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擁有的血統,確實強大。”
“但那終究是被繼承之物……而且作為靈魂的雙子,身為弱者的你天然屈居于另一個自己之下。”
“在基沃托斯的土地上你還能夠保有自我,但若是離開,這里的一切就只會像浮生泡影般破滅,你也會重新歸于你的囚籠中。”
步舜對有些錯愕的源稚女說道。
和自己老師相處了這么久的時間,路明非也算是了解他的風格。
「熙曉」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貫徹了拒絕當謎語人的優良傳統,只要你去詢問多少能從他口中得到一些回答……當然前提是他覺得這些是你應該知道的東西。
現在短時間的相處下來,路明非對源稚女這位有些靦腆但又還算可靠的搭檔有了不少的好感,于是便替還處于不知所措狀態的源稚女試探地問道:
“是我們這些‘外鄉人’的原因嗎?”
路明非已知自己這樣的存在會對這片土地產生一定的影響,或許這也是這個世界的確是一個夢境的有力證明,但源稚女的情況比他要更加特殊,什么精神分裂多重人格聽著就要讓他頭疼了。
源稚女感激地對路明非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向步舜問道:“熙曉先生……你是說我和‘另一個我’的事情嗎?與惡魔契約能讓我擺脫那種狀態?”
他的情況其實有點像是被“心魔”奪舍了身體,原本應該是主人格的他被另一個自己封鎖在內心深處,平日基本處于一種“無念無感”的狀態。
只有在主體“血統不穩定”的時候,他才能偶爾出來冒冒泡。
可惜這種情況非常稀少,不知為何,作為“鬼”的風間琉璃甚少有失控狀況出現,他也就只能一直坐牢到現在。
而且即使能偶爾冒泡,他也會很快被另一個自己重新按回去,這對一直都想要和自己多年未見的哥哥相見的源稚女來說實在是無法忍受。
他一直渴望能夠擺脫這種狀態,但他的精神與作為龍族血統主體的那個暴虐的自己很難有可比性,在交鋒中總是被打得丟盔卸甲,多年來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可現在,他竟然在這奇特的夢境世界里看到了“曙光”?
步舜捏著那塊紅色的水晶,瞥了他一眼,說道:“就算是精神上的事,也同樣遵從最基本的強弱原則。因為你弱他強,他自然就能壓制你,所以要想擺脫這種狀況……只要讓自己也變強,變得比另一個自己更強就可以解決。”
這是他對待兩個學生共同的思路。
龍族血統似乎繼承了龍族始祖們的一些問題,很容易引起精神疾病,以及產生對應的力量缺陷。
作為精神元素更加活躍的白王血裔,源稚女的兩種人格更是強大到能視作兩個不同的“靈魂”存在。只是出于種種原因,作為“人”的那一面他并沒有掌握到自己血統的力量。
反倒是風間琉璃作為“龍”的一面,占據了絕大多數的力量份額。
這一點路明非其實也很是相似,他絕對擁有龍血的力量,在這個獨立的副本世界里也不止一次展現過近似血統覺醒的狀況。但在現實中他卻幾乎一點龍族特征都沒有,甚至去抽血做DNA檢查也只能認為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在步舜看來,這或許也是一種“力量份額”被他人全部占據的表現。
有什么存在壓抑住了他本應該絕強的那份力量,讓作為“人”長大的路明非真正地淪為了凡人,而些許未能被完全抑制的力量殘渣,則通過他的游戲天賦和射擊技術展現了片鱗。
游戲天賦實際上是神經反應速度、超人的第六感(直覺)、對身體的精細掌控能力(微操手速)等等的綜合能力統稱,一個游戲打得好的人,必不可能是別人眼里的廢柴。
而且路明非的射擊技術更是近乎于“無心之射”這種野比大雄級別的外掛,給他發把狙能讓他成為戰場上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死神,可他的這種潛質卻被惡劣平凡的人生壓抑住了。
步舜能猜測到這種行為的根源。
有人用可悲的貧乏日常,將本能被培育成一條狂龍的他養成了一開始的懦弱廢物,或許根本因素就是為了能讓他這把“刀”能更好地被掌控。
言歸正傳,步舜認為源稚女與路明非都存在的共同問題,那就是作為我的那一面太過孱弱。
現在鏡像副本里的源稚女,畢竟只是從主體分離出來的人格,即使在夢境里面也能擁有自己的身體,但他其實也無法與「風間琉璃」同時存在。
假設「源稚女」和「風間琉璃」同時出現了一個鏡像副本世界里面,那么源稚女就會被迫重新回到本體之中,繼續坐牢。
因為從始至終,他們并沒有真正地分開過,只是在源稚女被打下法奧斯的印記后,步舜將他的精神拉進了副本而已。
所以……步舜要給源稚女一個新的錨點。
一個能令「他」強大起來的契機。
“與血壞的惡魔定下契約吧,契約是神圣而不應違背之物,絕對有效。”
頭頂血色光環的步舜抬起腳,踩在了惡魔被碾成的肉餅上,漠然的言語中充斥難以言喻的魄力。
這一刻他雖然身披不起眼的斗篷,姣好的容貌隱藏在陰影之下,但剎那間展現出來的威儀卻如同太陽或者更加神圣的某種東西,令人心神顫栗,不由得去傾聽他說出的每一個字,有如傾聽圣言。
“你要以自己的血喂養它,而它也要絕對保護你的安全,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力量——”
“由我見證這一契約的存在。”
被碾成了肉泥都能活下來的惡魔終于不再裝死,從一堆鮮紅之物里發出聲音,尖利的喊道:“‘由你見證的契約’……你竟然如此惡毒!這樣下來我豈不是完全成了給這個人類干活的狗?!”
見到血壞的惡魔如此激烈的反應,路明非和源稚女頓時更加好奇自己老師的身份來。
這只惡魔……似乎認識老師?而且還很畏懼他?
“當狗也沒什么不好吧。”步舜如刀鋒般銳利的眉眼中溢出點滴冰冷的笑意,令在座的旁觀者都感到不寒而栗,“總比被狗吃進去消化成屎強……”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