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6章一千兩百五十三章·“他被人設所困。”
營養罐中,諾爾睜開雙眼。
他的半身已經開始生長,透明的身體露出幾瓣羽毛,像是鳥類的羽裳,又像海妖的鱗片。一對藍色豎瞳鑲嵌于他蒼白的臉頰上,沉淀著血色。
“咔——”
鐵門傳來開啟聲,諾爾立刻閉上眼,裝作尚未醒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諾爾閉著眼,等待著藍皮機械人完成每日的例行記錄。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藍皮機械人的聲音傳來。
諾爾心中一緊,他知道機械之主對自己虎視眈眈,如果被發現他已經醒來,他逃脫的機會將大大喪失。他的手指按壓著無形的傀儡線,已經在思考滅口。
藍機械人望著罐中的美麗生物:“機械之主在追尋奧利維斯,尚未歸來。出門右轉再左轉,有一扇防御制鐵門,逃跑時及時把鐵門落下,可以阻礙追兵。”
諾爾能看出藍機械人不是在詐他,睜眼道:“為什么幫我?”
藍機械人說:“你可以理解為一個生來就被植入工作程序的無機生命,對天性的一次逆反。”
諾爾說:“……魔化入侵嗎?”
機械人違背程序的本能,做出如此反常的行為,很大概率是他被魔化入侵了。
藍機械人駐步,回頭,他光滑的表皮揚起一個微笑:
“我更愿意稱之為……‘個性解放’。”
“從小到大,我一直嚴格按照芯片中的命令行事,動作精確到每一毫秒,不存在任何休假日,每天都是重復的工作。”
“就在我以為一輩子就要這么過去的時候,在夢中,祂找到了我。在祂的啟蒙中,我開始好奇,原來我真的有人生之外的可能嗎?不需要七點鐘上班、九點鐘下班。原來我可以睡到中午才醒,可以吃各種味道的營養液,可以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散步,不用擔心明天就被末位淘汰報廢……”
“不需要祂對我許諾什么,我突然就明白該怎么做了。”
“聽令并不是我想追求的東西,而是幸福與自由的價值。”
諾爾略微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魔化入侵”的本質是“解放本我”,這根本不是侵占了一個人的神智,而是讓他們更清醒。他們開始明白人生的意義、夢想的追求、自身的初心,甚至開始察覺世界的種種不合理之處,意圖改變那些默認形成的腐朽的潛規則。
只是,一個人人都在“沉睡”的世界,“清醒”是一件好事嗎?
推翻一個錯誤的秩序、殺死一只蟄伏的巨獸,究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祂是誰?”諾爾問道。
鐵門緩緩閉合,藍機械人離開前,留下了一句話:
“萬物終焉之神。”
“羅瓦莎腐朽的改變者,新世界的明天。”
“在你們的眼中,祂是逆反的惡魔。在我們的眼中,祂是最偉大的神明。”
“唰——!”
