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芬格爾痛苦的,并不是指,“核彈對諾頓這位龍王有沒有用”這種事。
而是與龍王的戰斗發展到了現在這種程度,米利堅作為世上最強大的國家,發射核彈已經是他們最后的一塊遮羞布。
太平洋上的艦隊被神侍之一的鑄造師屠殺殆盡。
在熙曉和祈禱主戰斗的過程中,他們所發射的防空導彈、艦載機的攻擊,都已經證明了人類現有的戰爭科技在“強者”面前的無力。
事到如今,他們最后的遮羞布,就只有拿出核彈這人類研發出來的最終武器……
而為了證明自己也好,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恐懼也罷,發射核彈——已經是米利堅的總統最后可以做、一定會去做的事情。
核彈的火光會在這人口超過三千萬的黃金之州上爆發,最終又會奪走多少人的生命?
那些未曾在與龍王戰斗的余波中死去的,最后竟會死于自己國家之手……
不可謂不是一種黑色幽默。
只是芬格爾卻是笑不出來。
不只是他,在場也有不少人能想到這一點。負責計算的eva更是早他許久就已經想到了這件事的后果,但也只能沉默地拍了拍自己愛人的后背,安慰道:“這不是我們的過錯。”
真正的過錯……是人類的傲慢,還有弱小。
面對強者無法反抗的蹂躪,弱者唯一能選擇的,就只有接受。
注視著霍德播放的畫面,昂熱眼神深邃。
唯有力量,是必須的。
“他們已經穿過圣弗朗西斯科灣了!大都會區超過五成被毀!”
“雷德伍德城已經被突破!粗略估計死傷超過十萬!”
“速度太快了!現在已經到了洛思阿圖斯……不,庫比蒂諾……他們沖進蘭茲角(landsend)了!
總統府中,所有正在關注這場戰斗的幕僚團隊、安保人員,耳邊環繞的只有這一聲聲嘈雜的報告。
通信辦公室那邊已經是一片的死寂,辦公廳、新聞辦公室……這些部門也已經全部癱瘓。
沒有人還有心思去在乎自己的工作,他們的心中,就只有頻道里面那一聲聲響徹的驚恐喊叫不停回蕩。
從化作死城的圣弗朗西斯科開始,熙曉、路明非與諾頓的戰線一路蔓延。
沖過圣弗朗西斯科灣,沿途數個城市,拖拽著漫天的陰云和閃電,仿佛要戰至地平線的盡頭。
驚恐,慌亂。
新聞處的電話更是早已經被打爆,嗜血的記者不要命地致電,但管理人員卻連敷衍了事的心思都已經不再。
一種名為“末日”的氣氛正籠罩在整個總統府內,有的人大吼大叫著突然地扔掉了手里的手機,有的人心不在焉地灑了一桌子文件咖啡……更有撥打著家人電話卻無人接聽的男人蜷縮在椅子上,嚎啕大哭。
軍隊無用,導彈無用,逃跑無用。
得到了消息的富豪們早已藏進了秘密建造的防空洞安全屋,但盡管他們現在的位置還算是“安全”,在那樣的怪物面前,這個國家還能有安全的地方嗎?
甚至有可能像那些藏在家里的人一樣,隨隨便便的突然死掉。
這幾個能以數倍音速移動的超人,能出現在衛星畫面上都已經是雙方彼此糾纏的結果。他們不管如何絞盡腦汁,都無法思考出能對他們造成傷害的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衛星畫面上他們一路向南,從荒蕪的山地沖向繁華的城市。
僅僅看到他們移動的路線,有些腦子好的人就已經能腦補出一幕幕城市化作廢墟、無數尸體倒在街頭,被烈焰烘烤成焦炭的模樣了。
“發射核彈吧。”
決戰指揮室中,被耳邊不斷響起的正常和斗毆聲吵得幾乎要暈厥的米利堅總統,艱難地發聲。
在場眾人有那么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但很快,就有驚慌的官員大喊道:“他們現在的位置接近天使之城,那可是我們國內第二大的城市啊!”
米利堅的天使之城,西部最大的城市,坐落著世界電影中心花花世界tion。也就是在他們斗毆爭執的時候,諾頓已經一路打穿路上所經過的所有城市,穿過環球影城,沖向了星光大道!
到了這人口密集之地,似乎是爭斗中的一方有了顧忌,他們移動的速度反而慢了下來。
仿佛……是要以這座天使之城,作為彼此戰斗的終點。
“失去這個機會,恐怕連命中他們的機會也沒有了……”
軟倒在自己的座椅上的總統勉強坐直身體,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按向了桌上打開的黑盒子里那個大紅色的按鈕。
“這是我們身為身為人類,所必須背負的‘勇氣’。”
“更何況……我們別無選擇。”
在日后的記載中,會如何描述自己這個向自己國土發射核彈的無能總統呢?
但本來就已經沒有什么好名聲的自己,就算是要殺死上百萬國民、遺臭萬年也好,也要讓那些非人的怪物品嘗一下人類的憤怒!
伴隨著他的動作,隱藏的在圣卡塔利娜島上的軍事基地港口,一艘載有三枚120萬噸當量核彈的軍艦悄無聲息地駛出。
早已經為這一天訓練已久的運載機駕駛員,看著操作臺上閃爍著的代表“解鎖”的綠光,默默的握住了胸前掛著的十字架,為即將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的自己祈禱。
然后,飛向那惡魔所在的地獄。
“諾頓……!
