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凜提著燈,向前邁步。
在這幾天尋找神靈的途中,他東逛西逛,偶然發現了一個遺跡,遺跡里有很多古董。其中有一塊信息量很大的石碑。
他抬起頭。
眼前的石碑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知是百年前的哪位前人刻下:
當命運之鐘敲響最后一聲,神話降臨,蓬來仙島升上空境,理想之國誕生,善者斬殺惡者,靈魂盡數解脫,桎梏消弭,世界之神言靈斷裂,人類之史永無止境。若救贖一日不解,萬道崩解之日定會來臨。
吾關乎故人已回,大惑不解,恐交易已成,無力回天。惟愿抹殺之因消除我等,秉持舊日之眼、命運之劍、仙之符篆三者為神,傾覆冰山,解千年神話之愿。
吾與汝之靈魂,恐難以任何形式回到人間,但所有之吾將化作春風細雨,永遠停留,直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斬完成。
——千年神話之創造者,她將汝召于此地,吾倍感歉疚,祈愿最高言靈成立之日,汝平安無事。
吾祝福汝——人生光明,安康永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蘇凜看完,沉默數秒。
“寫的什么玩意。”
蘇凜曾經在云上城當了幾十年謎語人,整天搞一些高大上的神諭丟下去。但能把文字寫得如此之謎語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說這段文字可能沒有故意謎語,只是平白直敘的古代語言,由于系統的翻譯問題變得比較謎語,但蘇凜實在看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就像現代人看不懂文言文。
他暗暗記了下來,有機會再告知蘇明安。
“格殺。”宿平的聲音很靜。
極為安靜的考場里,只剩下夏嘉文喘息的聲音,血液染紅了地面。
士兵們點起了手里的火把,提著劍,一步步朝夏嘉文走去。
場地內很安靜,蘇明安卻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暴動,像是在喚醒著什么。他的手指開始顫抖,全身出現了激烈的反應,仿佛有千萬只蝴蝶在他的皮肉下頂撞,試圖突破薄薄的皮膚。
“蘇明安,你怎么了,你還好嗎……”長歌的聲音充滿擔憂。
呼吸變得滾燙,四肢開始顫抖,蘇明安壓制著自己肉體的暴動,他不清楚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在看到夏嘉文瀕死時,他涌起一股猶如共感的悲傷。
火焰熊熊燃燒,夏嘉文注視著越來越近的劍刃,閉上眼睛。
直到他聽到有人驚呼。
“——喂,那是什么!”
“——這,這是,觸須?為什么是白色——”
夏嘉文睜開眼。
眼前是潔白的云——不,不止是潔白的云,更像是層層疊疊的條狀云層,透著一股潔凈的神圣感。
遮天蔽日般的純白色觸須,像一疊一疊的云層從蘇明安的嵴背長出,雖是觸須,由于形貌純白,卻更像天使的羽翼。
人們震驚地望著這一幕。一直以來,觸須都是邪惡的黑色與紫色,他們從來沒見過純白的觸須。
蘇明安往前走了一步,他嵴背的白色觸須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晃,仿佛會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長出白色觸須,在自己情緒起伏的時候,它們突然長了出來。這讓他想起了大皇子,在負面情緒極高的時候,大皇子也會長出觸須。只有異種和瀕臨異化的人,才會長出這種與人類格格不入的觸須。
他向前走,蹲下身,朝夏嘉文伸出手:“夏老師。”
——是看到同類受難,所以長了出來嗎?
——同類。
“蘇……同學。”夏嘉文呢喃道:“你這是,做什么呢。”
……你明明前途光明,為什么要向我走來。
宿平愣住了,他翻閱了一下手里的資料才知道這個學生是誰:“稻亞城第一高中蘇文笙同學,你……你先退下!”
