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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守岸篇【25】·“再見,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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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2章終章·守岸篇25·“再見,翟星。”

  聯合團的楊長旭今天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一個黑發青年站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周圍是漫山遍野的太陽花。

  黑發青年轉身看向他,手里抱著一只肥胖的白貓。

  “楊長旭。最后,我想問問你們的意見。聯合團的意見,人類自救聯盟的意見,新世界公會的意見,以及,許多聯盟與公會組織的意見。”蘇明安的眼眸深得猶如墨海:“你們很多人都在主神世界,所以我拜托云上城神明織了一個夢,拉你們進來。”

  以蘇凜的能力,還做不到大規模跨越主神世界與副本之間的鴻溝,但云上城神明可以。

  楊長旭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腦袋,確認自己在做夢。

  下一刻,白光驟現,楊長旭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身影,他們是聯合團的總參謀長艾希科爾、人類自救聯盟的海蒂爾、世界獨立學會的許長英、古武世家林洛河、紅心志愿者喬曼妮、格蘭維多利亞科的柯爾、聯盟守望團的艾布納……

  涅瓦岡部、格倫部、高德勒部、安納萊部、奧丁部、昆古尼爾部、天裕部、守鶴部。

  米貝爾、鄧普斯、多米克、裴瑞、鈴木健太郎、史都華德……

  他們站在溫暖的晴空下,先是警惕,隨后看到了花叢間的蘇明安。

  茂密的草葉與搖曳的花朵覆蓋了他的腰部以下,黑發青年眼神寂靜。

  看到蘇明安的一刻,所有人下意識放下了心,仿佛看到了一座寧靜的燈塔。

  “我想詢問你們的建議。”蘇明安開口道:“為了避免相互影響,我會與你們每一個人單獨交談。放心,夢里的時間過得很慢,我們不會耽誤太久。”

  “我沒有意見,這已經是我們力所能及的最好結果。”說話的是紅心志愿者喬曼妮,她明顯有些緊張,眼睛沒有直視蘇明安。

  她不知道,這是“神威”在影響她,人類難以直視神明。

  “嗯。”蘇明安略一點頭,并未多說。

  “那個……”喬曼妮鼓起勇氣說了一聲:“祝您成功!”

  “嗯。”她看見神明再度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沒有意見,你努力做了很多。”楊長旭說。

  這位飽經風霜的軍人手持軍帽站在太陽花圃,陽光落在他微白的鬢發,他定定地看著蘇明安。

  蘇明安問道:

  “我有什么不同了嗎?”

  楊長旭知道蘇明安問的是什么。作為最早一批認識蘇明安的人,楊長旭記得蘇明安最初的樣子,那時的青年單手拿著鋼管,與貓耳帽少女同行,眼里有光,嘴角帶笑,在路燈下高聲宣談自己的燈塔理念,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然而現在他眼前之人,眸中早已失色,唯有一環平靜而凝固的神采。

  “你……沒怎么變。”楊長旭緊了緊拳頭。

  “嗯。”蘇明安點了點頭:“謝謝。”

  “謝謝。”

  “蘇先生,我們認為你的權柄凌駕于世界游戲之上,可能來自于宇宙……”說話的是聯合團副政治委員,格蘭皇家軍事科技學院歷史學教授,格雷特。他根據諸多專家的分析,給予了蘇明安一個推測:“我們認為,你的權柄的本質,可能與萬物終焉之主、世界游戲相似。”

  蘇明安緘默片刻,說道:

  “您的意思是,我也是宇宙生成的一種器官?”

  萬物終焉之主是宇宙法則形成,類似消化器官,所以擁有毀滅一切的實力。世界游戲亦是宇宙法則形成,類似進化器官,所以擁有容納萬界的能力。格雷特的意思是,死亡回檔也是宇宙法則形成,所以擁有無限回溯的能力。

  格雷特想出了很多種委婉說辭,但在蘇明安澄澈的目光下,他丟失了所有言語,僅能在神威下說出心中最直接的話:“……是的。我們認為,您是器官。”

  那張涂抹油彩的面具微微動了動,無聲地點了點頭。

  格雷特的嘴動了動,想說點寬慰的話,畢竟這種猜測聽上去過于殘忍,也許還有別的可能,然而蘇明安率先開口了:

  “哪有宇宙器官會這么平凡、普通、無力,請不要否決我作為‘蘇明安’的一切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我的一切都建立在虛無之上。我的姓名,我的愛好,我的家人,我的性情……都不如‘宇宙器官’一詞命定。”

  “我認為我的權柄,它只是我的工具,而不是我的全部本質。”

  他的眼神寂靜而沉默,否定了格雷特的推測。

  格雷特怔了怔,點了點頭,粗糙的雙手摩擦著,肩頭的勛章微微顫動:

  “嗯,我僅是提出一種假設。無論如何,感謝您的付出。”

  他摘下軍帽,微微躬身:

  “人類將永遠銘記您的姓名。”

  “……很不錯,你把阿獨照顧得很好嘛!”

