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子下詔,準備籌辦太荒盛會,邀請大景已經接觸到的各族使者于明年新春佳節前來順天。
此詔傳開,天下嘩然,絕大多數人對異族都充滿忌憚與偏見,認為天子這是引狼入室!但天子下詔,木已成舟,此事已經定下。洛州,大景最富饒的州地之一。
一座府邸內。
一名戴著銀色面具的黑袍男子正在飲茶,面具只遮蔽他的上半張臉,露出口鼻,從他的皮膚與白胡子來看,此人很年邁。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半跪在他面前,抱拳道:“主公,滄浪已經選定。”此人穿著束身的武者衣袍,看向黑袍男子的目光充滿狂熱之色。黑袍男子應道:“嗯,我已知曉,密切關注他。”
“是!”
武者跟著消失在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一扇房門忽然打開一道身影從屋內走出,竟是一名老道人,若是姜長生在,定能認出他來,正是龍起觀的創立者,清虛道長。
他看起來與兩百多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額頭上多了一條詭異的黑紋。
清虛道長走到黑袍男子面前坐下,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問道:“如今天子鞏固皇權,天下太平,你要強行推出滄浪嗎?”
黑袍男子平靜道:“天下太平只是假象,弘宗遭遇刺殺,道祖都沒有出手,說明道祖已經厭棄大景,沒有道祖庇護的大景已經是盤中餐,等待著天命之人上桌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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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宗姜寒是大景自太宗以來第一位被刺殺成功的天子,未遷都之前,沒有人敢行刺天子,因為有道祖在,但遷都之后接連發生行刺之事,道祖都沒有出手,景弘宗被刺殺成功更是讓各方勢力暗流涌動。
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遷都之后,道祖與姜家的情分算是斷了,之前強良族來襲,道祖之所以出手,也只是為了天下人罷了。
“滄浪真的適合嗎?”清虛道長問道。
黑袍男子的眼神閃著寒芒,道:“若只是當滄浪他合適,但也只適合當滄浪。”清虛道長微微點頭。
“先看看滄浪的行動,若是天下大亂,道祖依舊不出手,那我等才能真正實施大計,以前的朝宗,現在的世族,
都在等待道祖的態度。”
黑袍男子緩緩道,提到道祖,他的眼神波動,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向清虛道長,道:“準備好吧,你的作用很大,比滄浪還大。”清虛道長露出笑容,道:“貧道早已做好準備。”黑袍男子嘴角上揚。
定和三年,新春之日到來,天下目光落在順天城上,據說有十支來自太荒的靈智種族前來拜訪,許多人都在擔 憂皇城出事。
太荒盛會持續十日,各族離去,整場盛會沒有任何風波,一切順利,據說各族都上貢了寶物,對大景十分尊崇。
天下人這才放心,開始期待大景的未來。
太荒盛會標志著大景正式與太荒融合,絕對能青史留名。
天子高興,將主辦太荒盛會的運部尚書安常提拔為丞相,進入三省之列,可參與國事的決策,安常的晉升速度太快,引得朝堂動蕩,也惹來諸多大臣的不滿,許多大臣熬了數朝都沒有踏足丞相之位,安常只是籌辦一場盛會便晉升丞相,簡直可笑。
據說那一次的早朝鬧得很大,文武群臣施壓,但天子執意而為。
安常成為丞相后,迅速提拔自己的親信,不到半年,那些反對他的聲音全沒了,至少在朝堂上聽不見。
定和四年。
七月初,大景北部出現罕見的大旱,不到兩個月,旱災爆發,隨之而來的是饑荒,無數百姓受苦。
龍起山內。
“旱災?可笑,定然是運部有人在搞鬼,導致那一帶的氣運之力削減,否則以大景的國運,怎能有如此劫難?“
陳禮不屑道,語氣冰冷。
白尊搖頭道:“看來當今天子不識氣運之道,身邊也沒有能傳遞民情的忠臣。”
陳禮道:“那也是他自己選擇的,從他重用安常起,他就錯了,那安常早就與齊圣斷絕師徒情分,陛下還能器重他,定然是被迷惑了,安常此人確實很有手段,一年時間,他便權傾朝野,看來他背后有很多勢力在支持。”
他看向藥鼎旁的姜長生,道:“道祖,您一定要忍住,大破大立的契機來了。”
姜長生沒有接話,趴在他身旁的白岐憤憤不平道:“主人已經派人去呼風喚雨,結果還被人罵。”
黎儀乃雷神,可勾動天雷,聚集云海,但問題出在氣運上,以他的能力可不能日日呼風喚雨,當他救災失敗后,百姓就開始罵他,這些反響在神游大天地的大景圈子里已經傳開,讓信徒們對那些沒有成為信徒的百姓十分不爽。
大景人已經太久沒有吃過苦,至少饑荒已經遠離他們,那些受苦的百姓責罵雷神,責罵道祖,責罵朝堂,并沒有對雷神施雨產生感激之情,反而遷怒他無能。
當越來越多的人埋怨道祖時,道祖的信徒們則越來越不滿,因為神游大天地的存在,導致信徒們都知曉是運部所為,怪不得道祖,百姓不敢反抗天子,卻來怪罪道祖,這是何道理,于是乎,大景正在形成兩波陣營。甚至有一些信徒想要造反,推翻姜家皇權,以后獨尊道祖。
姜長生的大景信徒分布在各個階層,上至朝堂官吏,下至武林底層,這股力量匯聚在一起,足以顛覆大景,但姜長生沒有那么做,管理江山是需要耗費精力的,他也想看看姜家子孫能否力挽狂瀾。
“安逸久了,久到天下人已經忘記了以前的苦難,忘記大景的盛世是由誰帶來的。”葉尋敵哼道,他就是不滿的信徒之一。
姬武君道:“除了安常作亂,我覺得幕后有人在推動這一切,運部為何要制造旱災,激化民怨?圖什么?”