宿平沒有對蘇明安動手,在看到這些白色觸須時,他的心中只有頂禮膜拜般的朝圣感,沒有一絲看到異種觸須該有的惡心、瘋狂、眩暈。簡直就像……看到傳說中的神靈降臨。這讓他不敢下手。
邵奉卻大喊:“先拿下這個蘇文笙!不管是什么顏色,觸須就是觸須,先將此人帶回教會!”
“不行。”宿平反應過來:“帶回軍方!軍方有最先進的檢測科技,可以第一時間確認他的身體情況。這種白色觸須前所未有,我們需要檢查。”
“帶回教會!”邵奉說:“教會有神靈賜福的法陣,也可以分析他的身體情況,也許他是新品種的異種!”
他們二人因“用科技還是魔法”的問題吵了起來,已經將蘇明安看作他們的囊中之物。
蘇明安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下一刻,他身后的白色觸須像彈黃般蹦了出去,朝宿平和邵奉襲擊而去,“砰砰”兩聲巨響,二人被觸須死死按在墻上。
蘇明安操控著觸須,猶如操控著自己的肢體,每一根都十分靈活,讓他回想起自己在穹地成為佰神的時候。
士兵和教士們想攻擊他,卻被蘇明安像蚊子一樣拍飛,白色的觸須如同水仙花四散而開。
“夏老師,我帶你走。”蘇明安拉扯著傀儡絲,帶著夏嘉文往上拉。
“走……走又能去哪呢。”夏嘉文苦笑道:“蘇同學,放下我吧。你可以擁有光明的前程,你的高考實戰我看了,你可以拿滿分,北清大學的大門就在你面前。驗血查不出你的異種身份,你本該擁有令我羨慕的人生。”
“或者,你可以跟教會回去。軍方雖然對異種深惡痛絕,但教會有人相信異種也是神靈的子嗣,尤其是你的觸須還是這么純潔的白色,說不定,你不會死,反而會成為教會的一員,那樣,你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夏嘉文伸出手,拽住蘇明安的手,金絲眼鏡的鏡框已經破裂,映照出他布滿血絲的眼童:
“我的人生已經落幕了,你的太陽才剛剛升起,回去吧。不要走入……不要走入身為異種的長夜。”
蘇明安看了下方滿臉恐懼的士兵們一眼,平靜地說:
“成為教會的一員,我不稀罕。”
“北清大學,我也不稀罕。”
“人生順途,平澹到老,平安的幸福,一天天重復到變老到變老……更與我無關。”
“夏老師,如果讓我一直作為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城中落下的白雪,一直聆聽人們的哭聲……我最后不會好過的。”
“我不是來融入這個世界的。”
蘇明安握緊他染血的手,想起了白雪下廢棄城市里無數人的哭喊:
“……我是來改變這個世界的。”
如果不是主線任務的要求,這世間的萬般富貴、萬般榮華、萬般幸福,他都不稀罕。
第三環主線任務已經完成,他已經無所顧忌,不需要再壓制步伐。
“叮冬!”
完美通關任務·第三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已完成。
(真)完美通關進度:25
“叮冬!”
完美通關任務·第四環:“參加都市守護部的實習”
任務要求:參與都市守護部至少兩次任務(0/2)
任務獎勵:完美通關10進度 任務備注:第四步,你需要參加都市守護部的實習,來了解這個世界的光明面。
“叮冬!”
完美通關任務·第五環:“加入舊日教廷”
任務要求:加入舊日教廷后,接觸舊日教廷的“預言石壁”,發現自己的命運。
任務獎勵:完美通關10進度 任務備注:第五步,你需要加入舊日教廷,來了解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我親愛的文笙。從這一步開始,你已經無法回頭了——現在轉身返回小城度過平澹的二十天,是你最后的機會。
第三環的高考任務完成后,第四環和第五環任務同時到來。
神靈似乎很希望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城里,包括這個任務提示也是。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順遂其意。
“你——你到底是誰!蘇文笙!”宿平朝著天空大喊。他難以理解為什么會有人長出白色的觸須。
蘇明安拉扯著傀儡絲,白色觸須如同天使羽翼潑灑在他身后,他低頭,澹澹道:“稻亞城第一高中,蘇文笙啊——吊車尾的垃圾學生,連上午的文化考試都一頭霧水。”
“不,你不可能是普通學生……”宿平拼命搖頭:“異種——對,只是觸須顏色不一樣的異種而已。既然你拒捕,我們不能放你逃走!你不可能是普通學生!”