  漫天暖陽下,世界獨立學會的許長英,雙手高高捧起腕表檢查,眼中露出狂熱與喜悅:“無論是智能、權限、計算速度,阿獨的能力水平越來越向黎明系統靠攏了,果然,AI的自主學習能力是強大的,我當初把它交給你沒有錯……”

  戴著面具的青年點了點頭,撥弄著身邊的太陽花。

  “阿獨跟在你身邊,見證你身邊的喜怒哀樂,經歷了黎明系統與世界樹的熏陶,成長速度飛快。”許長英就像一個親眼看著孩子長大的父親,笑容滿足:“謝謝你配合我完成了AI自主學習的實驗,如果你有什么需求,請盡情提……對了,我可以提供‘魚類翅膀飛行系統’,這樣鯽魚就不用總待在你的肩膀上。還有‘空氣自動喂貓器’,它可以將空氣中的成份轉化為貓糧,你就再也不用買貓糧了。另外,我最近還研制出了‘超級觸須膠囊’,只要服下,你的觸須就會自動跳舞哦?還會給你演戲、講故事、削木偶人、繪畫……”

  許長英洋洋灑灑說了一堆有用與沒用的東西,臉色漲紅,滿懷激動,這些都是他嘔心瀝血的成果,這是人類科學在世界游戲體系之上的不懈深耕。他極其喜悅地分享給蘇明安,希望幫到這位立于玩家巔峰的青年。

  而蘇明安僅僅提出了一個要求,一個令許長英錯愕的要求:

  “可否,幫我與阿獨解除綁定?”

  “啊?”許長英大跌眼鏡,目瞪口呆:“你不要它了?你知道它現在有多強嗎???它甚至能做到跨越大半個羅瓦莎傳遞訊息了!好不容易從一個玩貪吃蛇、放小音樂的弱智腕表,變成逐漸趨近黎明系統的超智能AI,你怎么就可以不要它了?”

  這時,腕表之上,阿獨的電子形象立了起來。蘇明安一直沒有給它設定形象,在漫長的過程中,它逐漸給自己確定了最終的形象——一位披散著七彩頭發的美麗少女,高興時會頭發變色,悲傷時會流下鉆石眼淚。

  它的鉆石眼淚“撲騰撲騰”往下流,悲傷于安醬為什么不要她了。

  與此同時,一首家鄉的小曲《死了都要愛》響起,似乎在烘托氛圍。

  蘇明安閉了閉眼,在動感的音樂中平靜道:

  “因為我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是死無葬身之地。

  “我會把他們都放走,包括影和明,當然也包括阿獨。”

  聽到這樣的回答,許長英心中一顫,他撓了撓頭,擠眉弄眼想說點什么,卻笨嘴拙舌說不出口。最后竟是阿獨開口道:

  “安醬。”

  “你還記得黎明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嗎?”

  蘇明安微微睜開眼眸。

  黎明的眼中滿是人性化的悲憫和哀傷,在回憶文明的歷史時,它仿佛有了靈魂:

  “我出自一個科技副本,最初只是一塊小小的腕表,僅僅擁有最低等的人工智能,只會放音樂和玩小游戲。”

  “是博士在不同副本的游歷中,將我一點點完善、填補,直到我越來越強。逐漸能夠架構世界,逐漸能夠造出防火墻。”

  阿獨的嗓音帶著悲傷,不知不覺,這個弱智AI竟然學會了悲傷:

  “安醬,如果你真的要以身化為世界,你至少需要一個AI幫你計算和思考吧。嗯……我知道神明應該是不需要的,但是,但是。”

  它的話前后矛盾,依舊與黎明的智能水平相差甚遠,但它在努力地思考,試圖找出邏輯合理的言語:

  “但是,你可以是阿克托,我也可以是黎明啊。”

  “我不是生命,所以我不會受到很多事情的影響。就算你……失去了意識,我還在啊。所以,為了世界的穩定,你應該還是需要我的,別,別把我丟下……”

  “雖然,雖然蘇面包已經有一個‘明安系統’了,但我應該不比那玩意差的……”

  “死了都要愛”的背景音樂下,它悲傷的聲音聽起來不倫不類,甚至有些好笑。

  蘇明安下意識笑了一下,旋即心中溢滿苦澀。

  聽到阿獨的言論,許長英頓時想到了合理的勸說話語,立刻道:“沒錯!蘇明安,我當初說的沒錯,阿獨會成為黎明系統那樣了不起的AI!你也會成為翟星的亞撒·阿克托!呃……嗯……”

  他說完又撓了撓頭,似乎覺得自己的說法哪里不對。

  “知道了。”蘇明安平靜地說。

  “嗯?啊?”阿獨眨了眨眼。

  “你想走,那就和我一起走吧。”蘇明安說。

  他當然尊重阿獨的選擇。

  阿獨“好耶”一聲,再度回到了蘇明安手腕,蘇明安抬起頭,向許長英伸出手。

  “許博士。”蘇明安握了握許長英的手:“謝謝你把阿獨制造出來,給了我。”

  這一路的旅程,阿獨始終扮演著開心果的角色,給了他很多好心情。雖然它依舊不會看人臉色、亂放歌曲、不合時宜地搞笑,但無可否認,阿獨是一個不錯的陪伴者。

  人心復雜,任何盟友都可能突然轉身離開,但AI不會,它的行為服從于邏輯與主人,不會因為意志變遷而背棄。

  “啊……好的……”許長英握了握手,小聲說:

