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什么來路,我知道你所有的底細,老老實實聽話,否則我去舉報,告訴溫繼濤,你偷了他的三根金條。”
許至才冷冷說道,說完慢慢離開,至于槍自然不會還給他。
軍統確實有錢,上等的勃朗寧,好槍啊。
小楊心里則是一驚,怪不得溫家的人沒問,原來他們的錢不是自己丟的,而是被人偷了,故意讓他撿到。
許至才走了,但小楊明白,他現在脖子上已被套了個繩子,隨時能勒死他。
作為溫繼濤身邊的人,小楊對溫繼濤的為人非常了解。
偷了他家的錢,溫繼濤不會聽你的解釋,只要在他那發現了金條,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以溫繼濤的性子,絕不可能饒了他。
別看溫繼濤現在沒有實權,可他畢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科長,又是軍事情報處時期便加入的老人。
人家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命。
小楊顧不得去想剛才劫匪的身份,燒雞一丟,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去。
到了家,他立刻扒開床鋪,抽出床后面的磚頭,拿出藏在里面的金條。
金條還在,小楊稍稍松了口氣。
他想把金條還給溫繼濤,排除這個隱患,避免被人拿捏住把柄。
剛要出門,小楊突然現出憤怒,將拳頭砸在了墻上。
“該死。”
他不傻,人家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東西是偷的,他此時還回去,豈不是不打自招?
就算他告訴科長,自己是被人陷害,科長會聽他的解釋嗎?
如果真是撿的,又是在家門口撿到,為什么當時不還回去?
換成他也會這么想。
其實從金條被他拿回來的那一刻,他便已經中計,等了兩天再去還,他的解釋更是蒼白無力。
況且當時他確實想占為己有。
論對人心的把握,沒人比的過楚凌云,小楊是楚凌云選出來的人,早就計算過他可能的各種反應。
楚凌云的設計,柯公執行,小楊不可能逃的出去。
最終他沒有把金條送回去,耐心的等待,對方既然拿捏了他這個把柄,肯定有事情要他做,他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然后再做打算。
逼急了他,他主動去向處長坦白。
反正他不會讓人隨意擺弄。
許麟這邊同樣發現了許至才的行為,他和小楊見了面,拿走了小楊的武器,兩人說了什么許麟不清楚,估計不是什么好話。
紅黨正式和小楊進行接觸,這是好事。
許麟很得意,他現在甚至不用費腦袋去想紅黨這么做的意義,他只要知道,紅黨會讓溫繼濤成為他們的同伙就行了。
等他們做成后,自己便立刻抓人。
這種讓敵人幫忙,最后把他們全抓了的感覺,賊爽。
軍統,溫繼濤上午沒來,小楊負責幫他打掃衛生。
他的辦公室很干凈,沒什么可打掃的,下午溫繼濤會來一回,但也沒事做,在辦公室喝會茶,看看報紙。
等下午下班,叫上小楊陪他去喝酒。
“楊自成,你怎么還在這,沒去領東西?”
剛從溫繼濤辦公室出來,旁邊的人看到小楊,對他喊道。
小楊關好溫繼濤辦公室的門,回頭問道:“領什么東西?”
現在不是過節,中秋節剛過去不久,又不是月初發薪水的日子,能領什么?
“槍啊,處長給我們要了一批武器,原來的老槍全給換了,這批新手槍不僅更輕便,準度還更高。”
同伴好心提醒,小楊的心卻是一顫。
他的槍剛被搶走,正在想怎么糊弄過去,現在突然要換槍,他拿什么去換?
“換槍啊,不急,你也知道我現在沒任何任務,等你們還完再說。”
小楊勉強擠出絲笑容,本來他想著找個機會,黑市上買把壞槍,找人刻上他的槍編號,然后找裝備科的人報損。
到時候送點禮物,裝備科拿了好處,會對他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他的破槍收了。
突然更換武器,打亂了他所有計劃。
他想的更多,為什么他的武器剛被搶走,處長這邊就要給他們換槍?
難道處長知道他被搶的事?