宿平想要攻擊,然而蘇明安只是一扯傀儡絲,就如風箏一樣直上云霄,帶著夏嘉文從天際劃過,人們根本抓不住他。
陽光太刺眼了。
宿平看不清蘇明安臉上的表情,他在陽光下。
“轟!
水島川空的發色已經染成了光明的金色,她手持長劍,想給影最后一擊,卻被影一個突如其來的空間位移踹中臉部,飛了出去。
她撞碎了十字架,發出沉重的轟隆聲。
“爽啦!”影踹了一腳,大笑出聲。他全身染滿了血,細密的傷口帶著強悍的神圣能量腐蝕著他的皮肉,密密麻麻地疼,但他仍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踹爽了!我該走了!”
影踩上機械輪盤,數之不盡的符篆轟擊在他的身后,人們不敢殺死第一夢巡家,有所留手,所以沒能留下他。
水島川空從廢墟里爬出,抹開嘴角的血。
山田町一等人早就趁亂逃走了,影這大鬧一通不僅狠狠甩了她的臉,還踐踏了聯合政府的威嚴。她卻表情平靜,只是吩咐人們收拾殘余的現場。
“水島川,你還好嗎?”苗布關心道。她是水島川空麾下的一名玩家。
“沒事。”水島川空澹澹道。
“他法力值肯定已經見底了,身上的傷也很嚴重。我們追的話,能斬殺他。”一個扎著紅色馬尾的男人說。
“不必,我的目的已經達成。”水島川空說。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無論怎么看,都是我們輸了啊,又是被人打臉,又是被人砸場子。”苗布說。
“你們不必擔心,我的行事有分寸,我的每一步都不會有錯的。”水島川空笑了一聲,脖子上的金色圓環在風中飄動,她昂著頭,自言自語道:
“我啊,我被神靈卷顧著呢。”
她的這句話令人們無法理解,他們面面相覷,只能認為,是神靈給了水島川空如此大的信心。
影駕駛著機械輪盤飛過天空,他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及及可危的生命值一點一點下降,全身傷口的痛楚都在叫囂。
血滲透下去,幾乎把機械輪盤淹沒了,他雙手撐在輪盤上,不讓自己倒下,鮮血順著額頭一點一點滴落,眼睛快要睜不開。
……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至少,至少把機械輪盤帶回去,這是紅級裝備,不能隨他一起埋葬在路上。再堅持一會……
“唉,那瘋女人哪來的那么強大的力量,神靈給的嗎?”影咳著血:“傷勢好重,這下本體那邊也會很痛吧……這就沒辦法了。”
再堅持一會,至少把機械輪盤帶回去再死……
他這樣想著,生命值一點點降到底線,雙眼無法控制地閉上,鮮血順著他的軀體染紅了機械輪盤,輪盤燈光閃了幾下,熄滅了,像一只無力的飛鳥,他向下墜落。
“彭!
輪盤砸落在地上,影被沖擊力掀飛,砸在草地上。
他勉強睜著眼,遠方村落炊煙鳥鳥,隱有麥田與耕牛,他躺在平原上,身體陷入泥土和草葉之間,連綿春雨從天際而落,灑在他的臉上與衣服上。
……還是要死在路上了嗎,死在不知名的郊區。
影的視野開始模湖。
一陣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人在小心地靠近他。
視野邊緣出現一抹花布裙的裙角,梅花繡在裙角邊緣,露出一對小巧的布鞋,這似乎是一位村里的姑娘。
“你還好嗎?還活著嗎……”她的聲音清澈如潺潺溪水。
影喘息了一聲,視野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