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船塢。
東弘王國有將近一半的邊界靠海,而揚城又在東弘王國的最東邊,所以有著不少的船塢以及一個小港口。
十三號泊口的漁船中。
一個看起來有些邋遢的中年人,正坐在艙底吃著烤魚,喝著啤酒。
他叫王大牛,是個極為普通的漁民,今年三十五歲。
在整個揚城并不起眼。
每天起早貪黑地捕魚、販魚,吃住都在他那艘寶貝漁船上。
日子不說有多好,但也不算差。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已經母胎單身了三十五年的他,至今都沒能找到個婆娘。
但有時候他想想,其實一個人住也挺舒服的,賺到的錢想吃什么就買什么,想喝酒了就去市場上買點,喝個酩酊大醉。
要么,就是跟幾個一起捕魚的朋友,架上個烤架,燒點自己捕到留下的魚,對著吹幾瓶啤酒,彼此胡吹海喝,好不快活。
不過最近。
幾個要好的哥們都找到了婆娘,已經很少出來一起喝酒了。
王大牛一邊罵他們妻管嚴的同時,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只能自己小酌兩杯。
他本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安安穩穩毫無波瀾地過去了。
現在稍微給自己攢點錢,等以后老了捕不動魚了,有這些錢至少還能有口吃的。
這些,王大牛都已經計劃好了。
為此他還覺得自己很有頭腦,對自己的人生十分有規劃。
可是。
最近王大牛平凡且普通的生活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一切,都因為桌上那半截蠕動扭曲的觸手。
乍一看,就像是某種巨大章魚的觸手。
可王大牛捕魚這么多年,卻認不出這根觸手到底屬于哪種章魚。
這觸手有一種非常特殊且強大的能力。
它能治愈傷病。
不管是什么傷病,小到感冒發燒,大到短肢殘疾,都能夠治愈。
至于說,王大牛是怎么得到它的。
那就要說到前段時間,一次外出捕魚的時候。
那天王大牛按照以往的習慣早起開船捕魚。
可他那天的身體狀態并不好,他覺得可能是感冒了。
肯定是前一天忙活太久,身體有點吃不消.王大牛當時心想。
所以王大牛決定,今天隨便捕一網就收工,反正前一天他接了單大生意。
前一天是揚城某家知名的大飯店需要急用,出了很高的價格,所以王大牛費了好大的勁才捕到對方需要的材料。
但好在賺到了不少錢。
休息個一兩天也沒什么關系。
可就在他那隨便捕一網的網中,撈到了這根蠕動的觸手。
王大牛當時也沒多想。
海里撈到什么東西都不用稀奇,他之前甚至還撈到過兇器內衣,至今還被他好好保留著。
章魚觸手,已經算是很正常的東西了好吧?
想著,回去吃個章魚觸手湯也不錯。
可就在他收起觸手的時候。
王大牛卻突然感覺身體一下子恢復了,什么疲憊、感冒全都消失不見。
他甚至覺得自己還能再捕個二十網。
這突然的轉變讓王大牛很不適應。
同時,也不知道是因為突然腦子開竅還是因為什么,他就注意到了觸手,意識到這根觸手可能不簡單。
于是乎。
王大牛的人生開始逆襲。
起先,他只是給周圍的漁民治一些小毛小病。
慢慢的,他開始涉及對靈獸的治療。
畢竟,能培養得起靈獸的家里,不是大富就是小富,給的報酬相當豐厚。
看著那些隱隱高人一等的御靈師,從最開始的不信任、輕視甚至是鄙夷,到治療好他們的靈獸后那種錯愕、震撼,再到最后的尊敬、敬畏,王大牛就覺得很滿足。
聽著他們尊稱自己為“靈獸醫者”,王大牛的虛榮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不僅賺到了往日捕魚一個月都賺不到錢,更獲得了尊重。
王大牛沉寂了十幾年的心再次躁動。
再這樣賺一個月,或許就能娶上一個長得好看的婆娘了.王大牛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不,他都可以放棄捕魚這個行當了。
只不過,王大牛似乎是真的開竅了。
他意識到,觸手的能力十分特殊,不能讓人知道觸手的存在,否則.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于是王大牛開始主動變得低調,不再對外宣傳,也只接一些曾經治愈過的御靈師們介紹的單子。
轉變成了一個神秘且有門檻的“高人”。
可這樣他不僅賺得沒變少,反而更多了。
因為他越是裝成這幅有門檻的模樣,就有越多人覺得他高深莫測,也更愿意相信他的能力。
寶貝似地抓住觸手。
“嗝”
舒服地打了個酒嗝的王大牛,有些嫌棄地看了眼這熟悉的船艙。
曾經讓他住得極為舒適的船艙,顯然居然讓他升起了一絲厭惡。
這地方,已經配不上他了。
“再忍幾天,攢夠錢,就去市里先買個小房子住。”
已經有點微醺的王大牛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爬到那有些邋遢的被褥上,將觸手放到枕頭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枕頭后,才心滿意足地睡了下去。
不一會,鼾聲漸起。
不過。
往日平靜的夜晚,孤零零的泊口,今天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來人沒有開燈,也沒有打手電,小心翼翼地靠近漁船。
栓上了的艙門沒能阻擋他的腳步。
結實的木栓似乎是被什么鋒利的爪子從門外給輕易破壞了。
那人進入昏暗艙內后。
很快就找到了艙內地板上的蓋板,這讓王大牛曾不止一次感到得意,隱藏得極好的蓋板。
找到了通往艙底的梯子。
那人沒有馬上到艙底,只是從他的身邊隱約有一團若隱若現的黑霧先落到艙底。
確定沒有危險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下來。
艙底并不大,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躺在軟塌上酣睡的王大牛。
并且,那人隱隱泛著微光的眸子,似乎能看穿王大牛的枕頭,鎖定枕頭下觸手的位置。
可這人小心謹慎得有些過分了,他還是沒有冒動,而是從他的肩上陰影中,擴散出了一圈圈淺淺的奇特波紋。
這波紋擁有催眠的作用,讓本就熟睡的王大牛睡得更香了。
原本,故事到這里就該結束了,來人取走觸手,王大牛被打回原形。
可枕頭下的觸手,卻仿佛察覺到了異樣,做出了“自我防護”。
“嗯?”