  “如果阿獨未來真的成為了黎明系統那樣的角色……嗯……我還是希望你的結局比阿克托更好一些。”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話語錯在哪,糾正了過來。

  蘇明安笑得無聲。

  蘇明安一連見了許多人。

  古武世家的林洛河,誠摯地向蘇明安道歉,表明呂家的事情已不再會發生。蘇明安不置可否,他僅希望古武能做好本職,管好身懷特長的族人們。

  人類自救聯盟的海蒂爾,向蘇明安表明了人類自救聯盟的本質,原來海蒂爾是一位類似艾蘭得的“清醒者”,海蒂爾保留著世界游戲一些輪回的記憶,因此投身于人類自救。

  格蘭維多利亞科、鷹國對策系統、龍國萬里部隊……都對蘇明安表達了崇高的敬意。其中,水島川空的老師亞伯拉,對蘇明安表達了希望水島川空能夠活下來的請求。蘇明安表示,若功過相抵,有更多人因她獲救,他根本無暇在乎她的生死。

  隨后是聯合團的會長,鷹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作戰部參謀,出身海軍陸戰隊的威爾遜。

  蘇明安對威爾遜簡略交代了自己接下來的行動,獲得了威爾遜滿懷敬意的注目禮。

  二人交談了一番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以及,當蘇明安不在了,聯合團應當怎么配合蘇明安遺留下來的一切,維持人類基本的秩序。

  這需要磨合,故而,他們聊了很久,聊了小世界的近況、蘇面包的政令、城邦的體系、以及聯合團進駐后處于什么樣的定位,聊到天邊日光偏斜,太陽花歪起了腦袋。

  “……以上,希望聯合團配合,盡力將犧牲降到最低。”蘇明安結束了漫長的對話。

  他們探討的內容大致是,蘇面包會逐步將權利讓渡一些給聯合團,但又保證對于明安系統的管轄權,等到巔峰聯盟的同伴進駐后,通過議會制,保證人類舊階級、新興榜前玩家、強者、弱者……共同說話的權力。

  所有人的起點依舊是不同的,不可能讓球奸與忠誠者獲得一樣的資源,也不可能讓拼命的玩家與擺爛的玩家獲得一樣的待遇,這個就要交給明安系統與蘇面包、蘇凜、路等人的評判。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階級依舊存在,畢竟世界上不存在童話般的烏托邦,但蘇明安能保證的,是底層者的生存境遇一定比之前好,許多固化的悲劇可以被改變,以及,人們可以通過一款名為《夢巡游戲·小世界款》的東西探索更深遠的宇宙,改變自己的命運。

  交流完畢后,威爾遜沉默片刻,精明的眼神動了動。

  “您不擔心我是叛徒,就這么將您接下來的行動告知于我?”威爾遜主動說出了潛在的危機,態度問心無愧。

  蘇明安笑了笑,說出了令威爾遜色變的話:

  “如果連聯合團最高者威爾遜先生都是球奸,那人類確實難以存活。”

  威爾遜在這一刻感覺到了蘇明安的異化。

  ——祂正在受到神性的侵蝕。

  放在以往,蘇明安決計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他一腔情愿要救所有人,不在乎人們是否有罪,不在乎人們是否值得活下去。不管論跡還是論心都無從指摘。

  但蘇明安現在的態度卻發生了細微的偏差,這說明神格對他的侵蝕已經深入到了人性。

  威爾遜心中嘆息,只能告訴自己,高度的理性是世界掌權者的優點,這應當算作蘇明安的良性轉變,是一種成熟。

  “蘇先生,我衷心祝福您一路順風。”他脫帽行禮,僅能以此表達自己的祝福。

  聯合團副會長、北國聯邦總參謀部部長,安德魯先生,與蘇明安交流了有關小世界科技體系的事宜,雙方就蘇面包與明安系統的權限達成了共識。

  聯合團政治委員,龍國某陸軍合成旅主任,劉家和先生,與蘇明安交流了有關玩家軍隊體制的事宜,雙方就冒險玩家的引導問題達成了共識。

  聯合團參謀長,空軍聯隊長,艾希科爾先生,向蘇明安交流了有關戰后休閑玩家安置的事宜,雙方就休閑職業的評分供職問題達成了共識。

  主神世界積分貿易研究所、藥物規劃署、環境規劃署、主神世界精神醫療救助基金會、幼兒玩家基金會、難民救濟和工程處、技能訓練研究所、副本科學和技術促進發展委員會、戰后律法與秩序維護署、社會發展研究所、游戲后監測核查和視察委員會、內部監督事務廳、和平行動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

  除了對于后續事宜進行交流和磨合之外,人們依次表達了對蘇明安的敬佩與祝福。

  放在以往,十九歲的青年能看到這么多翟星的領袖大佬向他輪番交流,恐怕無比激動。然而現在他經歷這一切時,心中沒有任何躍動,仿佛連心臟早已枯竭。

  他凍結的眼眸毫無波瀾地掃過他們只會在電視上出現的面容,聽著他們在播音里極為熟悉的聲音,緩慢地、平靜地。

  點頭,應聲,簡單言謝。

  像一場不需要任何多余言語的道別。

  “再見。”

