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刃回旋，削肉斷骨，墨色的鮮血飛濺，殘缺的身體緩緩地順著粘稠的斷面滑下。
在下一秒，他又迅猛地揮動手臂，飛舞的電鋸鋸刃帶起惡魔體內大片的血肉。
七張凸起的顏面，在剛剛那一瞬間，被路明非全部撕裂。
惡魔的慘叫聲也頓時戛然而止。
沉重的落地聲響起，是紙白惡魔被截斷的身體掉落在地時傳來的聲響。在失去了七張臉之后，紙白惡魔沒有再像之前一樣以新形態復活，而是開始了消融。
看著在自己面前不斷融化，變成像是修改液一樣白色液體消失不見的惡魔殘軀，路明非才喘息了兩聲，“只有弱者……才把生氣常常掛在嘴邊。”
雖說是用了一點誘敵深入的小計謀，但現在他對自己的水平也有了一些數。
如果按照貼吧經典疊盒子理論來看，紙白惡魔秒殺楚子航，他秒殺紙白惡魔，那豈不是說明他能秒殺楚子航？
當然這只是個玩笑，戰斗的勝負往往會根據掌握情報多寡和相性，產生不同的結果。
楚子航對惡魔的了解不如他，又因為惡魔能力的原因被偷襲成功，這才不小心落敗……但楚子航是混血種的佼佼者這一點應該是沒有錯的。
這么一比較下來，路明非覺得，自己應該就比大多數混血種要強了。
直到此刻，他的自我之神名也仍在來自外界的恐懼中，不斷地成長……路明非能夠感覺到，自己開啟神名文字后的力量比起夢中，又有了不少的增強。
這一刻，他對熙曉所說的“培育這份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
人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與其他人產生交互。在這個過程中，恐懼又遠比愛更好取得，因為人類本身就排斥異類、并對其心生恐懼。
對普通人而言，混血種是異類。
對混血種而言，他更是異類中的異類。
如今能與他同行的，或許除了熙曉老師，也就只剩下了身為搭檔的源稚女。
正因有著這份獨特的紐帶存在，他才能夠相信他人……像是卡塞爾學院這種混血種組織，他實在是無法給予過多的信任。
也許楚子航和古德里安算是可信之人，但組織之所以是組織，就是因為它是一個集體，其中承載了不知幾何的相異人心。
擁有神名文字的事實暴露后，自己將在強大的混血種集團面前陷入徹底的被動，任由他人生殺予奪……
懷璧其罪，這種事情他在末日后的基沃托斯就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果然……還是先找到舜哥吧。」
「聽聽他的意見，搞明白法奧斯學院真正的情況，然后再做決定。」
如果不像熙曉老師或者步舜那樣擁有能夠隨心所欲的力量，那么個人就永遠無法敵過組織，這一點路明非相當清楚。
如果說在步舜表現出自己超然的強大前，卡塞爾學院是他唯一的選擇，那么現在他就有了另一條道路。
路明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拳頭上的皮膚已經基本完全潰爛，被紙白惡魔變成紙后他用力的那一拳，直接把他自己紙化的皮膚撕得粉碎。
被鮮血染紅的白紙混在皮肉里面，看上去分外的猙獰。自我之神名讓他能夠一定程度上掌握自己的身體與精神，他咬牙使用神名的能力把所有的紙從肌肉里面擠了出來，然后猛地一甩手。
混雜著他血液的大片團紙屑混著一點肉泥，落在了地上。
已經停止旋轉的鋸刃上布滿墨色的鮮血，其中還混雜著一部分他自己的血，但這些東西都在被鋸刃緩緩地吸收。
這不算是神名文字的能力，只能算是他獲得的一種本能，這種本能能讓他通過吸收外界的血肉來補充自己的消耗。
但說實話十分惡心，離他獲得神名文字還沒多長時間，這種本能只在血壞和現在的紙白惡魔身上體現過。如果說前者的血液吸收起來的感覺，像是在喝一杯滿是鐵銹味的番茄汁，后者的滋味就像是加了腳氣水的過期墨水了。
鋸刃回縮，化作鐵、鈣質、血細胞還是什么別的東西融入身體，路明非滿臉厭棄的收起自己的電鋸。
抑制住自己右手再生的本能，然后才他轉頭向楚子航的位置走去，“沒事吧，楚師兄。”
看著正捂著胸口位置喘息著的楚子航，他也感覺自己像是說了一句屁話。紙白惡魔的力道他是感受過的，楚子航受的那一擊足以在瞬間擊碎正常人類的胸骨。
他現在沒有因為胸骨或者肋骨碎片什么的插入心肺而死，就已經很幸運了……
但也有可能，并不是所謂的“運氣”。
路明非敏銳地發現，在楚子航的脖頸位置，有一道像是血紅色的蛇一樣的紋印環繞了一圈，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楚子航有也不出奇，所以他沒有多問。
黑發的少年把手槍插進口袋，然后彎腰向面無表情的桀驁青年伸出了左手，“還能行動嗎？”
伸手握住這位本來是被他當做后輩看待的少年的手掌，楚子航借著路明非的力量勉強站起身來，咳嗽了兩聲，“……應該死不了。”
繼承了龍族血統的優良因素，少部分足夠優秀的混血種的骨骼遠比正常人要來得堅硬，足以殺死普通人類的那一擊只是讓他受到了大面積的骨折。
楚子航感覺到斷裂的骨骼似乎十分幸運避開了自己的內臟，雖然疼得他在心底不斷倒抽冷氣，但好歹臉比較面癱，一般人看不出來……所以在那邊大著膽子探頭探腦的蘇曉檣面前，他多少保持了幾分帥哥的矜持。
“謝謝。”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氣，對路明非道謝，“沒有你的話，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里。”
“沒有楚師兄你的話，我也可能會被那家伙陰到。”路明非小心翼翼地攙扶起楚子航，“如果師兄你能多釋放幾次那個火就好了，那家伙看起來比較怕火。”
楚子航搖了搖頭，“……是我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