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停止射擊,槍聲果然沒停,巡捕正在和日本人開戰。
「好,讓他們狗咬狗。」
班長高興的說道,不管是巡捕還是日本人,誰被打死他都開心,特別是日本人,要是能把今天這些日本人全部殺掉,他們就算是死也值了。
「別打了。
日本一名軍官喊道,這里畢竟是法租界,他們不占理,巡捕的數量又比他們多太多,繼續打下去,他們可能會全軍覆沒。
「所有人放下武器。」
霞飛路總巡長黃柏星喊道,知道這邊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這個總巡長沒敢坐辦公室,親自趕了過來。
現場確實很糟糕,十幾個日本憲兵,還有三名紅黨。
「我們再抓紅黨,還請行個方便。」
日本軍官繼續喊道,黃柏星臉色一沉,這些日本人太狂妄了,他親自喊話,竟然不聽。
「再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黃柏星并不愿意得罪日本人,但此時巡捕房大部分人都在,他必須維護自己的權威。
這里是法租界,是法國人的地盤。
他要是軟下來,法國人馬上會把他撤掉。
驕傲的法蘭西人,向來看不起日本,在自己地盤上被日本人威脅,他們怎么可能受得了。
日本軍官則在猶豫。
他非常惱火這些租界,要是帝國的領土哪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他很清楚,帝國沒有和法國開戰的可能,更沒這個打算。
目前帝國最重要的就是對付中國,不會開辟第二戰場,況且他只有十幾人,巡捕卻來了七八十人,真打起來,就算他們能殺掉一部分巡捕也不可能逃出去。
甚至他自己也要戰死。
「放下武器。「
在時間到之前,日本軍官終于妥協了,馮永立刻帶人沖了過去,將這些日本便裝憲兵全部抓了起來。
兩伙日本人全被抓走。
「里面的人聽著,我不管你們什么身份,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黃柏星知道還有紅黨藏在這,再次喊道,班長則拿起了槍,剛才高興太早了。
日本人和巡捕根本沒打多久,而且沒死人。
雙方各有顧忌,巡捕不愿殺日本人,日本人也不敢把巡捕得罪的太狠。
噼噼啪啪的槍聲,聽起來很激烈,事實上沒鳥用。
「砰。
紅黨開槍了,巡捕立刻開槍還擊,三名紅黨被壓制的無法冒頭,這會班長很郁悶。
還不如剛才和日本人同歸于盡,至少能殺死幾個日本人,沒有白死。
殺巡捕有毛用,而且這些巡捕大部分是中國人。
虧了,這波大虧。
「里面的好漢,別再開槍,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們是法租界巡捕,不是日本人,只要你們出來,我保證你們的安全。」
馮永急忙喊道,黃柏星則贊許的點了下頭。
馮永是他收錢后提拔上來的,給的錢很多,而且是通過青幫一位大人物幫忙說的話。
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手下中有這樣的能人。
現在看來,馮永確實不錯,剛到的時候他就問過,剛才馮永的處置非常果斷和正確,到了現場立刻制止雙方槍戰,沒有理睬日本人的要求,利用哨音強行讓他們停戰。
有勇有謀,是個人才。
「班長。」
兩名紅黨看向他們的班長,班長憤憤說道:「不要相信他們,落在他們的手里,不是被他們打死,就是被他們交給日本人,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了。
「里面的好漢,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過來和你們談,你們看清楚了,我沒帶武器。
馮永把槍放在地上,舉著雙手走了過去。
