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總想著抓人,你連人家真實身份都沒弄清楚,怎么抓人?”
楚凌云明白沉漢文立功心切,被泥鰍超越有點不服氣,但情報工作絕對急不得,稍有差池便可能釀成大錯。
楚凌云已經很小心,但同樣出過問題。
杜娟服毒、張白引爆手雷,都是因為一丁點的問題所造成,若是當初能再小心點,說不定就不會出現這些情況。
“組長,我就問問。”
沉漢文訕訕笑了笑,楚凌云站起身:“帶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
康正華有很大嫌疑,但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楚凌云不會武斷的將他認定為日諜。
日諜是要抓,但要慎重,若是抓錯了人又驚動了真正的日諜,好事會變成壞事。
康正華所在的商行位置不錯,周圍有很多外國洋行。
商行獨占一棟三層小樓,一樓是門臉,經營的主要是文化用品,日本產品居多。
“組長,隊長,你們來了。”
有八名隊員守在這里,康正華有重大嫌疑,沉漢文已經讓人盯住了他。
“人在里面嗎?”楚凌云問道。
“在,我們看著他進去的,還沒出來。”
“這個商行的二樓和三樓是做什么的?”楚凌云問向沉漢文。
沉漢文怔了怔,急忙說道:“不都是洋行嗎?上面應該是他們人住的地方吧。”
楚凌云瞪了瞪眼:“去,查清楚他們二樓和三樓的情況,另外弄清楚康正華現在在哪,在做什么。”
沉漢文急忙讓手下隊員去打聽,自己則低下了頭。
他是偵察兵出身,被選入軍事情報處后只接受過段時間的培訓,本來他就在行動組,行動上是好手,跟蹤盯人更不在話下。
但論起查桉,他的確不如泥鰍。
人無完人,不過沉漢文現在已是隊長,以后跟著他要查各種桉子,看來有必要送他去進修,至少明白查桉的過程中要注意的東西,以及各種細節怎么去查,否則很有可能會出錯。
“組長,查清楚了,二樓被他們租給了日本其他企業,是一家報社駐南京的辦事處,三樓是宿舍,兩家共同使用。”
“康正華在二樓,我剛才在一樓的中國售貨員那問到了個情況,康正華是他的中國名字,他是個真正的日本人,真名叫本上康華。”
隊員快速匯報,這名隊員是從杭州警察培訓學校選拔,調查的不錯。
“組長,他果然是日本人。”
沉漢文驚喜道,之前他是真沒想著去里面調查,認定了康正華是日諜后,他就想著早點抓人立功。
楚凌云沒理沉漢文,繼續問道:“這家報社叫什么名字,具體做什么?”
“我問過了,他們名字有點拗口,那名中國售貨員日語一般,不清楚具體的名字,只知道叫什么新聞株什么社。”
“株式會社。”
楚凌云接道,這是家日本股份公司,康正華的確是日本人,但卻不一定是日諜。
日本間諜都極為小心,不會讓人這么輕易的查到他們的身份,隨便問問就能問出真實身份的,很可能不是。
“對,就是這個名字。”隊員急忙說道。
“查一下這個報社的來歷,他們出版哪些報紙,康正華在里面具體做什么,發表過哪些東西。”
楚凌云對沉漢文再次下令,沉漢文急忙應道:“是,我這就去查,保證查的清清楚楚。”
“查清楚之前,不要有任何行動。”
楚凌云又叮囑了句,沉漢文這小子雖然聽話,但現在立功心切,萬一想著搶功,把人給抓了弄不好會很被動。
不是間諜,隨意抓這樣的外籍記者,很容易惹來外交糾紛。
他們那位校長現在最重視外交關系,對內很強硬,對外卻是個軟腳蝦,出了事他們處座都要挨罵,更不用說他們了。
“是。”
沉漢文急忙應道,他送楚凌云離開,心里卻是無比郁悶。
明明是日本人,組長卻不抓,也不說什么時候抓,只讓他查一些外圍的東西,不知道組長是怎么想的。
“組長,您回來了。”
剛回到辦公室,楚原便從外面敲門,他同樣是來匯報。
“傷全好了吧?”楚凌云讓他坐下,隨口問道。
“早就好了,那點皮外傷算不了什么事。”楚原笑了笑。
這次能查出劉大壯是內奸,楚原功勞最大,借此機會,終于將他提到了少尉,并且當上了一小隊的正式隊長。