慕靈洛蹙眉道:你是說,安常想要造反?先逼天子失民心?”姬武君點頭道:“運部上下都是安常的人,他豈能不知?”
慕靈洛想說要不要她去殺了安常,但一想到陳禮的大計與姜長生的默許,她又沉默了。
世族、藩王限制了大景皇權,矛盾越來越深,已經到不可化解的地步,就連慕家也有人埋怨弘宗亂揮刀。
“安常背后的人肯定很多,真要是拉出來,怕是能將天子嚇死,等天下大亂時,這些人就會打起來,讓他們消耗彼此吧,當天下人怨恨他們時,道祖再扶持姜家皇權,那時的天子是受天下百姓愛戴的,那時就可以對世族進行大清洗,一切都順天順民意。”
陳禮嘆氣道,他的話很殘酷,但眾人都無法反駁。
事實確實如此諷刺。
姜長生算了一下,大景內除他之外的最強者仍是通天地,沒有任何威脅。無論是誰在暗地里謀劃,他都不感興趣,因為再強,在他面前都是一只蟲子。
十月時,旱災結束,然而在歲末時大景的東邊卻迎來寒災。
定和五年,三月初,御書房內。
天子打坐在蒲團上,旁邊桌上的奏折堆積成山,他面朝門外的驕陽,雙手變幻手勢,好似在練功。
安常到來,特意沿著門邊進來,沒有阻擋陽光。天子眼也不睜,問道:“大景氣運的波動查到了嗎?”
他身為天子,能感知天下氣運,但只能感知到波動,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
“依舊是武林門派的廝殺,死的人有些多,百姓倒是沒事,陛下,武林該整頓了,他們肆意爭斗,容易傷及百姓,而且這般無視國法,豈能縱容?安常彎著腰說道,姿態很低,一點也不像是丞相。
天子繼續道:“那就鎮壓吧,推選一位武林盟主,此事由你來辦。”
“遵命!”
安常應道,然后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道:陛下,此乃龜元丹,乃萬年玄龜的氣血所化,可增長壽命。”
天子睜眼接過此物,道:“不錯,你有心了。”
安常笑道:“臣能有今日,全憑陛下寵信,陛下活萬歲,臣才能逍遙萬年。”天子沒好氣道:“萬歲?朕能活過兩百歲就不錯了。”君臣二人聊了一會兒,安常退下。
天子則繼續修仙。
自從換上親信后,他已經習慣放權,太荒盛會的成功以及各族的表態預示著大景將要騰飛,在他看來,他已經完成了弘宗交給他的任務,他沒必要全身心的操勞,平日里可以將大部分時間用在修仙煉丹上。
等姜玄年達到洞天境,他便禪讓,這樣姜玄年就能鎮壓群臣,不再出現前幾任天子的情況。天子覺得盡在把握中,若是天下氣運出現劇變,他自然會親自插手。這就是運朝的好處,知氣運可觀天下。
然而。
氣運劇變真的來了,而且來得很快。
十一月。
天子坐在御書房內,臉色陰沉至極,安常快步走進來,正要行禮,被天子打斷道:“快說,到底出了何事?”安常連忙回答道:“有人煽動一州百姓謀逆,這才引來國運劇變,陛下不用擔心,臣已經安排人去鎮壓,很快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