轟碎向自己刷來的晶瑩血河,身上插滿了青銅的劍刃,路明非對那屹立于天空之上的龍王發出嘶啞的怒吼。
可諾頓只是冷冷地注視著他們,眼中再也找不到半分路明非所認識的老唐的感覺。
奇跡,為什么不出現?
路明非心中一直隱藏著一種難言的幻想,幻想自己不斷地毆打諾頓,打爛他的大腦,自己認識的那個老唐就會從諾頓的身體里面復活。
可越是戰斗,路明非就越有種自己記憶中的老唐正在迅速褪色,被替換為這冷酷君王的模樣。
正如諾頓親口所言。
他所認為的羅納德·唐……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眼下……也不過是在不斷的向他證明,自己記憶里面那個存在的虛幻而已。
思慮至此,心中憤恨怒焰愈盛。
路明非越是戰之,就越是感覺自己手中臨時學自老師的殺道嫻熟于心,頓時了然。
此種殺道,不同于尋常武藝斗法,須有一顆嫉惡殺心才可精進。就如楚子航那樣的天生殺胚,往往可以在這種純本能、純兇惡的殺法上突飛勐進,而他路明非也亦是如此。
自從在末日之夢中隨著熙曉走入修羅之道,路明非往日善意收斂存心,而潛藏的兇與怒便與日俱增。
他確實天性良善,卻仍有一顆兇厲暴戾的龍之心潛藏……路明非每每回憶起在意識世界中與路鳴澤的相見,就時常會覺得,自己并不僅僅只是從他那里取回了本來的力量。
更是心與他交融、不分彼此。
正因如此,他才能這樣迅速地適應世界的癲狂。
此刻他的殺意正是在龍心推動下,化作無情殺道融入骨血與本能,在一次次反擊下越發精湛。
而他胸中的怒火,更源自諾頓作下的暴行。
這一路攻來,哪怕是路明非久經磨練的心智,也要為他們戰斗余波中所制造的傷亡感到觸目驚心。
作為煉金術的創造者,諾頓的技藝已經臻至不可思議的境界,只是束手一劃,煉成陣就能憑空生成在他領域內的任何一處生成,進而引發種種的煉成反應。
而諾頓的領域范圍是……半徑十公里!
也就是說,以諾頓這位青銅與火之王的能力,在他半徑十公里范圍的一切,都能成為武器!
就如此時只是諾頓一眼掃過,地上正在奔跑逃亡的人群就立即全身崩解,化作一道血光融入虛空浮現的煉成陣中。
血肉骨骼稱作材料,靈性生魂精制為賢者之石。
就連多余的臟器穢物也沒有絲毫浪費,被全須全尾地糅合進恐怖的煉成反應中,化作諾頓回擊的彈藥與武器。
只是路明非以七宗罪去擋去攻,熙曉亦是將影與火駕馭得出神入化,就令諾頓的還擊紛紛化作了無用功。
但諾頓仍然重復著這種高效的屠殺,一路殺來,更是早已經留下一片片枯冢。
僅僅粗略一想,路明非也算出有超過百萬的人,就這么成為了諾頓與他們戰斗的原材料……
在如此可怕的數量堆疊下,若非是有熙曉一己之力抗住了大部分的壓力,就算是他有七宗罪在身,也恐怕早已被諾頓挫骨揚灰!
可突然間,在此雙方廝殺奪命之時,熙曉和諾頓卻默契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路明非不解之時,聽見面前一身銘文金甲的龍族君王冷冷開口道:
“如今的人類,竟也已經制造出了觸及太陽輝光的武器。”
“是想要將你我一同殺死在這座城市中么?”
在龍族的時代,光與熱一直都是屬于他的胞弟康斯坦丁掌握的權柄,此時他也僅僅只是對此有感而發。
熙曉亦對諾頓的感慨不予置評。
踩著一片懸空的陰影,黑甲的騎士扭頭看向路明非,簡略道:“有人向我們發射了核彈。”
聽到那惹眼的兩字,青年瞬間雙童緊縮!
只要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類,就算是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也能隨口說出核彈的強大可怕。在某些盲目的人眼中,這凝聚了人類智慧的最終武器更是屠神滅佛也不在話下,好似他們眼中的神佛只不過是一群蝸居小國的古靈妖怪一般。
然而事實如何?
在場的無論是諾頓,還是熙曉,都沒有脫離戰場的想法。
甚至就連遠處正在拍攝現場的步舜本體,也只是澹定地更換了手中鏡頭,順便戴上了一副墨鏡,引得身邊負責轉播的海倫娜輕笑出聲。
“弱者的掙扎和尊嚴,毫無意義。”
諾頓昂頭看向天邊拖拽著火煙、向著這座尚有數百萬人幸存的城市上方飛來的三枚臃腫導彈,黃金童中毫無情緒波動。
甚至不等運輸機上正在急速撤離的駕駛員匯報發射成果、指揮室內那面露猙獰的老邁總統按下引爆按鈕。
諾頓隨意伸手一點,便在自己等人上空,提前引爆了這三顆并排的核彈!
核彈所引爆的火光和輻射,瞬間吞沒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