如今整個行動四組,可以說全是楚凌云的班底,他在這里說一不二。
“組長,我查了霓虹會社那一百多人,感覺有兩個人不對。”
“說說他們的情況。”
楚凌云問道,一個日吹的會社,怎么那么多有嫌疑的人,日本不可能對這樣的地方多重視,最多只是在里面選拔對他們有用的漢奸。
沒點身份或者作用的會員,日本人理都不會理他們。
“一個叫房萬超,他登記的是上海人,來南京很多年了,不過他所現在住的地方剛搬過來只有半年,通過鄰居詢問,沒人知道他之前住哪,我又去了警察局,沒有查出他之前的住址。”
在南京生活過,卻查不到他之前的住處,有點詭異。
“他還有什么嫌疑?”
楚原立刻回道:“我調查到他是五個月前加入的霓虹會社,前兩個月去的非常頻繁,但三個月之前便沒再去過一次。”
“他的工作是什么?”
“房萬超登記的工作是工人,不過我去了他登記的工廠調查,那邊的人說他三個月前便離了職,但他的鄰居并不知情,他每天早出晚歸,還以為仍然在原來的工廠上班。”
楚凌云起身,拿過來所有的會員資料,很快找到了房萬超。
房萬超三十歲,他的自我介紹很普通,并沒有多過的吹噓,也沒說自己想加入日本,成為日本人,更沒有給自己起日本名字,但字里行間卻帶著股日本很強的自信感。
“他的家中還有誰?”
房萬超不會是一個人住,如果是單身的話,沉漢文之前會將他列為嫌疑人,而不是被排除在外。
“家中只有個又啞又瞎的老娘,鄰居反映說他是個孝子,對自己老娘很照顧,經常買好吃的給她。”
兩個人住,另外一個還不能說話,楚凌云眼睛緊了緊。
“盯住他,查清楚他每天出去做什么,另外他之前兩個月在霓虹會社和誰接觸最多,說過什么,全部調查清楚。”
“是,組長,他是不是有很大嫌疑?”楚原忍不住問道。
“目前來看有不小的嫌疑,但不是絕對,另外一個人什么情況?”
楚原匯報說有兩個嫌疑人,這才只說了一個。
“另一個叫徐武,他是和家人一起生活,身份沒有問題,他的家庭條件還算可以,跟隨父親早年便到南京,他的父親是政府職員。徐武原本是第五分局的巡警,不過最近三個月卻連續提拔為副警長和警長,我查了他的關系,并沒有強大的背景幫他升職。”
又是三個月的時間。
這么短時間連升兩級,成為警長,一般的關系可做不到。
王勝能升那么多級,是因為有賀年幫他,只靠楚凌云是不可能將他升那么快。
“查一下這兩人之間有沒有聯系過,特別是三個月前,另外派人監視徐武。”
楚凌云很快下令,楚原明白,組長這是對他們兩人都有了懷疑。
“是。”
楚原領命離開,他走之后,楚凌云又把兩人的會員資料翻了出來。
徐武的自我介紹相當露骨,不僅特別崇拜日本,還給自己起了個日本名字,叫山縣五郎。
他的自我介紹里面,最崇拜的是日本甲午戰犯,侵略中國的山縣無朋,所以給自己起了這樣的名字。
不僅如此,他在自我介紹中,表明了對中國人身份的厭惡,非常想成為一名光榮的日本國民。
這是個極度媚外,沒把自己當中國人的準漢奸。
其實他已經進到楚凌云的必殺名單中,他這種態度,不管是不是漢奸,南京淪陷之前都會將其處理掉。
“王勝,你幫去我查一個人,第五分局的警長徐武,查一下這三個月他都做了什么,為什么能那么快升到警長。”
楚凌云給王勝打了個電話,這就是在警察局有自己人的好處。
有事可以直接吩咐,不用擔心對方不老實,而查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是,楚長官,我就在第五分局,馬上去查他。”
王勝還在核對照片,南京上百萬人,哪怕有年齡范圍,這么多人中找出野貓也不容易,這幾天他都在忙這件事。
“注意保密,別讓他知道。”
楚凌云叮囑后掛斷了電話,又拿起了房萬超的資料。
房萬超是工人,寫的是技術工,可就算是技術工,他的收入也不會太高,霓虹會社的入會費就有五塊錢,一般人可不會隨意加入這樣的會社。
楚原查出他的媳婦早幾年得病死了,沒有留下孩子,現在又帶個瞎眼不能說話的老娘,不想著攢錢娶媳婦,加入這樣的會社做什么?