這不可能,處長絕不會有任何問題,只能說一切都是巧合,況且他就是個小人物,誰有那么大的本事,專門針對他讓行動處集體換槍 小楊沒敢回大辦公室,重新躲進溫繼濤的辦公室。
回去隊長肯定讓他換槍,他需要爭取時間,把自己手槍丟了的事擺平。
軍統屬于軍事部門,更是情報部門,每一把槍都有記錄。
丟槍的問題不算小,現在溫繼濤失勢,他沒后臺,要是被嚴肅處理的話,會非常的麻煩。
特別是他不能說出實情。
搶走他槍的,明顯別有目的,如果被抓到,招出他的事來,科長絕對會弄死他。
到了中午,小楊急忙跑了出去。
他找了個混混,讓他馬上去黑市給自己購買一支壞掉的勃朗寧手槍,然后找人刻上他槍的編號。
必須做的像。
這次事情辦的急,小楊只能大出血,給了混混三十塊大洋,讓他一天之內幫自己辦成這件事。
一把破槍根本不值那么多錢,可惜這會他沒辦法,最遲明天早上他就要拿到槍。
行動處換槍,一天換不完,他明天再去不遲。
這只是買槍的錢,裝備科那邊他必須打點好。
否則一眼假的槍送過去,馬上就會被打回來,甚至會引來督察處的調查。
現在的督察處可不是從前,處長楚凌云就是他們行動處出去的人,眼睛賊著呢,之前見他一直平平和和,什么事沒做,結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短短一個月便查出了督察處之前幫忙掩飾的案子。
更是牽扯到所有的部門,光被槍斃的就有好幾個。
之前他們便聽說過楚凌云的厲害,這次總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那雙眼睛簡直就像開過光,什么事也別想瞞過他。
他的事絕不能驚動督察處。
小楊的所作所為,全被許麟看的清清楚楚,詢問了軍統的內應,許麟馬上明白他為什么出來買槍,沒槍他在軍統交不了差。
“去盯住黑市,看看他們在哪買槍。”
許麟靈光一閃,馬上下令,他在幕后觀察一切,看到的東西更多,更清楚。
今天的事透漏著古怪,小楊的槍剛被搶走,軍統行動處馬上換槍,這里面有什么聯系?
根據軍統的內應匯報,要換槍的人是行動處處長賀年,難不成賀年是那名隱藏極深的紅黨?
若真是如此,他們能給軍統更大的打擊。
賀年是誰?
戴老板的絕對心腹,值得信任的人,軍事情報處創立以來就跟在戴老板的身邊,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之前賀年便是軍人,戴老板召喚,馬上放棄軍中的實權,跟在了戴老板的身邊。
他這樣的人要是紅黨,不僅對戴老板,對整個軍統都將是沉痛的打擊。
許麟興沖沖跑回中統。
他要讓鮑勝群幫他參謀一下,賀年有沒有可能是那名隱藏極深的紅黨。
“不可能,賀年不會是紅黨。”
許麟還沒說完,鮑勝群便果斷搖頭,賀年之前在軍隊的時候就和紅黨打過仗,他是紅黨的可能性很低。
雖說賀年沒有抓過紅黨,但那是因為整個軍統都在忙著對付日本人,沒心思管別的。
“一點不可能沒有嗎溫繼濤是他的手下,溫繼濤知道的事,他同樣知道。”
許麟并沒有放棄,問出了最大的疑惑。
軍統行動處二十二名內線被抓,軍統戴老板震怒,溫繼濤被撤職,包括許義與賀年都遭受到了處罰。
兩大處長不可能同時撤了,對他們的處罰無非是戴罪立功,罰點薪水之類。
但不管怎么說,賀年是完全知情人,他便有嫌疑。
“如果他是內應,不需要這么麻煩來栽贓溫繼濤,當初更不會死保溫繼濤。”
鮑勝群解釋道,許麟不是無能之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假如賀年真是內應,之前便可以借勢把溫繼濤推出去做替罪羊,不需要繼續拿溫繼濤來做文章。
溫繼濤之所以能保住性命,沒被抓起來,甚至沒被審訊,完全是賀年死保的結果。
“可他這個時候突然換槍,實在太詭異了。”
許麟無法理解突然換槍的行為,鮑勝群則不以為意:“像他們這樣大規模換槍,事先不可能沒有任何動靜。你讓軍統眼線仔細查清楚,換槍的事什么時候有的風聲,然后槍什么時候到的,估計紅黨早就知道這件事,故意在這個時候搶了他的槍,目的就是逼迫他做出反應。”
“還有,你派人盯住買槍的人是對的,如果他們想陷害溫繼濤,楊自成所買的槍有可能會被他們動手腳。”
“行,我馬上安排下去,讓軍統那邊的內線把事情調查清楚。”
許麟爽快答應,他今天也是感覺到不對,讓人盯住買槍的人,看看他到底能買把什么樣的槍回來。
總之,一切有詭異,有嫌疑的人和事,他都會盯住。
他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又有鮑勝群這樣的好參謀,就等著這份大功送到他的手上。
軍統內線很快傳回消息。
這次換裝的確不是突發,日本投降之前便做了準備,不僅僅行動處,情報處的人也會換。
日本投降,這件事暫時擱淺,最近才拿出來,裝備科那邊去領了槍,賀年是急性子,馬上要求先給行動處換裝。
換的不止手槍,步槍和機槍都有,不過那些平時有任務才能領走使用,真正隨身攜帶的只有手槍。
“老鮑說的對,看樣子紅黨是提前知道行動處要換槍,故意在換槍之前搶走楊自成的槍。”
聽完匯報,許麟感慨道,若是提前知道行動處要換槍的時間,做出相應的布置非常容易。