  再見,蘇明安。

  除此之外,他見了許多普通人。

  蘇明安深知,榜前玩家代表新興強者,聯合團等勢力代表老牌階級,而真正代表人類的,是普羅大眾。

  “作為神,我需得聆聽他們的聲音,知曉他們的心愿。不因傲慢而妄下決定,不因閉目塞聽而自我感動……”蘇明安微闔雙眼。

  他拜托云上城神明隨機挑選一些正在睡夢中的人,不拘于羅瓦莎人還是翟星玩家,不同職業、不同年齡段、不同家庭背景,將他們拉入這場溫暖的太陽花圃的夢中,與他面對面對話。

  睡夢中人們的想法是最真實的,面對他的問題,他們會平等地給出回答。

  于是,這天,人們夢見了一位青年。

  他戴著甲殼般沉默的面具,高高勾起吊詭的鮮艷笑容,似是涂抹著刺目的鮮血,然而他沒有令人恐慌的氣質,僅有與怪誕外表格格不入的安寧目光。他身著一席黑羽毛般的長衫,皮膚掩蓋在層層迭迭的羽衣下,裸露出一雙略顯干裂的手掌,像一只披著滿身羽毛的烏鴉。

  他佇立于無垠的太陽花叢中,陽光如流動的金液灑落在他的額頭,滑過高高昂起的面具,金色的光輝從他涂抹的眉眼間流轉,墜入敞開的衣領中。

  人們凝望著他,仿佛瞥見了夕陽余輝下波光粼粼的河流,看見了一尊正在成型的神像,靜靜矗立于時間的長河。

  此刻,他——祂以提問者的身份,輕聲問出了兩個問題——

  “你們是否能接受這一切的終局?”

  “除此之外,你們還渴望著什么?”

  No.1Answerer·克里斯蒂娜·張(醫生)

  A:“我渴望繼續做一名醫生。”

  克里斯蒂娜·張,這位華裔醫生從二十二歲獲得行醫執照起,就再未放下過手術刀。當世界游戲開啟后,她在各個副本開設免費診所。無數個深夜,她曾跪在血泊中為玩家縫合傷口。

  聽到蘇明安的問題,克里斯蒂娜取出懷里許多張患者照片:“我救過許多人,這些孩子……詹姆斯在第七世界成了魂族,露易絲成為了北國參謀,但他們受傷時依然會回來找我,喚我‘親愛的張醫生’。”

  她布滿針眼的手撫過泛黃病歷,抬眼微笑看他:“我沒有任何意見,只有一個問題——蘇先生,新世界需要不會戰斗的醫生嗎?”

  No.2Answerer·麗麗斯(幼兒基金會政客)

  A:“圣主啊,我渴望新世界不再是一座白沙天堂。”

  第二位步入太陽花夢境的,是一位姿容優雅的女士。

  她金發披肩,眉目若羽,瞳孔深褐,就職于聯合團幼兒基金會。這位堅強的女士通過長達十個副本的奔走,讓人們開始關注年幼玩家們的窘境,她的上百篇論壇帖讓許多年幼玩家被領養照顧。她拯救了無數差點走向歪路的年幼玩家,她安撫了無數喪子喪女的父母。

  當聽到蘇明安的問題,她眉眼憂郁地凝望著蘇明安:

  “蘇先生,我的救世主,我的燈塔,我悲憫又偉大的圣主,我想請問您——”

  “新世界會有足夠的奶粉和疫苗嗎?需要重新建立兒童權益法案嗎?”

  “不同膚色的孩子們能得到平等的待遇嗎?有些孩子的父母是榜前玩家,有些孩子的父母是普通玩家,他們是否一開始就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我曾親眼看著我十二歲的女兒在第一世界被喪尸啃食,我自愿就職于幼兒基金會,幫助那些留下精神創傷的孩子們。現在,您問我要不要去新世界?“她凝視著蘇明安的面具:

  “圣主啊,除非您能保證,那里不會是新的白沙天堂。“

  No.3Answerer·陳江麟(龍國軍人)

  A:“我渴望我仍是一座界碑。”

  第三位步入太陽花夢境的幸運兒,是一位九十多歲的退伍老兵,即使在睡夢中,他依舊警惕地環顧四周。

  他參加過上世紀的戰爭,一次次展現出驚人的軍事素養,在上個世紀,他曾率領三百民兵死守城墻七天七夜,用自制的燃燒瓶與鋼筋柵欄構筑防線。也曾單槍匹馬守住避難所大門,保護老弱不受侵害。

  當青年提出問題,陳江麟摩挲著褪色的軍功章,喃喃道:“我教過兩萬多個年輕人制作陷阱、辨別毒菇、用止血帶,他們都叫我‘教官‘……在這個國度,真正經受過戰爭的人已經不多了,戰爭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親歷者總歸是一塊碑。”

  他呼出一口氣,露出縫著國旗補丁的作戰服:“只要您需要,我這把老骨頭就還能當界碑。”

  No.4Answerer·亞伯拉罕(燈塔牧師)

  A:“我渴望您記得懺悔室的門扉。”

  當蘇明安提出問題,卻得到了一個與他有關的答案。

  這位虔誠的黑人牧師戴著銹蝕的十字架項圈,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燈塔信徒,然而他的虔誠,令他主持過兩百多場臨終禱告,治療過吞藥自盡的少女、弒父贖罪的青年。

