這么晚,我還是不進去了。”
她在門外嗅了嗅,道:“為何你身上有一股香氣,好像是……女子抹的胭脂水粉味?”
道尊嚇了一跳,矢口否認:“沒有,絕沒有。”
秦青玉哦了一聲,轉身欲走:“那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好了。”
“師姐為何突然回來了?”
道尊躊躇了一下,壓低聲音問:“我上次求問之事,師姐考慮的如何?”
“上次……?”
“上次我說和師姐成為共修道侶……的事。師姐你別誤會,我對師姐絕無褻瀆之心,且我們的年紀,我亦不是要和師姐雙修,而是想結成元神道侶。”
道尊眨巴著小眼睛,殷切道:
“此事在我道門也不算少見,早年師祖與其師妹翠璇子也是神魂道侶。
我道家追求神魂契合天地,陰陽相合,為道侶,可共參大道。”
道尊咽了口吐沫,又道:“師姐要是有顧忌,我們在外人面前仍和以前一樣。暗地里…修行。”
門外的霍去病,感覺自己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
雙方隔著房門,加上瞞天過海的作用,混淆視聽。再則道尊朦朦朧朧看見霍去病所化的秦青玉,根本沒往有人假冒的事情上想,并未注意辨別身份。
霍去病卻是有些驚到了,突然間驚聞大瓜。
道尊想和秦青玉結成神魂道侶,那不和夫妻一樣嗎?
這要是被道尊看破,知道是自己假冒秦青玉,他惱羞成怒,還不得殺人滅口?
霍去病感覺不能再待了。
萬一聽到更多道尊的深情告白,這事情怕是要糟。
怪不得青玉道尊前幾日說要回山門,留下道尊自己在這,顯然是聽了道尊的告白,想回去靜一靜……
霍去病快速理清其中因果,加持走為上,倏忽間從門口消失,無影無蹤。
道尊在屋里嘆了口氣,師姐突然跑了,還以為半夜來叫自己的門,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議。
看來還是不成。
……道尊嘆了口氣,坐在榻上沉吟起來。
片刻后,他有些詫異的起身,打開房門,回憶了一遍剛才的對話,隱然感覺有些不對,臉色一點點發白。
霍去病回到內宅,自家媳婦從后殿沐浴出來,欣然笑道:“夫君。”
霍去病憂心忡忡:“清兒,你那兩位師尊若結成道侶,你覺得怎么樣?”
劉清不以為然道:“青玉師尊和青陽師尊,從小就認識。要是能結成道侶早結了,還用等今天。”
“你切不可拿此事開玩笑。
兩位師尊是我最親近的人,他們的年紀,身份,這等事不可亂說。”
行吧……霍去病開始耕自己家的地,并期待收成。
隔天大早。
他出府打算去上朝,而后要到城郊禁軍大營,去試試始皇帝傳下來的秘紋軍操訓方式,看效果如何。
但他剛出府邸,道尊就憑空出現在他的車駕內,直勾勾地看著他。
霍去病淡定道:“道尊找我有事?”
“始皇帝到底死沒死?”道尊先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我雖得了始皇簡書,但他在簡書上只寫了一句自己要走了。”
霍去病攤手道:“自知命不久矣的離世,想出門遠行的離開,都可以用走了來解釋。
始皇帝是生是死,我如何知道?”
“昨晚是不是你?”
道尊突然調轉話鋒,惡狠狠的盯著霍去病問道。
“什么是不是我?”霍去病從容自若。
“昨晚去我房間敲門的是不是你?”
道尊咬牙切齒:“我今早才知師姐根本沒回來,除了你還能有誰?”
霍去病嘆了口氣:“是我。”
道尊大怒:“果然是你,我殺了你。”站起來準備掐死霍去病。
霍去病:“你可想清楚了,你的事我還沒告訴清兒。公主要是知道你暗戀青玉道尊,會怎么看你這位師尊。”
道尊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呼哧呼哧喘氣:“我和你拼了。先殺你,再自殺。”
霍去病道:“你多大年紀了,戾氣別這么重,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