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沒有離去,而是留在龍起觀內,化為一名老道士,之所以留著他,姜長生自然是有用,不過得留在將來用。
屋內,姜長生將盒子打開,發現里面竟然是一截白骨。
白骨跟著逸散出黑氣,在姜長生面前凝聚成一尊人形,身穿紫衣,面戴青銅面具,長發盤于冠下,神秘無比,看其身形,酷似姜淵壯年之時。
刑首!
姜長生感受其氣息,竟然達到神心境,真氣程度絲毫不遜色于天山季缺。
刑首抱拳道:“拜見太子殿下。”
他聲音沙啞,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姜長生道:“我已不是太子,以后也不會是,姜淵已經駕崩,之后我會將你交給魏王,你應該知曉此事吧?”
刑首點頭。
姜長生突然抬手,一掌拍向刑首,刑首來不及反應,被打入輪回印記。
刑首瞬移般后退至房門前,他沉聲問道:“長生道長,這是何意?”
姜長生笑道:“一點小手段,雖然有姜淵的命令在,但他畢竟死了,我不能賭,你乃邪祟魂體,安心輔佐魏王,待大業完成時,我或許會賜予你莫大的機緣。”
刑首沉默片刻,道:“什么機緣?對于我而言,有什么機緣能讓我心動?”
“真正的化形?或者奪舍成為真正的人?”
姜長生微笑道,聽得刑首渾身一顫。
這世上的妖魔、邪祟皆是野獸、孤魂野鬼所化,世上并無修仙之法,他們只能靠天資吸收天地靈氣,或者效仿武道修行,但這些辦法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
邪祟最多附身于人,還不能長時間附身。
刑首想到姜長生的種種神奇之處,以及深不可測的功力,心里難免產生一絲動搖。
或許他真能做到?
刑首來到姜長生面前,半跪而下,道:“先皇已去,從此以后,刑首以您為尊,愿聽吩咐,輔佐魏王。”
這話很有見底,知曉誰是真正的主子。
姜長生滿意一笑,道:“你暫且修行吧。”
刑首化為黑氣消散,鉆入白骨之中。
姜長生將盒子放在窗臺前,方便他吸收日月精華。
日子恢復平靜。
忘塵整日陪伴著皇后娘娘,陪伴她度過最后的日子,而她也沒有告訴忘塵自己與姜長生的關系。
每日能見到姜長生,皇后娘娘便很滿足。
姜長生本想為她煉制一些續命的丹藥,但被拒絕。
雖然姜淵對不起她,但她一直深愛著這個男人,如今姜長生已經長大,她也算了無牽掛。
四月。
皇后娘娘單獨約見楊徹,相談一個時辰后,楊徹離去,當夜,她便去世。
姜長生將她埋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忘塵、李公公隨同祭拜。
這一世的父母皆算是壽終正寢,臨死之前,他們還相認了,確實已無遺憾。
生死相別倒是讓姜長生有了更多明悟。
長生這條路并非只有期待,還伴隨著傷感,不過比起追求長生不死,這些傷感算不得什么,況且他與這一世的父母并不算熟。
他今年已經四十四歲,再加上前世,也算是一位老人,只是心態上仍很年輕。
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少經歷滄桑。
忘塵忍不住感激道:“多謝道長,若是母后留在皇宮,怕是……”
姜長生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李公公搖頭失笑,跟著離去,他也沒有點破姜長生與皇后娘娘的關系,除非姜長生想,否則他愿意將這個秘密帶到九泉之下。
金鑾殿上,新皇帝姜羽端坐龍椅上,他俯視著滿朝文武,豪情萬丈。
皇帝的位子真是令人著迷。
斜下方一名老太監瞥向姜羽,姜羽感受到其目光,方才開口道:“古汗、晉朝虎視眈眈,大景與古汗更是已經不死不休,大景迎來前所未有的危難,不知諸位可有良策?”
滿朝文武沉默,誰也不敢開口。
誰開口,就是去送死。
他們心里充滿怨言,本來與古汗已經和平相處,景武祖為了成就千古一帝,非要攻伐古汗,如今兩朝已經徹底結仇,都想將他們徹底干滅,沒有和談之說。
景武祖犯錯,當今皇帝也是如此,葬送了大景一半的兵力,如今各地鬧饑荒,民不聊生,晉朝更是陰險,趁機拉攏古汗,大景派去的外交臣子,全都遭受羞辱,晉朝揚言,五年內踏平大景。
面對兩朝威脅,沒有將軍敢頂上去。
有人站出來,道:“如今大景最威猛的將軍還得是秦王,陛下,不如給秦王征兵權力。”
姜羽瞥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即閉嘴。
自從姜譽大敗后,姜羽便不準姜譽征兵,甚至連先皇駕崩,他都不準姜譽回來,如今姜譽守著北境的一座城池,苦苦掙扎,如同困獸。
姜羽緩緩開口道:“朕有一策,可解江山之危。”
文武百官抬頭,看向他,眼神中充滿好奇。
如此局面,還怎么解?