酣睡中的王大牛猛地一個激靈,彈坐起身。
惺忪著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就像在睡夢中被人猛地扎了一針似的。
瞬間清醒。
“誰?!”
王大牛看到了人影,高喝出聲。
來人似乎對王大牛不受“通靈”影響能醒過來有些意外。
但來人真的太謹慎了,做好了兩手準備。
王大牛醒過來的時候,一根冰冷漆黑的槍管,就抵在了他的額頭。
槍、槍?
王大牛瞬間全身僵硬,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滑落。
“喵嗚”
逼仄的艙底忽然響起貓叫。
王大牛的枕頭被拍開,露出了其下蠕動著的觸手。
糟了!
王大牛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有人覬覦上了他的觸手!
一想到之后所有的一切美好生活都要隨之遠去,房子、婆娘更是如同泡影一樣消散,他又要蜷縮在這狹小的空間,過著日復一日枯燥且乏味的捕魚生活.
我不要!
心底的落差以及升起的瘋狂,居然讓王大牛戰勝了對槍支的恐懼。
砰!!
可他剛有異動,試圖推開槍管撲向觸手,那漆黑的槍管之中突然就噴出火光。
“啊!!!”
王大牛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炙熱,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這股鉆心的疼痛,將他心底的躁動、瘋狂、不甘再次給強行按了回去。
他捂著肩膀,倒在被褥上掙扎著不斷后退。
看向黑影的眼中,盡是恐懼。
這個人真的敢開槍!
他真的要殺我?!
“小幻,不要碰,有問題。”
黑影的聲音響起。
撣開枕頭的黑貓停下了對那根蠕動著的觸手的好奇。
“居然只是被稍稍影響了心智,還保留著一定的理智”
黑影看向王大牛,話語中帶著意外。
同時,王大牛借著微微的光亮,終于是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臉上有些意外。
而來人,正是靜謐會李長安。
一手端槍指著驚恐的王大牛,一邊看向被褥上的扭曲掙扎的觸手。
它似乎感受到了威脅。
“一切的原因,就在這么根觸手上么?”
這什么?器具?靈材?或是靈獸?
能讓一個普通人,都不需要調用“魂”,就能獲得治愈靈獸的力量?
不是治愈,是另一種狀態的污染。
魂視下,李長安看到了極為駁雜且濃郁的靈性,被壓縮在觸手中。
這根本不該是一只靈獸,所應該具備的靈性。
“喵嗚?”(怎么辦?)
小幻扒拉著周遭的空氣,它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不斷地撥弄著它,可又看不見是什么。
“不能碰。”
李長安拿出鐵盒子。
雖然他知道鐵盒子也封鎖不住這擴散的靈性,但肯定比親手接觸的好。
果然。
用盒子把觸手裝起來后,它還在里面不斷蠕動,怕打著盒子發出“砰砰”的聲響。
同時,逸散而出的靈性也絲毫沒有停滯。
甚至,李長安注意到,那逸散出的靈性,不再只是懸浮、環繞、漫無目的,而是變得更有指向性,筆直地指引向了一些位置。
意識到什么的他面色微變。
趕忙給王大牛草草處理了下傷勢,找了根繩子將其雙手束縛,低喝道:
“走!”
王大牛老實了。
廢話,被打了一槍,想不老實都不行。
被李長安拽著匆忙走出漁船,離開船塢。
但當他們走到船塢外的廣場上時,趴在李長安肩上的小幻忽然跳到地上。
神色嚴肅,眼中寒光熠熠。
軟墊下爪子一點點延伸而出,接觸到地面磚塊仿佛沒有絲毫阻礙地沒入到了其中。
齜牙面向著空曠的廣場另一頭。
王大牛滿頭大汗,面色蒼白,他需要醫生!
不由地向李長安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怎么停下了?
卻見李長安松開了抓著他的手,從腰間取出第二把左輪,熟練地打開保險。
雙手持槍,面色凝重。
“怎、怎么”
王大牛輕輕咽了口口水,結巴著問道。
李長安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麻煩來了。”
裝在鐵盒內的觸手,逸散出的駁雜靈性,越發粗壯且濃郁。
隨后。
噠,噠,噠。
突兀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廣場上響起。
一只狀態暴躁,裸露著尖銳牙齒的狼型生物踏著步子試探著緩緩靠近。
靈獸,獠牙狼!
緊接著,又一道輕盈的身形也出現在視線中,外形似貓,眼中閃著紅光。
靈獸,斑紋貓!
這只是開始。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撲面而來的兇戾氣場,讓王大牛身體微微顫栗。
就見李長安舉起槍,扭頭看向他,問道:
“你他媽的一共治愈過多少靈獸?”
治愈過多少?
王大牛“咕咚”一聲,磕絆道:
“不、不知道啊。”
李長安的額頭浮現出黑線。
不知道?
看著已然出現的數道身影,以及鐵盒中還在不斷逸散出的駁雜靈性絲線,李長安忍不住再次爆了句粗口。
“你大爺的!”
砰!砰!!
這兩槍,成為了雙方的發令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