這點確實要比賀年是紅黨更靠譜,也更有可能。
其實這已是一個不錯的線索,可惜他不是軍統的人,沒辦法去查。
知道了這些線索,查那些知道行動處換裝準確時間的人就行,不是總務或者裝備科,就在行動處,并不難查。
軍統的這名內奸藏的挺深,不過比不過他們中統的那個。
有時候許麟很佩服紅黨的人。
隱藏起來,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異常,就如同在中統,他明明知道有內奸,卻連個懷疑的目標都沒有。
有目標也好啊,若是一般的人殺就殺了,哪怕不能隨便亂動的人,多盯著他點,至少能找到他的破綻。
毫無頭緒的調查最難。
許麟想的很多,可惜他不知道,這次真的就是個巧合。
計劃是楚凌云制定,柯公遙控指揮,倆人不是神仙,無法預測到行動處換槍的具體時間,自然無法做出提前的預判。
況且小許那邊不能輕易接觸,一切計劃都是事先安排。
這次純粹是小許感覺那把槍很好,索性帶走,根本不知道第二天小楊正好要換槍。
既然不知情,去買槍的人肯定也不會有異常。
許麟的監視純粹是白費。
到了晚上,小楊總算拿到了廢槍,花了大價錢,至少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他備上點錢,又買了點心,到裝備科副科長的家里走了一趟。
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東西已經送到了。
想到送出去的重禮,小楊的心便隱隱作痛。
這個該死的家伙,獅子大張口,他送來了三十塊大洋竟然不滿足,張口要六十塊大洋。
六十大洋,能買好幾把全新的手槍了。
這是知道自己不小心弄丟了槍,怕被處分,所以故意要價,小楊自認倒霉,答應明天早上再給他送三十塊大洋。
加上買破槍和刻槍號的錢,一把被搶走的手槍,足足用掉他九十塊大洋。
若沒有那三根金條的收入,這一次他就接近破產,軍統薪水發的是狗都嫌棄的法幣,聽起來很多,購買力卻遠不如之前。
他工作時間不是很長,到現在不過攢下了一百多塊大洋,一次事就能給他掏空。
第二天,小楊順利將壞槍交上去,換上了新的手槍。
督察處辦公室,楚凌云看向窗外。
他是處長,辦公室的位置和視野最好,在這里能看到院子里的所有情況。
正好,他注意到楊自成拿著新槍從裝備科離開,看到他,楚凌云的嘴角升起股淡淡的笑意。
許至才搶了楊自成的槍,被暗中保護的同志觀察到,上報給了梁書記。
梁書記上報給柯公,柯公則把情況告訴了楚凌云。
小許搶走了楊自成的槍,屬于意外,并不影響整個計劃,而且對他們更有利。
楊自成沒有第一時間主動坦白,他便失去了一切主動權。
就像他撿到金條,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溫繼濤一樣。
現在哪怕他去告訴賀年,同樣自身難保,第一時間不說的人,便不是絕對的忠誠,在情報部門,有一點的不忠誠,那便是絕對的不可重用。
就算現在對他表揚,甚至是立功受賞,以后有送死的任務也是第一時間交給他。
這不是猜測,而是有不少血淋淋的例子。
楊自成只要不笨,便會知道自己最終的結果是什么。
下午下班,楊自成照常陪著溫繼濤喝酒,喝完酒送他回家,這些天跟在溫繼濤身邊,別的不說,至少吃的好喝的好,整個人胖了一圈。
“誰?”
剛到家,楊自成猛然回身,同時摸出腰間的手槍。
上次被搶之后,他一直很警惕,今天剛進家門便感覺到異樣,立刻轉過了身子。
“別緊張,是我。”
許至才輕輕開口,他手中同樣有槍,槍口正對著楊自成,小楊小心開了燈,認出對方手中正是他之前被搶的槍。
這把槍要是被軍統的人發現,對他來說也是個麻煩。
“把我的槍還給我,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小楊緩緩說道,許至才則笑了:“我也可以給你一筆錢,幫我做件事。”
“什么事?”楊自成立刻反問。
“用溫繼濤家的電話,打出去一個電話。”
“你想對付科長?”
楊自成一驚,他不傻,身為情報人員,家里的電話可不能隨便亂打,第一,他們的電話有可能被監聽,第二,所有打出去的電話都有記錄。
“你別管對付誰,打出去不用說話,六秒后掛斷,這是酬金的一半,做好了我再給你送另一半,別耍花招。”
許至才放下張紙條,紙條上則壓著一百塊大洋,緩緩退了出去。
楊自成沒有攔他,他們都拿著槍,一旦走火,將會是兩敗俱傷,他不想死,更不想和別人同歸于盡。
紙條上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倒是那一百塊大洋,楊自成仔細的數了數。
果然是人無外財不肥,僅僅偷偷打個電話,幾秒鐘的時間,一百大洋便到手了,這一把大洋相當于把他所有的損失全部彌補,還多賺了十塊。
他們的對話全被許麟的人監聽到,許麟這邊也收到了匯報。
紅黨終于又有了行動,許麟很高興,這個電話肯定和紅黨有關,只要是從溫繼濤家里打出去的,溫繼濤不死也得脫層皮。
但只有這個證據還不夠,必須再等等。
許麟相信,用不了多久,證據便會湊足,到時候就是他揚眉吐氣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