“改國號為楚,拉攏楚人一同守護十三州大地。”姜羽掃視殿上所有人,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胡鬧!這和投敵,有何區別?”
一名老臣站出來怒罵道,其他臣子也顧不得害怕,紛紛大罵。
他們這些年就在納悶,姜羽為何不斷提拔楚人,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姜羽竟然要復楚!
太荒唐了!
縱觀古今,前所未有!
此事一旦成功,大景將永遠地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荒唐!陛下,您瘋了?”
“不可能!此事萬不可能!”
“復楚?讓如今的大景子民如何想?”
“陛下,您怎么不說投降晉朝?”
“可笑!太可笑了,陛下,誰給您出的良策?他真是萬古奇才!”
群臣激憤,甚至顧不得皇帝的威嚴,各種難聽的話鉆入姜羽的耳中,讓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他沒想到平日里懦弱的文武群臣竟然敢如此辱罵他。
“放肆!爾等真是活膩了!想被砍頭嗎?想被株連九族嗎!”
姜羽起身,怒吼道,真氣澎湃,震得所有人心神膽顫。
尚書省丞相跪下,高聲喊道:“望陛下打消此妄念!否則臣等縱死也要反抗!”
“望陛下打消此妄念!”
絕大多數文官武將紛紛跪下,只有那些楚人官員沒有跪下。
姜羽的臉色冰冷到極點,眼中滿是殺意。
真昱一年,五月,皇帝欲要復楚的消息傳遍全天下,雖被群臣鎮壓,但這個提議讓天下百姓對其失望透頂,民間皆是謾罵之聲。
龍起觀內。
“父王簡直瘋了,他怎么會說出這樣荒唐的話!”
十五歲的姜子玉怒罵道,他坐在姜長生旁邊,兩人好似親兄弟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姜子玉眉心間的胎記使得他更加神俊,頗具威嚴。
徐天機瞧瞧打量這對師徒,暗自嘀咕:“怎么越來越像了?”
忘塵也注意到這一點,平時很難察覺,但姜子玉一怒,那氣勢極像姜長生面對絕世高手時的狀態。
姜子玉看向姜長生,道:“師父,我想起兵,鎮壓北境,只要擊潰古汗、晉朝,父王定不會再提復楚。”
如今的他武功大成,雖不及通天境,但在靈識境也就是絕頂高手之中,他也算佼佼者,再加上楊家、陳家幫他蓄勢,他信心十足。
姜長生道:“待平安成就通天,再起事。”
姜子玉不由看向平安,平安正在庭院里跟白龍玩耍,強壯如龍的白龍被他抱著甩來甩去,暈頭轉向。
平安長相不算俊朗,但五官棱角分明,英姿勃發,再加上強壯的肉身,一看就是萬人敵的猛將。
姜子玉皺眉,他也知道一名通天境高手的作用。
沒有平安,他可沒有把握對付古汗以及晉朝的宗師。
“那就再等等。”
姜子玉郁悶道,他暗自發誓,待他起事,定要掃平天下渾濁。
姜長生將平安叫過來,平安雖癡傻,但對姜長生可謂是言聽計從,他最聽姜長生的話。
“今日我便開始傳授你妙宗法相。”
姜長生開口道,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側目。
十年之期已滿、原本準備下山的徐天機也來了興趣,妙宗法相啊,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絕學。
只是該如何讓道長傳授于我?
徐天機陷入糾結中。
真昱二年,皇帝冊立其子姜子韓為太子,太子攜十萬軍隊出征北境,他意氣風發,欲要證明自己。
六月。
平安終成通天境,姜子玉與其拜別姜長生,下山而去,臨走之前,姜長生將刑首賜予他,這下子他手里還有一尊神心境高手。
姜長生站在山門前,目送著兄弟二人下山,忘塵、荒川、萬里等人站在他身后,其他弟子也在,這么多年的相處,姜子玉與觀內每一位弟子的關系都很好,自然舍不得他去征戰沙場,同時也期待他闖出赫赫威名來。
徐天機忍不住道:“道長,我若是助魏王,待他功成,可否傳我妙宗法相?”
他糾結了一年,只能想到此辦法。
姜長生目視山道,輕聲道:“可。”
徐天機大喜,立即拜謝姜長生,然后向山下沖去。
“魏王殿下,等等我!”
“伱怎么來了?”
“我助你打天下。”
“你不是說得等本殿下登基嗎?”
“我怕等不到。”
“滾,到時候本殿下定要你沖鋒在前。”
山道上回蕩著姜子玉、徐天機的笑罵聲。
忘塵感慨道:“這下子魏王手底下不缺猛將了,至于謀士,陳家、楊家的子弟能頂上。”
如此陣容,他看到了希望。
只是就算魏王力挽狂瀾,如何登基呢?
是討得天子喜愛,還是強逼?
忘塵不由看向姜長生,他的側臉讓忘塵覺得很可能是后者。
姜長生待在京城內,便是對當今天子最大的威脅,只是天子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