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元才沉默,吳眉峰的意思是不愿意相讓。
這個結果他不意外,他也沒打算讓,畢竟這么好的機會,一旦錯過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們年紀都不小了,以后能不能等到這樣的機會都是兩說。
現在軍統年年踴躍出一些不錯的苗子,他們這些前浪,遲早會被年輕人全部拍死。
“吳兄,那咱們各憑本事吧。”
喬元才輕聲說道,吳眉峰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正有此意。”
這個酒局,至少讓他們兩個確定了一點,那就是他們的目的相同,的確是競爭對手。
兩人都不知道,因為信息有誤,結果是南轅北轍,兩人不僅沒有任何競爭關系,如果配合好的話,反而會成為各自的助力。
只能說,他們想的太多,把問題想復雜了。
兩個人沒一個愿意明說,要是說明白了,這個誤會不會產生,有時候心眼太多并不見得是好事。
酒沒喝多少,菜更沒動幾下。
兩人各有心事,酒席草草結束。
“伯康,這是你的。”
姬國田再次約見凌伯康,這次給他帶了不少的錢,大洋他換成了金條,不然太多,拿著不方便。
看著面前幾根金條,凌伯康沒說話,收起了金條。
“監視點不要了,接下來要滕林建最近的行蹤,三根金條,這根金條是定金。”
姬國田又給了凌伯康一根金條,凌伯康看了他一眼,依然沒有說什么,收起金條便離開,他已經徹底上了船,沒辦法下來。
好在救回了老婆的命,現在有這么多錢,把老婆孩子安頓好,這些錢足夠他們過上一輩子。
不管什么時候出事,他至少不用擔心家人。
姬國田看著他離開,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失。
這次賣掉的那些監視點,軍統本不愿意,嫌貴,其中九個點全是他們知道的,早已作廢,凌伯康拿來換錢,擺明占他們便宜。
姬國田勸了吳崇南,他們的目的不是情報,而是凌伯康,給他又能如何?
等這次凌伯康提供完吳崇南的情報,軍統就可以收網了。
吳崇南向許義匯報后,許義答應給錢,花的錢是多了點,只要達成目的就行。
這次四個目標,只有這兩個成功,凌伯康顯得更重要一些。
中統,凌伯康來到辦公室,給自己的茶杯打滿了水。
“師,師父。”
他剛到不久,辦公室外探出個腦袋,是行動處的謝結巴,結巴不是他的本名,因為說話結巴,大家都這么叫他,久而久之沒人叫他的真名了。
“你怎么來了?”
凌伯康出了門,這里是情報處,謝結巴是他在行動處的徒弟,這小子很機靈,也很聰明,若不是有口吃的毛病,發展會更好。
他不適合情報處,說話口吃是個明顯的特征,出去辦案很容易被人察覺。
行動處無所謂,能做好行動就行。
“師父,我這里,收,收了點好貨,特意來,來孝敬您。”
謝結巴嘿嘿的笑著,拿出了一個手帕包著的東西,遞給凌伯康。
凌伯康打開看了眼,是塊骨頭。
“上,上等的虎骨。”
謝結巴解釋道,凌伯康重新將骨頭包起來,這個徒弟不錯,對他很孝順,不過凌伯康心里總感覺不安穩。
他在中統多年,平時老實本分,最近的事讓他感覺自己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著向前走,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會完蛋,但他有預感,肯定會有這一天。
“結巴,我記得你說過,你想回老家那邊做事,你老家太偏,不適合調過去,你去最近的天津如何?”