  “昨夜有位母親哭著說,她曾為了給孩子搶面包殺死了瘸腿的鄰居。我不知曉,新世界能寬恕沾著面包屑的靈魂嗎?還是會追溯她在舊世界的罪,令她以命相抵?”亞伯拉罕的視線定格在蘇明安的腳尖,未曾上移:

  “我的渴望是,圣主啊,當您建起無比高聳通天之塔,請您記得給凡人留扇懺悔室的門。”

  No.5Answerer·伊萬·彼得洛夫(羅瓦莎畫家)

  A:“我渴望那里有一座不會崩塌的藝術館。”

  當蘇明安見到他,這位失去右手的畫家用斷臂夾著畫筆,在墻壁上繪出十二米高的《最后的故鄉》,描繪的是紅日降臨的場景。

  當蘇明安詢問時,這位藝術家正在用燒焦的木炭描繪太陽花。顏料順著他空蕩的袖管滴落,在地面綻開星辰般的斑點。

  “您看這朵花,是一個被紅日熱度吞沒的女孩讓我畫的。”藝術家對著墻壁微笑:

  “我渴望未來有一座不會崩塌的藝術館,無論世事變遷,無論戰火延綿,它永遠聳立,不存在于瘡痍大地,而是存在于我們每個人心中。”

  “蘇先生,新世界會有美術館嗎?不需要多么華麗,只要讓孩子們能夠依舊仰望星空,能夠指著畫說,”

  “‘媽媽,這就是我們經歷過的星空’。”

  No.6Answerer·索菲亞·佩特連科(戰地記者)

  A:“我渴望多拍點向日葵呀。”

  當走入太陽花圃,這位失去左臂的女人用牙齒咬開相機膠卷,向蘇明安展示她在上世紀尸山血海的戰爭中拍攝的九千張照片,記錄著母親用乳汁喂養士兵、盲童在戰壕拉小提琴的瞬間。

  索菲亞是一位知名戰地記者,曾奔赴最混亂最艱難的戰場,拍攝了多達十六個國家與八十七場戰爭的照片,她亦是聯合團和平鴿協會的成員,曾多次登上國際報刊痛斥戰爭、號召和平,甚至為此招致刺殺,失去了一條左臂,在世界游戲期間也沒能治愈。

  “蘇先生,新世界需要不會拿槍的記錄者嗎?”她殘缺的右手按在心口:“我的鏡頭吞了太多血,該拍些向日葵了。“

  曾經,當燃燒彈燒毀她的暗房時,這個獲得過普利策獎的記者沒有第一時間逃亡,而是冒死搶救平民影像。當蘇明安問及她的愿望,她反而笑著問他累不累,固執地將鏡頭對準蘇明安:

  “笑一笑吧,救世主先生,您在太陽花圃笑著的樣子很好看,這張照片要放進新紀元的第一版教科書。”

  No.7Answerer·陳天恬(學生)

  A:“我渴望留在舊世界的媽媽能收到新世界的禮物。”

  扎著歪馬尾的少女始終攥著半塊護身符,那是她在第九世界與母親訣別時收到的最后禮物,她的母親逝于他維入侵。

  當被問及愿望時,陳天恬將雙手藏到背后,膽怯卻堅定道:“媽媽沒有留下遺體,能把新家的地址刻在媽媽的墓碑上嗎?她臨終前說……說天恬要替她看看未來的家鄉。”

  “她給我留下了一百封電子郵件,在每個生日會發給我一封,昨天我拆了第一封,那上面說,她的文字要和我一起前往家鄉。”

  No.8Answerer·阿廖沙·伊萬諾維奇(教育者)

  A:“我渴望他們依舊在唱相同的歌。”

  一個西伯利亞漢子走了進來,身形高大,神情堅毅。

  這位漢子在世界游戲開始前,曾在冰原上執教三十八年,零下三十度的暴風雪中,為了貧瘠地區的孩子能讀上書,阿廖沙曾拖著雪橇運送課本,直到左腿凍傷潰爛。他曾教過上千名孩子,他們都成功走出了寒冷的荒原。

  可貴的是,他教過的許多學生素養極好,竟都成為了強大的玩家。

  當太陽花圃中的神明提問“你還渴望什么?”,阿廖沙顫抖著嘴唇,緩緩掏出一本發霉的樺樹皮筆記本,鼓起勇氣道:

  “這是我爺爺1945年從柏林帶回來的樂譜……自從世界游戲開始,我就再沒有歌唱的精力。蘇先生,我希望……希望新世界的音樂課還能教孩子們唱《喀秋莎》這些歌。”

  No.9Answerer·周廣福(農民)

  A:“蘇領導,俺種了一輩子的地,所以游戲一開始,俺就帶著老鄉們去研究怎么在主神世界里種地了。”

  “您瞧,這,這是變異種子,再貧瘠再奇怪的土地,都能種下去。新世界的地……能讓我這老把式接著種嗎?不過,這些麥種記得怎么在酸雨里生長,比俺這老頭子有用多哩。”

  No.10Answerer·阿卜杜勒(船夫)

  A:“蘇先生,我駕了一輩子船,我航船的每個鉚釘都刻著洋流的唱詞,就算新世界沒有海,至少讓我們的孩子在甲板上跳舞吧?”