馮永之前雖然是苦力,但卻是一副熱心腸,否則也不會自己放棄那么高的工錢,只為救下冉五的性命。
他不愿意這三名紅黨被亂槍打死,進了巡捕房又不是被日本人帶走,還有機會把他們救出來。
但這話他不能明說,只能冒險去他們身邊,偷偷告訴他們。
老板會不會救人他不知道,但他會求著老板救人,他不是果黨,沒有果黨和紅黨的概念,只要是抗日,那就是好漢,是英雄。
黃柏星則皺了皺眉,馮永這么做太冒險了。
三名紅黨而已,真不聽勸,打死就是了,還能給日本人個交代。
不過他并沒有阻止,馮永不算是他的人,他想看看馮永能不能活捉這三人。
「不要緊張,我真的什么都沒帶,你們看清楚了。」
在亮著的路燈下,馮永又轉了轉身,讓里面的人看清楚他的樣子,隨后慢慢靠近紅黨隱藏的小巷子。
「班長,怎么辦?」
此時的班長也在猶豫,他注意到了馮永,知道他是最先來到這里的巡捕。
若不是他的喊話,剛才他們就被日本人打死了。
是他及時阻止了日本人,迫使日本人沒有繼續圍攻他們。
這個時候,他是真的不愿意傷害這個人。但他想讓他們做俘虜,班長肯定不愿。
「好漢們,我到了,真的什么都沒有。」
馮永慢慢靠近他們,終于看到了黑暗中三個人的影子,他的雙手舉的很高,一步一步向前走。
馮永有膽量,當初打土匪的時候,他向來是沖在最前面,并不怕死。
三名紅黨對他有了點佩服,沒想到巡捕中還有這么有血性的人。
「先投降,我會想辦法救你們,都是中國人,我不會讓你們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來到三人身邊,馮永立刻小聲說道,班長則露出絲愕然,他沒想到,這個巡捕冒死來到他們這,竟然是要傳遞這樣的信息。
都是中國人,短短五個字,讓他的心里猛地一暖。
沒錯,他們都是中國人,這個巡捕只要還認他中國人的身份就行。
「外面全被包圍了,你們跑不出去,負隅頑抗沒有意義,投降吧,我剛才說了,保證你們安全,你們看我都過來了,足以證明誠意。」
馮永說完后大聲喊道,這是喊給外面人聽的。
「你發誓,不會把我們交給日本人。」
班長立刻回道,他沒說放了他,那沒任何意義,巡捕不可能放人。
「好,我發誓,絕對不會把你們交給日本人。
馮永立刻發誓,這誓言倒是真心實意,只要有一點的可能,他都不會讓這三人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他會求自己的老板,讓他幫忙救人。
只要老板愿意,絕對能救出三個人,他知道老板有著龐大的人脈資源,更有著很多的錢。
法國人很貪心,錢給夠了一樣能把人救出來。他會幫老板賣命,去殺人,殺更多的人來償還這筆債務。
馮永就是這樣的人,哪怕三名紅黨和他素不相識,只因為對方是在對抗日本人,他便愿意傾力相助。
幸好中國從來不缺這樣的人。
「放下槍。」
班長終于答應了,他愿意賭一把,他相信面前的人。
馮永只身來到這里,他就愿意相信,若只是欺騙,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對方信任他,他同樣信任對方。
三個人跟著馮永走了出來,立刻被一旁的巡捕捆上帶走,馮永則來到總巡長面前敬了個禮。
他沒當過兵,但被王勝特訓過,他的訓練可比那些新兵強多了,軍禮非常標準。
「做得不錯,收隊。」
黃柏星微笑點頭,馮永急忙說道:「我發誓答應過他們,不會把他們交給日本人,還請黃總巡幫我這個忙,不要把他們交給日本。
「放心吧,我不會交人。」
黃柏星笑呵呵點頭,他說的是他不會交人,可如果上面有命令,那便不算是他食言。
這種文字游戲,他玩的很溜。
霞飛路巡捕房的牢房被關了不少人,三名紅黨沒有被分開,關在了一起,也沒人對他們動刑和審問。
一場可能死很多人的紛爭被壓了下來,黃柏星又親自出現在了現場,法國人知道后,對他提出了表揚。
馮永的升職慶祝宴被打破,也沒了回去繼續吃飯喝酒的興致。
等到很晚,他立刻悄悄出去,給劉成柱打了個電話。