他的日常生活與日本根本沒有任何的關系。
房萬超的嫌疑,比沉漢文盯住的康正華要重的多。
目前還在調查中,不能說誰是日諜,誰又不是,一切要等調查結果。
不過有了明確的調查目標,有問題他們很快就能查出來,楚凌云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最先回來的是沉漢文,他的調查不難,很快便查清了那家日本報社的情況。
“組長,那家報社叫每日新聞,總部在日本,影響力還挺大,上海和南京都有他們的辦事處,主要是收集咱們國內的新聞,在他們報紙上刊發。”
“我查了康正華,他之前寫過幾篇報道,我在他們辦事處找人買了幾份報紙,上面有他的文章。”
沉漢文帶來一摞報紙,是他花高價讓人到辦事處所購買,找了個懂日語的人過去,說是想了解日本國內情況,買不到報紙,特意來找的他們。
買的報紙不多,只有十幾份,楚凌云很快找到了署名本上康華的文章。
這是一篇對中國民眾反映的報道,里面不實之處很多,但特意提到,在南京有個非常喜歡日本,崇拜日本年輕人的組織,正是霓虹會社。
十幾份報紙中,他的文章一共有四篇,其中三篇都寫了霓虹會社,他對霓虹會社有著很深的了解。
報紙是真的,本上康華的記者身份應該也是真的,他所寫的東西,是他自己進入霓虹會社調查出的結果。
內容有浮夸,但霓虹會社的事所講述的基本都是事實。
如此來看,康正華并不是日諜,他就是一名記者,康正華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用的也是他日本名字中的兩個字。
記者進入會社調查,這很正常。
“你再查一下他在霓虹會社都和誰接觸過,說過什么言論。”
康正華的疑點減少了許多,不過只要有一絲的疑點,對他的調查就不會停止,直到確認他不是日諜為止。
情報工作就是這樣,一旦被情報機構盯住,不徹底的排除嫌疑,那你將永無寧日,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調查。
“是,組長。”
沉漢文應道,并沒有離開,又小聲問:“組長,是不是我猜錯了,康正華不是日諜?”
有真正的記者身份,又寫過霓虹會社的文章,沉漢文再傻也知道,康正華可能就是記者,不是他所猜測的特工。
“還沒確定,對他繼續查下去,另外其他的重點嫌疑人也要核查清楚。”
楚凌云搖頭,日本情報組織在記者中布置特工是常有的事,記者的身份很容易探查到情報,但不是所有的記者都是日本的特工。
“是。”
沉漢文失望離開,楚凌云雖然沒讓他放棄對康正華的調查,但態度他卻看出來了,康正華是日諜的嫌疑已經很小。
本以為找到了個日諜,能夠立功將自己的軍銜升上去,結果卻是找錯了人。
“鈴鈴鈴。”
臨近下班的時候,楚凌云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拿起話筒,那邊傳來王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