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加圖索家族的私人研究所深藏于阿爾卑斯山脈的巖層之下,入口偽裝成了一座巴洛克風格的廢棄古堡。
內部的景象也與常人想象的不同。
整個研究所都以現今最高端的科技混合煉金技術建造,其中可以說是浸透了煉金術牛馬的血汗。最內部的核心實驗室黑曜石的墻面上鑲嵌著超大型的青銅色煉金紋路,熒藍色的液態汞在紋路中流淌,如同血管般向中央收束,最終匯聚成天花板上倒懸的龍形浮雕。
浮雕龍口中銜著一顆宛若鮮血構筑的暗紅色結晶,那是從圣弗朗西斯科天使之城事件中,步舜與諾頓的戰場回收的賢者之石。在煉金矩陣的催化下,這特殊的賢者之石輻射出的言靈領域,有著壓制多數高危生物的活性的效力。
角落的自動防御炮塔沉默地轉動炮口,瞄準每一處陰影——仿佛連空氣都被視為潛在威脅。
EVA的全息投影懸浮在操作臺上,實時監控著實驗的全過程,收集數據的同時也隨時都做好了擊斃室內研究人員和試驗品的準備。
而實驗室的中心——
十二個環形玻璃收容艙懸浮在半空,艙內各自囚禁著姿態極盡扭曲的活體樣本:
一具人形生物脊背上裂開六對昆蟲般的膜翼,似人似蟲的面目死死地貼合著玻璃,布滿血絲的雙眼幾乎要被它自己壓爆;
另一艙內蜷縮著渾身長滿肉瘤的死侍,骷髏般的空洞雙眼中搖曳著金色的光,全身瘤體表面排異般地不斷不斷滲出瀝青狀黏液。
在這些傾盡人類想象力也難以描述出的噩夢產物的中央,名為蘇茜的半魔人就佇立于此,被所有人的視線所聚焦。
見她沒有動作,禿頂的首席研究員咽了一口唾沫,又重復了一遍:
“蘇茜女士……請您向死囚569號注入1ml的惡魔之血!”
直到耳機里面EVA平靜的聲音隨之傳來,蘇茜指尖的血色利爪才微微震顫,空氣中頓時泛起漣漪般的黑霧。
后方三名年輕助手頓時下意識后退半步,瞳孔都在恐懼中收縮——他們都在訓練中見識過“惡魔”非人的可怖之處。
三天前一名研究員突然精神失常,在實驗過程中釋放出了編號34的怪物。那只夸張得像是綠巨人混合蜘蛛俠的肌肉怪物,在趕來善后的蘇茜面前卻只存在了一個瞬間,黑霧散去后原地只留下一套空蕩的制服和半截焦黑的指骨。
這里的每個人都在恐懼,但也都在貪婪地渴求這份危險的力量。
「——呵。」
感受著這些人身上傳來的對自己的恐懼,被交換到此處協助進行研究的蘇茜,心中頓時發出一聲冷笑。
即使如此恐懼惡魔的力量,卻依舊無法拒絕它的誘惑。
人類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
隨之她又忍不住陷入一種莫名的哀愁。
可我也不過是一丘之貉……靠這只手的力量,自己能否抓住那個人的背影呢?
懷著這種不知能被稱之為少女的哀愁的心情,她靠近了那個滿臉驚恐,手腳被牢牢地束縛在手術臺上的光頭刺青男。
死囚569號。
沒有名字,當然也不需要名字,這些被選中的渣滓都是些槍斃十分鐘都不為過的重刑犯。
人類的世界總不缺少這種垃圾。
看到眼前這一身紅色風衣的窈窕女人靠近,手術臺上的光頭男人渾身抽搐,臉皮上兇戾的骷髏刺青在冷汗浸泡下扭曲成了滑稽的鬼臉。
在被推進這間實驗室之前他還能時不時地說些黃色廢料,試圖挑釁那些白衣的研究員,可來到蘇茜面前后他卻不敢對這美艷的黑發女人說出半個字。
此時面對走來的蘇茜,他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嗚咽,像被掐住脖子的野狗:“不……求求您……我不想變成怪物……!”