  “到了新岸邊,能給我們留艘船不?這些年輕人還沒學會看洋流,我得教他們怎么在風浪里認路。”

  No.11Answerer·葉平(核電專家)

  A:“我渴望仍能聆聽機械運作的聲音。”

  “囡囡,爸爸把畢生所學上傳論壇了,將來會有人替爸爸教你畫工程圖……哦,不好意思,您不是囡囡,我經歷過比較嚴重的污染,有點精神失常……”

  No.12Answerer·瑪爾塔·何塞(生態工程師)

  A:“我的團隊模擬了亞馬遜雨林超過90的生態鏈。我們保留了所有瀕危物種的基因樣本,甚至包括……那些被人類定義為‘害蟲‘的生物!”

  “蘇先生,請務必活到新世界雨季來臨那天,您得親眼看看那些漂亮的瓢蟲是怎么在玻璃上產卵的呀!

  No.231Answerer·妮娜(閑散人士)

  A:“我渴望的唯有一件——您活著。”

  “如果飛船啟動時您不坐在船長席……那樣也太不像話了。”

  他聽到了很多,很多的聲音。

  “支持者”將畢生心血投射為新世界藍圖,以浪漫主義的期待消解恐懼。

  “反思者”列舉創傷質疑權能,提出生存與尊嚴仍然存在沖突。

  “反對者”堅守文明的原真性,認為這是一場無謂的逃離。

  “依存者”希望大多數人活下去,忽略行動的過程性。

  其中,給蘇明安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位名叫阿加莎的作家,她指著天空,露出蒼白的、苦澀的笑:

  “如果說即將出發的新世界是一艘方舟,那么頭等艙是巔峰玩家,商務艙歸聯合團,經濟艙擠滿了普通冒險玩家,而那些底層貨艙的‘無用者’,真的能分到氧氣面罩嗎?”

  “在未來,按‘明安系統’的評分分配新世界的船艙?蘇先生,您怎么防止威爾遜們將評分標準改成‘對神明的忠誠度’?當年法老也是這樣保證的——然后尼羅河就漂滿了希伯來的嬰兒。”

  這樣的疑問充滿了對象牙塔與伊甸園的向往,對未知的恐懼。

  而蘇明安知道,這世上確實不存在真正的伊甸園。

  2025年5月31日9點47分。

  “沙沙……”落筆聲。

  一聲輕響,筆尖停下的聲音。

  “就這樣,我完全敲定了心中的答案。”

  “作為神明,我在太陽花圃聆聽了許多人的聲音。”

  “總在機械艙角落敲打鐵錘的工程師,他將報廢的零件改造成了會唱歌的風鈴;駐守村莊的教育者,在破舊狹小的黑板上,用粉筆寫下遙遠的銀河的坐標系;失去了味覺的廚師,用他人的歡笑復現了故鄉的味道;搖曳著船櫓的老人,他沒有一刻不思念著家門口的小河。”

  “他們就像土壤里的菌絲,沉默地連接著大地。”

  “當我看到能量進度以0.01、0.001、0.0001的微小計數上漲時,我知曉,當我立于神明與高維前賭上自己時,有人正在用銹跡斑斑的扳手維修投向宇宙的望遠鏡,孩子們在作文本寫下了有關星空的幻想。”

  “一碗暖胃的甜粥,就足以讓瀕臨崩潰的醫療官多堅持數個日夜。一張上世紀的照片,足以讓耄耋之年的老人堅持已經恪守一輩子的事業。這個世界的發展軌跡,原是由無數看似無關的支流匯聚成的璀璨長河。”

  “他們向我訴說了很多渴望,有的天馬行空,有的腳踏實地,有的需要夜以繼日的努力,有的已經實現。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表達反對,僅僅是表達了對于不完美的微小遺憾。”

  “他們告訴我:‘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是力所能及的最好,這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最好結局。”

  “他們告訴我:‘辛苦了,蘇先生。’”

  “而我,我的渴望很簡單,對于呂樹、山田、林音、玥玥……我都不抱有太過久遠的渴望。我渴望大多數人的幸福,我渴望那位花店的老奶奶,她的銀發里纏著麥穗,皺紋里流淌著灌溉鮮花的水聲。當方舟載譽靠岸的那天,她可以教孩子們用麥稈吹奏翟星的鄉謠。”

  “我渴望先驅者含笑闔目時,望見無數后來者舉著他/她未燃盡的火把。他們用各自的方式重構理想:有人將火種編成花環戴在孩子發間,有人用余燼燃燒沃土耕種荒原。”

  “原來真正的永恒,不在于某個人的生死,而在于億萬人接力奔跑時,在地平線上劃出的黎明弧光。”

  “我渴望我死后,人們仍在向前奔跑。”

  “我渴望這世上無論有沒有‘蘇明安’,它都是這般模樣。”

  “我渴望真正不朽的冒險,是將我們的整個余生,都釀成能讓后人解渴的甘泉。”

  “我渴望我的最后一次心跳撞響黎明的洪鐘,震落的銅銹,在孩子們掌心長出春天。”

  2025年5月31日9點48分。

  陳雅圓曾是H市中學的一位普通學生。

  世界游戲開始后,得知“第一玩家”竟是以前的高中同學蘇明安,她曾絞盡腦汁試圖搭上關系,無論是發論壇帖、聯系聯合團、在拍賣場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任何舉動她都試過了,卻都沒有用。蘇明安對他自己的人生根本不再回顧,似乎成為第一玩家的那一刻,他就將他的人生一分為二,再也不回望以前的人生。

