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世界,一定有什么不對。
硝煙與鐵的味道縈繞在陳墨瞳的鼻腔,久久不散。
她的雙眼映照出眼前狂野而瘋狂的畫面:
看不到盡頭的機械蟲群在大地上漫無目的地游蕩,攻擊所有靠近它們索敵范圍的生命;
曾見過的那些看似不可戰勝的巨人,已經化作凄厲的尸骸,被惡魔啃食殆盡,連最后一絲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龍族與惡魔的戰斗,失去了王座之上的大地與山之王,祂的眷屬,終究還是被淹沒在了惡魔歪曲恐怖的潮水之中。
世界就要毀滅。
沒有生命,就連土地的生機也斷絕的荒蕪大地上,成為最后勝利者的是盲目而愚鈍的惡魔。
而他們——眼前的人們,則是搏擊這混沌海潮的更盲目者。
三個月。
自世界出現第一例末日異變以來,這已經是一段稱得上“漫長”的時間。足夠陳墨瞳按照昂熱的吩咐,站在最合適的位置……去深入地理解法奧斯這群人。
路明非、源稚女。
從前她不了解,如今更難以理解的人。
前者簡直像是惡魔一樣,仿佛某種野性力量的化身,一舉一動都在宣泄著徹頭徹尾的暴力;后者則截然相反,樣貌清麗秀美,姿態輕盈如舞步翩翩,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韻味。
還有楚子航、零。
她曾經接觸過,現在卻似乎判若兩人的人。
從前的楚子航就是卡塞爾里面有名的冰山冷男,在陳墨瞳的認知中他還是那個自家閨蜜暗戀的面癱帥哥,但在離開卡塞爾之后,他似乎已經完全地向著某個方向狂奔,蛻變成了什么以刀劍為骨、鋒刃為心的東西……變得更加冷酷、更加難以接近。
而零這個由她引導加入卡塞爾學院的新生,則是一貫沉默地展現出她難以理解的力量。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吧!」
雖說被學校的人稱作“巫女”,但那不過是好事者恭維追捧之下的戲言罷。除了性格有些叛逆外,陳墨瞳并不算是一個真正的怪人……
她仍然身處于人的桎梏中,甚至稱得上是“普通”。
沒有言靈的A級混血種,說出去簡直令人發笑吧?
可也正是因為這種“普通”,她才難以理解……眼前這些人身上,那揮之不去的“瘋狂”。
人類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類是一種社會性的生物,陳墨瞳曾經從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話,而現在她見到了這句話的另一面、一群被抽離了社會性的人……
一些她不知是否還能稱之為人的……人。
“你是這么想的么?”
源稚女眉頭輕蹙,輕聲嘆息,“覺得我們打破了你‘身而為人’的舒適圈?”
以他的耳力,自然不會聽漏陳墨瞳的喃喃自語。面對這近似質疑、指責的發問,額生櫻紅鬼角的青年赤色眼眸中隱隱地浮現一絲憐憫,像是看見了一個因為討厭吃花椰菜對父母哭鬧的孩子。
——是因為不安吧。
楚子航沒有回話,因為他不覺得這是一個需要他來回答的問題。
作為一個卡塞爾學院上大一期間就開始玩暴血,把自己爆得快當不成人的激進分子,楚子航根本不在乎什么人類的身份。
力量!復仇!
殺殺殺殺殺殺!
他就是會為了自己的目標,將自己的一切都投入火爐,只為了把敵人全部燒個干凈的那種人。
那雨落狂流之暗、駕馭八足駿馬的狂獵之神、為了保護自己而失去蹤跡的父親……已經幾乎填滿了少年楚子航的心,令他成為了追逐幻影而不知夢的人。
“我覺得沒什么不好。”
路明非臉上的笑容收斂,眉宇間閃過一絲煩躁和不快,“用這種語氣說什么舍棄人類的身份……還真是高高在上呢。”
這大妹子長得不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性格也還行。
就是好像有點吃得太飽了。
零的視線看向陳墨瞳,那雙鏡子般的眼眸仿佛冰一樣冷,倒映著紅發女子疲憊而空洞的目光。
在法奧斯的同窗中,或許沒有人能比她更加敏銳——再說以她的年紀,擁有的閱歷也足夠碾壓陳墨瞳這種小女生了。
不如凱撒——遠遠不如。
「雷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雖然有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卻是在黑天鵝港那冰天雪地的孤兒院長大,被當做試驗品培養,歷盡了艱辛才僥幸在這個世界活了下來……零所經歷的痛苦與匱乏,想必從未在陳墨瞳的身上存在過。
就算陳墨瞳在自己不幸的家庭中經歷了如何的冷眼,可作為資本饜足的混血種大家族、陳家給予她的生活之富足,依舊是幼時的零難以想象,也不曾體驗過的。
如果沒有那些供養,陳墨瞳還能成為她心中的那個“諾諾”嗎?
和她相比,有著類似出身、類似經歷的凱撒·加圖索,如今在這片荒蕪大地上所展現的志愿與韌性,已經可以說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像是風暴中振翅的鷹,和縮在窩中戰戰兢兢的向外探頭的雀。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又能迎來什么結局?」
想必會是苦澀的果實吧……只是那也與自己無關了。
少女并非隨意輕視他人的那種人,可此刻,她依然對陳墨瞳的軟弱產生了一絲不滿——三個月,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與我們一同與那些超越人智的怪物戰斗,仍然換不來覺悟嗎?!
必須要超越人類!
否則,如何與那些遠遠凌駕于人類之上,足以被冠以神明之名的敵人對抗?
或許在場的人里,也就只有陳墨瞳一人會對這個問題仍心懷迷茫。
披肩的金發在火光中反射著耀眼的光輝,身披銀色的兵裝,凱撒的雙目將眼前的一切一切充滿渴求地納入視野。
旋身踹飛擋路的蟲型殘骸,左臂的構造兵裝變形成狙擊模式,在惡魔的尖嘯聲中轟穿了百米外蠕動的猩紅光團。
質疑之惡魔所創造的蟲群盲目地在大地上爬行、廝殺,他也像是愚鈍地融入了這片蟲群之中。
忍受接連不斷的戰斗帶來的疲憊與痛苦,凱撒背對著他的“女友”,將汗與血一同混入死斗的戰場。
構造兵裝的金屬在他身軀上增殖,與他的肌膚融合、與他體內每一顆細胞交織,將他錘打為鋼的戰士。
而這一切又都成為他投身下一場戰斗的養料。
「——我必須擁有,穿越這片荒野的力量。」
凱撒雙目所向前方,視線不知不覺已經眺望去了極遠處。
今天520我和兄弟一起過了,開房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