束縛帶深深勒入皮肉,腳踝處的鐐銬早已磨出血痕。當蘇茜的陰影籠罩他時,男人突然爆發出一股蠻力,頭顱猛然后仰撞向金屬臺面,癲狂的瞳孔幾乎撕裂眼角:“殺了我!直接殺了我啊!”
可惜的是,讓試驗品保持清醒,這也是實驗要求的一環。
黑霧從蘇茜的利爪上蒸騰而起,如活蛇般鉆入男人的鼻腔。那是霧化的惡魔之血,幾個月后的現在蘇茜已經能對自己的惡魔之手做到這種程度的操控。
光頭男人的求饒聲在黑霧入體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在獄中勞動所鍛煉出來的健壯身體瞬間繃直,脊椎的位置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咔嗒聲。
刺青下的血管開始詭異地蠕動,皮膚下凸起無數蚯蚓狀的紋路,仿佛有東西正啃食他的內臟。男人眼球暴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牙齦——他就這樣獰笑著死去了。
失敗了。
或者說,某種意義上的成功了。
蘇茜又從這已經死去的囚犯身上感受到一股異常的恐懼,以及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被她的惡魔右腕緩緩吸收。
她喃喃自語道:“通過龍血、帕彌什病毒,來逆向制造神名之力……”
普通的研究員只以為這是一場嘗試掌握惡魔力量、制造穩定的惡魔之力變異體的實驗,但蘇茜和EVA清楚,那只是最表層的一環。
只有擁有神名之力的惡魔才算是完整,她這只惡魔之手來自于作為根源性惡魔的影霧之惡魔,失去名字讓它得以被蘇茜這般的凡人控制,但夜深時刻,她仍然感到右臂在向她傳遞一種獨特的“饑渴”……
最后是獅心會護士團獅心救濟團的領導者、兼任護士長身份的李淺月給了她一個建議。
——既然你的惡魔右手失去了名字,只繼承了幾分根源性惡魔崇高恐怖的本質,那為什么不試著用我們手上擁有的素材,來塑造適合你的名呢?
于是昂熱下令,選擇擁有混血種資質的死囚,通過煉金術改造、用帕彌什感染后,最后強行注入惡魔之血……經過這一道道工序,某種朦朧之物居然真的逐漸在她的心中成型。
就像是有什么未知的猛獸在心中呼喚。
她垂眸看著利爪刺入男人心臟,黑霧涌起,這個異化失敗的男人頃刻間被抹去了存在,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影子投射在手術臺的中央。
研究員們的呼吸聲消失了,只剩儀器的蜂鳴,耳畔那個名字隨著她的吞食愈發清晰。
而她的思緒穿過霧氣,眼前仍然是那個獅子一樣的男人的背影。
「楚子航……我還能追上你嗎?」
“楚子航,在這段時日里,你到底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凱撒單手插在剪裁鋒利的深灰色羊絨風衣口袋中,另一只手隨意拎著登機箱走下飛機,視線卻已經悄然飄向了不知何方。
“已經得到了法奧斯學院那邊的回應,只要到了約定的地點就能見到了吧。”
一旁的陳墨瞳瞥了自己的男朋友一眼,趿著漆皮短靴從私人飛機的舷梯一躍而下。
她的紅發在清晨的風中狷狂地飛舞,酒紅色皮質夾克的下擺掃過膝蓋,幾縷碎發垂落在耳際,眉宇間中透露著她那種獨具一格的灑脫。
理了理自己的衣裝,她又忽然伸手拽住凱撒的袖口:“喂,看九點鐘方向。”
凱撒順著她指引的方位看去,航站樓立柱的陰影下,三名穿黑紋付羽織的男人正躬身向著他的方向行禮,袖口露出的刺青蜿蜒如蛇。為首者捧著一方黑漆木盒,木盒上是大師親手雕刻“源家”的家紋,一旁的屬下腰間配著刀和槍,一舉一動都顯得無比莊重。
“下馬威?還是給我們的禮物?”
來到了這個國家之后,原本屬于她的那種小魔女一樣的氣質似乎又回到了陳墨瞳的身上。她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眼中浮現明亮的光影,卻是拎起了自己隨身的小提包。
一旁的凱撒伸手攔住了正準備掏槍的陳墨瞳,大馬金刀地向前走去,聲音落在風里,“別擔心,這里已經是楚子航的地盤了,我相信他不會連手下都控制不了。”
“嗨咿!”