謝結巴老家河北的,距離天津確實不遠。
“好,好啊,謝謝師父。”
謝結巴高興的回道,沒想到送塊虎骨,師父竟然拿想著幫他調走,他在總部沒什么事,說話結巴,沒人待見,平時有危險的行動,向來讓他打前陣。
他早就想走了,不想留在這邊。
“正好你師娘家是塘沽的,他們娘幾個好久沒有回去過,我幫你運作下,調到天津后,你帶師娘和師弟回去一趟。”
凌伯康未雨綢繆,準備把老婆孩子送回娘家,不讓他們繼續留在這。
若是有機會,他把自己也調到天津那邊,看看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您,您放心……”
“別說了,這事交給我,我去辦。”
凌伯康明白徒弟要表達的意思,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說話不利索,就不要多說,把意思表達出來了就行。
如今他手上有錢,從總部運作一個不重要的人到天津非常容易。
畢竟他在中統那么多年,認識的人很多,只要有錢沒有辦不成的事。
“謝謝師父。”
這次沒有結巴,凌伯康收了虎骨,馬上去人事處找他認識的人,想辦法把謝結巴調走。
行動處的普通隊員,人事處根本沒有為難。
凌伯康在中統的人脈發揮了作用,僅僅花了不到一百塊大洋便把這件事情辦成了,天津那邊不愿意接收也不行,總部派去的人,他們必須要。
三天后,調令便發了下來。
普通隊員的調動,不需要葉峰來處理,他只要知道最近的調動就行,基本上報上來的調動,他不會拒絕。
謝結巴是誰,他恐怕都不知道。
“孩他媽,小謝一路會保護好你們,現在勝利了,到娘家買幾塊地,讓人去種,你安心照看孩子,他們的讀書一定不能耽誤。”
城門口,凌伯康耐心的叮囑著,昨天晚上他把所有錢給了老婆,同時讓他們娘幾個離開重慶。
那么多錢,把他老婆都嚇傻了。
得知這些錢是凌伯康拿命換來的,可能會有危險,他老婆死活不要,讓凌伯康把錢退回去,他們可以沒有錢,只要一家人安安全全的活著就行。
凌伯康很清楚,收錢容易,退錢難。
退回去根本不可能,姬國田不會收,他倒是可能會提前出事,這些錢必須拿,老婆孩子必須走。
小謝這人不錯,非常孝順,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以后在天津至少能照應一二,不會讓老婆孩子被人隨便欺負。
而且小謝聰明,他嘴結巴,很難向上爬,便自己鼓搗著一些小生意,賺了點錢。
有腦子的人不管到哪,至少吃喝不愁。
“我知道,當家的,你一定要小心。”
凌伯康的老婆眼淚汪汪,她本不愿意走,凌伯康罵她,為了孩子必須走,他上了船,下不來,隨時可能有危險,他們娘幾個一起留在這,說不定全家都會沒。
先離開重慶,到塘沽后等他的消息。
小謝這人可以有一定的信任,而且他向來消息靈通,若是知道自己出事,肯定會通知他們娘幾個,到時候他們再跑。
不管跑到哪,哪怕去紅黨的地盤,留住性命就行。
凌家必須傳下去,她的責任非常的重。
“小謝,照顧好你師娘,如果我有什么事,你馬上去通知他們。”
凌伯康終于交代謝結巴,謝結巴猛的一怔,他并不笨,最初沒有多想,以為師父就是讓師娘帶著師弟師妹回娘家看看。
今天看到他們大包小包整整一車,他便有種不對的感覺。
師娘一直在哭,師父又這么一說,明顯是在托孤。
“師父,您怎么了?我不去天津,留下來幫您。”
謝結巴難得沒結巴一次,快速說完,凌伯康對他搖了下頭:“我的事你不要管,要是你認我這個師父,以后幫點忙,讓你師娘和師弟好好活下去就行,再說調令下來,豈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必須要去。”
調令一下,就是結巴不愿意留在天津,也要跑一趟,把關系轉過去后再調動。
天津他一定要去,沒有不走的可能,否則就是無故曠工。