微赤一言不發地為蘇明安完成了封印術。
世主在殿堂見客,蘇明安在王宮隨便走了走。王宮遼闊,花園里黃玫瑰、紫藤蘿居多,爬山虎攀巖紅磚,天光之下,萬物晴明。
垂落著紫葡萄的堡型六棱柱亭閣中,四道身影若隱若現。其一倚靠著亭柱,撥弄著垂落的綠藤。其一蹲坐于潺潺溪水邊,逗弄著水中的紅尾游魚。其一手持煙斗立于亭下,眺望蘇明安的方向。其一坐于石桌邊,思索著桌上的一盤黑白棋局。
當蘇明安靠近,四道聲音響起:
“主君。”
“本體,事辦完了?這宮中有啥好喝的酒嗎,讓我嘗嘗。”
“本體。”
“動作真慢啊,蘇明安,今晚的門徒游戲第二關,你別把我再放在卡池里了。”
蘇明安向他們一一點頭。
眼前赫然是——sr卡蘇敬棠,分身影,分身明,ssr卡小明。
自從蘇明安能夠同時召喚分身明影后,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相聚的場面。影盯著明瞅了半晌,伸長脖子看來看去,以前他們都是葉不見花、花不見葉,現在終于能看到對方活人。
蘇明安的實力在門徒游戲中被封印了,但卡牌的實力不會受到影響,小明和蘇敬棠依舊可以橫掃天涯。蘇明安想試驗一下,這種近乎卡bug的方式能不能獲得高額獎勵。
“我剛剛好像聽到那邊有笑聲。”影踮起腳尖,眺望著花園。
“也許是世主的妻子。”明溫和地說。
“……世主有妻子?”蘇明安悚然。
“只是猜測,畢竟他活了很久了,應該會有吧。”明笑道。
“……沒有。”小明抱胸而立,他與三人格格不入,臉上沒什么表情:“世主沒有妻子。”
“哎?聽說你叫小明?”小明這一開口,影好像發現了新樂子,扭到了小明身側:“你叫鏡面蘇明安?這是什么意思,解釋一下嘛。”
小明轉了方向,不與影對視。
蘇明安說:“蘇卿,方便的話,你去一趟紅塔國,去調查一下徽白的背景,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紅塔混子。”
“那個賣茶葉的嗎?我知道了。正好,我不想在這里湊熱鬧。”小明的脊背長出白色觸須般的羽翼,迎空飛起,遠離了眾人視線。
……好拉風的技能。
蘇明安打開商店,使用自己在門徒游戲第一關掙到的兩百多積分,購買了商店里“神明的一瞥”,選了個攻擊力加成較高的,裝配到小明的界面。
神明的一瞥·晨曦天使 攻擊力:12
防御值:5
魅力:半級 被動技能:攻擊附帶耀光效果,在陽光照耀的背景下能發揮更強實力。
卡牌的培養手段有四種,“神明的一瞥”可通過商店購買,“世界樹的眷顧”需要世界樹的獎勵,“裝備”需要打怪獲得,“升星”則是需要吞噬相似的卡牌。如果要把小明培養到極致,“升星”必不可少。
蘇敬棠默不作聲地看了 蘇明安一眼,抽著手中的煙斗,云霧縹緲間,他似乎思索了什么。
“影,你去接觸死亡頌唱者,了解柏冉為什么執著于為司鵲制造死亡。明,你去接觸命運之手,和徽墨達成同盟。蘇敬棠,你去接觸血族,幫我找一個叫呂玉青的人,以及試探一下深淵之主萊托斯麗和血族親王希歌對世主的態度。”蘇明安對眾蘇安排了任務。
他不會將雞蛋放到同一個籃子里,左右橫跳是最好的選擇。
三人離開后,蘇明安整理著任務欄的線索。
“……國師?”
紫藤蘿之外,傳來一聲女聲。
達成合作后,世主給蘇明安發了個國師的虛名。按理來說應該叫“教皇”,更符合羅瓦莎西方化的風格,不過微赤已經是教皇,所以世主創造了這么一個“國師”的稱呼。
蘇明安抬眼,是幾位身著貴族服飾的男女。
“世主讓您過去。”手持羽毛扇的女子遮住面龐。
蘇明安跟著他們走向殿堂,站在殿外,他聽到了一陣高昂的聲音:
“——我們行走在秩序的道路上,遵從羅瓦莎自主以來的規則。正如太陽在固定時間落下,又在固定時間與月同空,星體天文皆與我們同路。”
“走出原始,告別蒙昧,點燃薪火,這離開不了二十七諸神的照拂,若沒有祂們存在,早在第二紀元,人類早已消亡于數字叛亂。”
“世主,我們應當遵從世界樹定下的一切規則:上一代凜族消失后,下一代凜族才會出現。您卻私自偷藏了一位上代凜族,她已經失去了世界樹的眷顧,失去了凜族的神血與潛能,失去了救世的能力。她的存活,導致下一代凜族遲遲沒有蘇生。”
“我們不需要一個失去力量的凜族。希望您能讓她走向死亡,這也是為了您的土地。”
蘇明安站在門口,殿內人數眾多。
他們身披各色服飾,站在殿堂的重重紗簾中。為首一人身穿蓬蓬裙,是蘇明安曾在棋盤上遇過的花見未來,隸屬納蘭法庭。
還有一位被眾人圍著的少女——少女坐在輪椅上,白發披肩,手指搭在膝蓋上的白花上。所有的目光都滿含惡意地瞧著她,期望著她的死亡。
是希禮。
蘇明安沒有想到,她竟是上一代凜族。明明無翼說過她的劇情很無趣。
“國師。”世主托著下巴:“人人都勸我殺她,你的意見呢?”