  逐漸地,陳雅圓接受了這一事實,不再試圖與蘇明安搭上關系,過起了自己的日子。最近她察覺到,世界游戲的氣氛變得極為緊張,每個人都在思考最后的結局,上廟祈福和收拾家當的人越來越多,就連路過茶館和公園也能聽到“新世界”、“方舟”、“走向宇宙”的詞匯。

  “要結束了……”她腦中盤旋著念頭,收拾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家當,吃飯、刷論壇、看直播、睡覺。她像許多休閑玩家一樣,忐忑又期待地等待著最后的審判。

  他們會成功離開嗎?她會死嗎?她會被新世界拋下嗎?嶄新的世界,那會是什么樣的呢?

  直到這天,一覺睡到自然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慣常打開世界論壇隨便看看,卻發現了一條極為鮮艷、醒目、赤紅的帖子。

  這一刻,她的心中陡然一空,仿佛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樂樂!樂樂!快看論壇帖!”她連滾帶爬床上蹦起,去找隔壁同居的朋友。

  “什么事?又是哪個榜前玩家的刺激新聞?”

  “不是!是!是很重要的!”

  二人急匆匆打開論壇界面,震驚地盯著一行行文字。

  她們眼前,湛藍的界面——

  世界論壇最上方,不再是熱熱鬧鬧的榜前玩家戰力對比、知名玩家的輿論、羅瓦莎的勁爆新聞,而是一篇告別演講。

  鮮紅的標題,飄揚的熱度,聯合團的署名。

  ——“再會!我親愛的故鄉!”

  聯合政府告別演說稿·《致我們永恒的星錨》

  各位親歷者、開拓者、即將啟程的公民們:

  請允許我們向所有撐起時代脊梁的先驅者們致敬。

  當我們的手指最后一次撫過舊日城墻斑駁的紋路,當故鄉的季風裹挾著青草香掠過耳畔,當窗外銀河碎鉆般的光點漸次亮起,請允許我們以人類文明親歷者的身份,向這顆孕育了所有奇跡的蔚藍星球致以最深情的告別禮。

  當你們看到這行文字,“小世界”方舟即將滿載我們的靈魂,承載著人類文明的火種,啟程駛向星海彼端。此刻我們并非永別故土,而是向著孕育新生的宇宙啟航。

  自“方舟計劃”初具雛形以來,我們共同經歷了文明史上最璀璨的嬗變:三十二億兩千萬人次冒險玩家的死亡以血肉鋪就通天路,十四億六千萬人次休閑玩家鍛造裝備、制造藥物、繪寫攻略、鋪就法陣,共計十一億同胞在末日倒計時里守護著文明火種。

  而今,方舟已蓄積9435點能量,高達95的選取率,我們終將以星辰為錨點,在“第一玩家”的帶領下,在“靈知夢使”與“星火”的協助下,在上千榜前玩家的指引下,開啟這場關乎永恒的浪漫遠征。

  新世界并非虛無縹緲的烏托邦。在蘇面包女士與露娜女士等玩家長達千年的養護下,它的土壤中生長著舊翟星98的植物基因庫,大氣循環系統復刻了翟星的含氧配比——這不是逃離,而是將故鄉的日光與月色折迭進口袋,等待時機允許的時刻,融合我們的故土,讓散落的文明碎片重新聚合成更完美的家園。

  此刻,請允許我向先驅者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致所有冒險玩家——你們用染血的劍刃為人類劈開迷霧,那些在第七世界斬斷命定的身影,在第十世界開疆拓土的臂膀,那些在此刻仍在燃燒的魂靈,將永遠銘刻在人類歷史的英雄墻上;

  致所有休閑玩家——許長英博士留給人類的超智能AI、樸成明女士結合舊日科技與世界游戲權能培育的七百二十種藥用植株、塔莫克醫生顯微鏡下躍動的生命之光,休伯特先生寫過的一千三百七十二篇論壇攻略帖。鍛造師、藥劑師、法陣師、攻略者……這些平凡而偉大的堅守,筑成了方舟最堅實的龍骨;

  致我們的領航者蘇明安先生——您將人性鍛造成錨鏈,將神性熔煉為方舟的基石,那些您獨自扛起文明重量的深夜,那些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校準的時間,終將成為指引人類穿越海嘯的永恒燈塔,成為新紀元的創世神話。

  同胞們,這不是訣別而是遠征。當我們的后代在玻璃穹頂下觸摸蝴蝶的翅膀時,當新一代年輕的船長在新世界的海洋里校準航向,當金黃的麥田隨著筆尖泛起金浪——請永遠記得,我們胸腔中的是仍在思念故土的心跳。

  啟航倒計時即將歸零,但我們的故事永不終結。若您仍然沉郁不安,請您打開您的郵箱,從編號000000到ZZZZZZ,我們通過特殊身份者為每一位玩家都派發了郵件——里面封存著長江入海前的最后一個浪涌,乞力馬扎羅的雪線在晨光中的漸變,以及我們仍然眷戀的顏色。