在別的單位還好,不去就不去了,古人有掛印而去的說法,可在他們情報部門,什么不說就不見了人影,只要被發現就是嚴格的審核。
一個不好會被當做叛逃處置,直接槍斃。
這也是他不敢直接拿錢走人的原因,除非他去投奔紅黨,否則無論跑到哪都有可能被中統的人找出來。
他在中統,一直以來的觀念就是敵對紅黨,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這么做。
“師,師父,您放心,我,我一定會照顧好師娘和師弟他們。”
謝結巴低著頭,凌伯康沒有廢話,該交代的交代完,馬上讓他們離開。
吳崇南這邊收到消息的時候,凌伯康的老婆孩子已經離開了一天,他們沒有監視凌伯康,監視沒什么用,他們要的是凌伯康出動中統情報的證據。
“算了,不用管他們,凌伯康這次交易情報的時候抓人。”
吳崇南想了下,隨即搖頭,根據他的調查,凌伯康很謹慎,姬國田費了很大的勁,最終讓凌伯康上當。
估計他是害怕自己出事,先把老婆孩子送走。
是個聰明人。
吳崇南的目標又不是他全家,有他就行,他的老婆孩子不重要,軍統也不會殺他全家。
至于中統會不會饒了他的家人,和他們沒什么關系。
“是。”
手下領命離開,凌伯康這邊進展順利,一號那邊亦是如此。
很快這兩人就要收網。
一號那邊他們布置的更多,如今一號多次和他們派去的人接頭,已經提供過三次情報,他們特意讓接頭的人多帶了個人,作為以后一號的聯絡員。
這個人不是特工,是他們臨時雇傭過來的,啥也不知道。
下次他們交易的時候,一號會直接和此人接頭,遞交情報,軍統的人會突然出現,抓走一號,打死接頭的人。
人贓并獲,一號不知道被打死人的真實身份,不管誰來審,他都會交代對方是紅黨。
中統的人出賣情報給紅黨,怎么讓老頭子對他們放心?
這次事成后,他將立下大功,科長的位置更加穩固。
“老板,目前調查出的情況就這么多,觸目驚心。”
楚凌云正在戴老板辦公室匯報,針對馬三山的調查進行差不多了,撈錢不說,栽贓陷害,利用軍統草菅人命,強搶民女等等,每一件可以說都是掉腦袋的大罪。
怎么處置馬三山,戴老板說了算。
“這些都證實過了?”
戴老板有點不敢相信,馬三山竟然做的如此之過,楚凌云微微點頭:“全部證實過了。”
沒有實證的事,楚凌云不會拿出來匯報。
“好,我知道了,不要外傳,等我騰出空來親自去審他。”
戴老板淡淡說道,楚凌云明白,戴老板心里憋著火氣呢,說出親自審的話,就是沒打算饒了馬三山。
楚凌云退出辦公室,等到中午,帶上楚原出門。
昨天張明真打來電話,問他有空沒有,有時間的話上門去坐一坐,老師相邀,楚凌云不能拒絕,今天下午正好過去。
“老師。”
來到張明真家,楚凌云恭敬的行了個禮,他是微微鞠躬,不是軍禮,表明是以晚輩的身份前來。
“凌云來了,進來坐。”
見到楚凌云,張明真很高興,楚凌云很忙,他詢問過后,特意提前打電話,沒想到楚凌云第二天就來了。
他可是知道,不少人想請楚凌云,根本請不動。
“老師最近身體怎么樣?”
進到里面,楚原幫著把禮物放下,楚凌云則隨意問道,張明真知道楚原,楚凌云的絕對心腹,沒有隱瞞他,直接說道:“我身體還好,這次讓你來其實是受人之托,喬元才你應該知道,他找到我,請我幫忙替他說說話,他想讓你幫忙謀個實缺。”
“喬元才?”
楚凌云確實有點吃驚,沒想到喬元才找了張明真。
他馬上明白,喬元才是看上了北平站,想要等馬三山下臺后,重新殺回北平。
“他倒是靈活,既然老師您發了話,沒問題,這件事我會幫他一把。”
楚凌云笑了笑,喬元才有資歷,也有級別,至于能力,雖說北平站抗戰時期在他的手里沒什么出彩,自己被逼跑了,但他沒什么大錯。
像他這樣的人去北平也好,庸才越多,對同志們的安全越有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