一般情況下,有情報他會通過信箱傳遞,除非特別緊急的情況,不然不允許打電話。
就算能打電話,也不準他說太多。
「什么事那么急?」
沒多久,一輛車過來,劉成柱親自來了,馮永打了電話,那肯定是急事。
「我想見老板。」
馮永立刻說道,劉成柱想都沒想便拒絕:「不行,你們任何人都不能見老板,有什么事對我說就行。
老板的工作非常重要,而且很危險。
他這次出來已是冒險,不能因為他帶給老板任何的威脅。
「我們今天抓了三名紅黨,我答應了他們,不會讓他們落在日本人的手里,但我自己做不到,我想請老板幫忙,盡快救出他們。」
馮永快速說道,見不到老板,他只能告訴劉成柱。
「行,我知道了。」
劉成柱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這種事用死信箱聯系,只要不是危及你性命的事情,絕不可再打電話。
說完劉成柱離開,馮永這次太著急了,必須給他提個醒。
回去之后,劉成柱立刻發報。
他不知道老板在哪,但知道老板有電臺,而且經常能收到,現在時間是有點晚,但今天馮永那么急,他還是先發過去。
明天早上再發一遍,若是沒有回復,晚上再發。
「組長,剛收到的電文。」
泥鰍來到楚凌云這邊,最近他們的電臺一直開機,楚凌云在租界內,用的是部合法的商業電臺。
這樣的電臺不怕被查。
注意到是劉成柱發來的電文,楚凌云讓泥鰍出去。
泥鰍知道組長有生意上的聯絡,向來是自己翻譯,也沒有在意,快速離開。
翻譯好電文,楚凌云眉頭緊皺。
又有紅黨被抓了,還鬧出了那么大的動靜。
馮永干的不錯,及時救下了三人,不至于讓他們枉死。
這三人留在巡捕房太危險,必須盡快救人。
他不能出面,劉成柱也不行,必須紅黨自己出面,法租界對撈人有明碼標價,只要肯花錢就行。
但這次的事有點麻煩,他們動了槍,和日本憲兵交上了火,法租界為避免惹怒日本人,很可能不收錢。
這就需要一個有能量的中間人,把這件事辦了。
紅黨能聯系到這樣的人嗎?
第二天一早,
楚凌云來到公共租界,在安全屋內做好偽裝,再次提著箱子出門。
金條是個好東西,特別是黑市上的金條。
為了避免被追查,黑市的金條就是金疙瘩,沒有任何的字跡,也沒有任何的特征,通過金條別想查出是誰所有。
法租界對撈人標的價格不算高。
根據罪行不同價格不等,普通的可能幾十上百大洋就能撈走,嚴重點的,像犯了死罪的死刑罪則要貴上許多。
可再貴,幾千大洋也能買下條人命。
這次是三個人,楚凌云準備了二十根金條,以免資金不足。
報紙上剪好字,楚凌云再次來到老鄭的雜貨鋪。
這兩天生意沒有最開始那么好,雜貨鋪沒那么 多人,老鄭正躺坐在門口,看到楚凌云進來猛地呆了下。
「您要點什么?」
反應過來后,他立刻說道,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激動。
「拿盒香煙,再拿個火柴。」
楚凌云走進去,注意了眼窗外,趁著沒人的時候,把手中的箱子放在了角落里。
「我這個雜貨鋪要換地方,以后我是您單獨的聯絡員,這是地址。」
趁著找錢的功夫,老鄭把寫好新雜貨鋪地址的紙條塞進了楚凌云的手里。
「上面讓我問你,能否和您以及您的上線建立電臺聯系。」
老鄭再次說道,這是柯公上次發來的要求,老鄭若是再次見到狂飆1號同志,要問這個問題。
不管是邱小姐還是狂飆1號,都是他們和組織單獨聯系,組織上有事想聯系他們,根本沒有辦法。
「暫時不行,以后再說。」
楚凌云低聲回了句,拿上找的錢出了門。
他也想和組織建立最直接的聯系,這樣以后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傳遞情報,而且更為及時和安全。
但他現在就一個人,身邊沒有合適的幫手。
他的電臺頻繁接收未知電臺發來的電文,會讓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