見到凱撒走來,三名執行部的執行人同時發出一聲訓練有素的喊聲,以無比標準的中文說道:“歡迎卡塞爾學院的同僚來此交流!”
“你們還自認是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的人嗎?”凱撒視線睥睨,仿佛君王俯視自己的臣子。
領頭的執行人抬起頭來,不卑不亢道:“我們一直都是蛇岐八家的人,侍奉大家長,僅此而已。”
“……哼。”停頓了半秒,凱撒眼中的黃金暗淡下去,“現在的大家長是何人?”
“當然是楚子航大人!”
領頭之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右側的黑衣人則是開口:“前任大家長橘政宗大人因為敵人的襲擊不幸遇害,源家家主源稚生大人尋回了前代影皇,上杉越大人深感自己難以背負這份責任,于是傳位于擊殺了進犯蛇岐八家的外敵的楚子航大人……”
合情合理,名正言順。
這已經是蛇岐八家內部的共識,即使下五家的家主抱有疑問,在上門的楚子航與源氏兄弟面前,也不攻自破。
霸道?亦或是王道?這種東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子航以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奪取了這個國家最巔峰的權利。
——凱撒想清了這個事實。
「以一己之力凌駕于整個國家嗎……楚子航,你這家伙……」
心中涌起了一陣強烈的緊迫感,不知不覺中老對手已經再進一步,他卻仍然駐足不前。凱撒沉默了一瞬,視線放在了男人托在手中的黑漆木盒上,淡淡地開口:“這是何物?”
“是零大人安排我們送來的東西,具體是何物我等并不知曉。她只說,送到您的手中便可。”
嘖,一問三不知。
凱撒心底輕嘖一聲,卻也藝高人大膽地伸出左手,從男人手里接過木盒,“接下來你們有什么安排?”
“已經為您安排好了安縵東京(AmanTokyo)酒店,您可以與您的同伴在那兒俯瞰皇居庭院。酒店內還配置有禪意庭院、私人溫泉套房、米其林日料餐廳,如果您有需要我們也可以提供更符合您口味的西式菜品。”
領頭的男人側身讓開一條通往專車通道的路,“按照慣例,我們不會觸碰您的行李。”
卡塞爾學院和蛇岐八家終究是暴力組織,以往進行交流時,大部分時候也不會把自己的行李交到別人的手中。凱撒對此自然沒有異議,他扭過與陳墨瞳對視了一眼,隨即點頭:“那就帶路吧。”
一輛防彈的黑色加長邁巴赫轎車緩緩開到他的面前,兩位執行人恭敬地為凱撒和陳墨瞳拉開車門,待到二人在帶著行李上車,領頭的男人這才坐上副駕駛座。
“祝您日本之行順利。”
他說道:“我的任務是送兩位到達酒店,零大人說過了,如果兩位有任何需要,請聯系這個號碼,那邊的服務人員24小時為您等候著。”
一張堅硬的黑金卡片,從副駕駛座的位置向后遞來。
陳墨瞳伸手接過,卡片的樣式與凱撒常用的那些金卡沒什么區別,正面印著金紋的菊花圖案,反面貼著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
“當然,您在日本期間的所有消費,都可以刷這張卡來結賬。”
男人的話從前方飄來。
“請問閣下如何稱呼?”凱撒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審視著副駕駛座看上去毫無特色的男人,“看起來,閣下并非普通的執行部成員。”
男人聲音平淡:“那您可能是看走眼了,我只是被零大人救過一命的普通人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身份。”
陳墨瞳卻敏銳地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違和感。
她瞇起雙眼,雙眼如鏡一般倒映出前方無名男人的面容,卻忽然驚覺,從見面起這個男人就沒有給她留下半點的印象,甚至就連一點特征都沒能記住。
言靈?
什么時候?
另一邊,凱撒也沒有顧及太多,就在這車上打開了男人送給自己的木盒。
零……那個和路明非一起的神秘新生,她給自己的東西……
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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