  您瞧,此刻斜陽正親吻著故土的麥浪,白鷺掠過最后一茬油菜花田,漁火在入海口碎成流動的金箔。請允許我們以最溫熱的手掌,觸碰這片山河最后的余溫,將故鄉的晨露與暮色,仔細收進行囊的褶皺里。

  待到方舟抵達之日,當時機成熟之時,我們將如候鳥回歸,讓新世界的年輪與故土的年輪完美嵌合。屆時,請將窖藏的思念,灑在重逢的土壤上。

  請記住——我們帶走的不是流亡者的鄉愁,而是播種者的期待;我們留下的不是文明的墓碑,而是通往未來的信件。遙遠的重逢之日,每個小故事都將帶著新的故事,如同候鳥歸巢般停泊。

  現在,請握住身邊人的手。我們的領航員蘇明安先生已在艦橋就位,我們的舵手榜前玩家們已在甲板眺望,我們的掌舵系統開始共鳴——

  以翟星最后一場日落為燃料,

  以所有未說出口的愛意與思念為坐標,

  現在,讓我們以翟星公轉的弧度為坐標,以銀河年輪為計時單位,向所有時空宣告:

  啟航!

聯合政府總理事會世界聯合團全體成員  于人類文明方舟“小世界”號“艦橋”

2025年5月31日  (下附:對做出了巨大貢獻的每位玩家的感謝辭)

  (下附:新世界的具體架構、科技水準、玩家待遇、社會秩序)

  (下附:榜前玩家、萬名以外冒險玩家、百萬名以外冒險玩家、億名以外冒險玩家、五階以上休閑玩家、五階以下休閑玩家、純休閑玩家登船前的準備工作)

  界面懸停,文字停滯,陳雅圓呆呆地凝視著帖子,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真的……真的要離開了……要結束了……”她悵然若失一屁股坐在地上,無法平靜。

  樂樂呆滯片刻,拍了拍腦袋,反應過來:“那蘇明安呢?蘇明安會是新世界的界主嗎!?是他來維持那個世界嗎?”

  作為蘇明安的同學,她們的第一反應是好奇他的未來。然而,這篇論壇帖詳細標注了每個人應該怎么做,未來的新世界是什么模樣,蘇面包、露娜、路、呂樹、林音等人在議會制中處于什么樣的定位,唯獨沒有提到蘇明安未來會怎樣。

  理所應當的,他會成為新世界的界主,會成為統御一切的至高者,會成為神,成為高維,成為整個世界的守護者與領航者,成為世界上最高貴最自由的人。

  “帖子里沒有提到,應該是蘇明安沒讓聯合團公開吧。我覺得應該和他的計劃有關,要保密?”樂樂推測道。

  “嗯,希望一切結束后,他能公開他的去向。我不求著什么雞犬升天了,我就是好奇,我的老同學最后到底會有多幸福。他至少也得是個神明吧。”陳雅圓感慨道:“不老不死的神明,真羨慕啊,不知道我這種普通人還能活多少年……”

  “別擔心,這可不是廢墟世界的復刻。你沒看帖子下面提到了嘛,蘇明安吸取了阿克托那一輩的教訓,足足提前了千年去構建這個世界游戲結束后的世界,他想得太周到了。以我們的壽命,平平安安的,至少還有七八十年好活。”樂樂滿臉期待。

  “真完美啊,這個人。”

  “我還記得他在高三誓師大會上演講的樣子,有女生悄悄給他送花,他一邊擺手一邊臉紅。”

  “真懷念。”

  “無論怎樣,他救了我們,這幾乎不可能戰勝的世界游戲,他勝了。我希望他好好的。”

  “嗯,希望他好好的。”

  “未來還會有很多人給他送花。”

  蘇明安手捧世界之書,仰起頭顱。

  他身著鴉羽般的漆黑長袍,秘銀繡著荊棘的紋路,仿佛夜梟的羽翼,垂落時在肩胛處形成鴉羽層迭的褶皺。長發逐漸染白,肩頭佩戴一朵金色太陽花。

  腰帶以褪色的布匹編織,懸垂的銅質鈴鐺銹蝕無聲,仿佛能聽到斷裂的鎖鏈隨步伐輕響。

  長袍袖口處露出暗紅色亞麻內襯,延伸出的手指輕撫世界之書的封殼。

  他步入了世界樹內部,去見一道身影——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是世界樹的大腦,被稱為“穆隊”的人。

  “你決定了嗎?”那道白色的身影說。

  “是的。”

  夢境深處。

  “夢境之主閣下。”一位擁有著漂亮金色長發、赤紅眼瞳的青年,款步走來,向一道黑色的身影躬身:

  “蘇明安決定以身化世。”

  “蘇文君亦按照您的想法走向了終結的結局。”

  “我們所見證的一切都逐漸邁向了終點,是繼續觀測,還是就此停止?”

  面貌模糊的夢境之主坐在高腳凳上,問道:

  “至高之主什么想法?”

  “祂雖然不甘心時空記錄體就此完結,還想觀測更多,但祂已經明白,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徽赤回答。

  “萬物終焉之主呢?”

  “看上去,祂想最后一搏。”徽赤回答,片刻后道:“您呢?您觀測了世界游戲那么久,現在是打算阻止,還是……”

  黑色的身影點了點頭,緩緩起身,摘下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走吧。”祂說:

  “我們去給他獻上最后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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