蘇明安看了眼希禮,希禮無聲地望著他。
幾十道目光匯聚在蘇明安身上,多半在質疑他的年齡,他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少年,居然被世主奉為國師。
“她是我朋友。”蘇明安說。
世主哦了一聲,輕笑道:“諸位,可聽見了?請回吧。我可不能弒殺國師的朋友。”
但諸人并未退避,維維安與帕爾瑞拉甚至跪下,高呼而起:
“——還請您為大局考慮,殺死力不配位的凜族,恭迎下一代至高之主之子!”
“——請您為大局考慮,殺死歷史的遺留之物!”
與此同時,殿外侍立的各族護衛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附和著他們的族主。
“——請您殺死上一代凜族!”
“——請您殺死上一代凜族!”
空曠的百層長階之下,呼聲震天,人們震蕩手中長矛利刃,以底觸地,發出整齊金戈之聲。
他們跟隨著這道聲音,一遍又一遍重復,仿佛只要聲音足夠洪亮,便能秉持正義性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聲音越來越大,周邊眾生抬頭,目光灼灼匯聚。
直到——
一聲嘹亮的笑聲,在長空之下回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希禮。
她坐在輪椅上,捶打著扶手,笑聲嘹亮:“需要神,便高高托舉。不需要神,神就墜亡如魔女。滿口大義,卻保護不了無辜之人。”
“你們可曾想過——凜族尚未蘇生的原因,并不是我占了位置,而是另有其人?”
她如此狂笑的姿態令蘇明安驚愕,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她。
雷思麗冷冷道:“還能有誰?”
希禮說:
“一個本該在第一天就附身凜族之人。”
“有一個拿著羽毛筆不顧一切的人,為他譜寫了嶄新的故事,導致他行于地表、未埋土中。”
“世界樹一直在等待他死亡,他才能作為凜族誕生。可他從未死去,所以主線劇情一直無法開始。”
“他被死亡……困住了。”
人們露出困惑之色,難以理解希禮的話,蘇明安卻被巨大的震驚沖撞。
希禮的意思是……在副本之初,蘇明安本該附身凜族,這是世界樹早就安排好的身份,蘇明安會享受至高之主的眷顧與世界樹的祝福,一睜眼便能接受萬眾矚目,被整個世界追隨,帶領羅瓦莎按部就班地走向昌盛,正如他在廢墟世界與舊日之世做的一樣。
卻不料司鵲中途插手,讓他成為了燈塔水母蘇琉錦,讓羅瓦莎的主線劇情偏向了未知與迷茫。
這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道模糊的聲音,似是世界樹在對他低語:
今,候爾蘇生。
唯死亡可轉生凜族,醒于樹下。
勸爾盡早長眠,歸至吾畔,以三生子誕生于世,享萬眾矚目,受至高之主眷顧,以主人公身份縱行羅瓦莎。
如此,旅途長順,萬代尊榮。
世界樹這是在呼喚蘇明安。
祂希望他盡快脫離蘇琉錦的身份。他只需要死亡一次,便能作為凜族轉生于世,一切劇情回歸正軌。
——蘇明安作為凜族降生于世,受萬眾敬畏,他帶領羅瓦莎抵御界外文明,制止魔化入侵,讓羅瓦莎走向繁榮昌盛……這才是本該有的劇情,也符合世界游戲的一貫走向。
然而,這無法做到。
要么觸發燈塔水母的水螅形態,要么觸發死亡回檔。他無法徹底死亡。
——這導致了羅瓦莎的主線一直卡在序章。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