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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此戰,我有萬全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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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貴族大多遍地開花,李牧的李,李信的李,是一個李。

  一個在秦為將,一個在趙為將。

  「一萬逐三千敗北……」

  從西北剛剛回歸的李牧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往下說。

  李信低下頭,站得筆直,挨打立正,沒有說什么我不知敵,敵卻知我的理由。

  兵家敗了就是敗了,誰也不知道這次失敗會否丟掉性命。生命沒有重來的機會,找解釋不是辯解而是在找死。

  「早日生子罷。」

  叔父從身邊走過,只留下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氣也很平淡。

  沒有受到嚴厲苛責訓斥的李信卻不是松一口氣,反而難受極了,他情愿叔父這個時候能痛罵他一頓。

  不罵是對他沒了期望,要他早日生子傳宗,培養李家第三代。

  李信感覺很恥辱,覺得在場所有士兵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份恥辱帶來的強烈情感完全壓過了對戰功的渴望。

  異姓兄長蒙恬罵的再狠,也是在四下無人時,遠不如李牧在大庭廣眾之下,連訓斥都算不上的兩句輕描淡寫。

  一只手掌搭在李牧肩膀上,在李牧身邊輕聲道:

  「莫要讓他人看輕我兄弟。」

  這句話,李信前兩日剛聽過,他面無表情轉首,迎上蒙恬同樣欠缺情感的臉。

  「乾坤未定。」

  蒙恬輕語。

  「乾坤未定。」

  李信重復。

  這是二皇帝說過的一句話。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流氓將軍諂媚笑問:

  「陛下,臣生于僻壤,見識短淺,敢問這何為黑馬啊?」

  二皇帝沉默片刻,似在思索。

  「賽馬時開始落后,最后趕上來跑到第一的馬。」

  二皇帝在位期間,秦國由上至下皆保留著相對公平的競爭機制。

  這個世道努力,是真有用。

  另一邊,兩個皆為趙所棄的趙國大將,戰國公認的四大名將之二,十年之后終在故土相見。

  戰國四大名將,白起,王翦,李牧,廉頗,秦趙兩國各得二人,最后結局卻是大相徑庭。

  秦用之,得天下。

  趙棄之,為秦滅。

  李牧與廉頗站在一起,二人一同望向邯鄲方向,兩人都曾在那里的朝堂上意氣風流,揮斥方遒。

  「肉能食幾多?」

  李牧問。

  「酒還在飲否?」

  廉頗問。

  兩人對視一眼。

  年長的說:

  「一飯可食十斤。」

  年輕的說:

  「早已不知滋味。」

  老將還是老將,酒鬼不是酒鬼。

  漳河之水流速不急不緩,太陽高懸,日上中天。

  秦國四將踏足趙地,自此相見,自此相分,分兵四處攻向邯鄲,沒有主將。

  少不讓老,侄不讓叔,弟不讓兄。

  邯鄲,城頭上印著「趙」字王旗的顏色,七分紅,三分綠。

  各國皆有顏色,與五行息息相關。

  魏國是火德,紅。

  韓國是木德,綠。

  與魏、韓兩國同出晉國曾為一體的趙國則是火德為主,木德為輔的火木德,就是七分紅三分綠。

  趙王宮,趙王張耳穿著王服,面沉似水。

  這王服款式接近胡服,或者說就是胡服,短衣窄袖,趙國是唯一一個王服如此另類的國家。

  王服主體是暗紅色,腕口收緊的袖子則是墨綠。特意選擇的暗沉色少去了明艷帶來的朝氣,同樣也減少了親和,增添了壓抑,嚴肅。

  最開始的時候,趙國王服和其他國家沒區別,都是長衽一體,高冠束腰。

  趙武靈王繼位后,欲振興趙國,決議效仿馬術遠勝中原的胡服,第一就是從服裝開始。

  這項使趙國崛起,一時成為戰國數一數二強國的政策,實行之初,朝中上下一片反聲,皆云:

  「未聞有大國師胡也。」

  趙武靈王不得支持,一意孤行,四日后上朝穿的就是改后與胡服除了顏色不一樣,幾乎一模一樣的王服。

  群臣大驚,皆出言奏請換回,言辭激烈至極。

  趙武靈王不理,穿胡王服上街巡行,百姓見之,無不效仿,胡服自此成為趙國常穿服飾,趙王服亦為胡。

  張耳不自在地扭動身子,心里不舒服,身體也不舒服。

  他瞧不起胡人,對胡服更加瞧不起,這是只有奴隸才穿的衣服。

  「四路潰敗!」

  他一巴掌將戰報拍在繡有生動蒼鷹的桌案上。

  殿外夕陽西下,紅黃色的柔和光暈透過窗欞照入大殿,照在丹墀、梁柱、還有站位緊湊的趙臣身上。

  十年前戰亂中被摧毀,剛剛翻修沒有多久的王宮失去新意,裝滿舊人,像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何人能領軍出征!保我大趙社稷!」

  群臣默然不語,誰也不敢應答攖秦鋒。

  四條戰線,領軍將領全是名將。

  暫且不說蒙恬、李信這兩個參與過第一次秦滅六國之戰的秦將,單說李牧、廉頗這兩個趙名將,就完全打消了趙國武將對抗念頭。

  除了秦人,沒有人比趙人更懂李牧、廉頗有多厲害。

  眼見無人說話,張耳越發憤怒了,他抓起桌案上的樽、筆、戰報,有什么抓什么,如同一個瘋子砸向趙臣。

  「你們的血性呢!你趙國不是最不輸于人乎!不是最恨秦國了嘛!」

  趙國是有血性,民風彪悍,但有血性的那些大臣早就死在了十年前的邯鄲之戰,活不到現在。

  那批趙人喊著「趙人永不降秦」,拿著長戈長槍戰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與國同亡。

  而殿內的這些人都是舊趙貴族,是當年拿刀劍費死勁,彎膝蓋極容易的貴族。他們若是骨子里有那一份血性,也不會站在此處。

  群臣中站在頭前,沒被任何物件砸到的悟空臉色一變。

  張耳太急了,急說錯話了,怎么能說你趙國呢?

  「大王說的什么?你趙國?大王自始至終未將己身視為趙人乎?」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凝視著張耳,言辭犀利,敵意深重。

  「大王忘記是怎么坐上王位的嘛?」

  「趙人,魏人,嘿,大王分的真清啊。」

  「如此說來,這是我們趙人趙國的事,與大王什么關系呢?」

  不友善的聲音,自趙臣中稀稀落落,卻不間斷地響起。

  趙國對于王位這件事看的不那么重,向來是誰強誰上。這也是胡風的副作用,胡人就是如此,因此張耳做趙王遇到的阻力不大。

  但以前做趙王的向來是嬴姓趙氏的王族,突然換成一個魏人,要是說趙臣心里沒有一點別扭那不現實。

  平常也就算了,趕在四路秦將戰線突飛猛進,趙國危如累卵的時候,張耳心煩,他們更心煩。捧你的時候恭維著叫你大王,不捧你的時候恨不得叫你入土。

  張耳更憤怒了,但也清醒了一些。

  觀當下群雄,除了張楚,皆是本國王室子弟重新為王。

  齊國是田儋大權獨攬,義字當先。

  楚國是項梁大權獨攬,臣操控君。

  兩國權力都很集中。

  就是農民起義,從微末干起的張楚也是如此,陳勝一人說了算。

  唯獨趙國不同,張耳這個趙王說了不那么算,趙國也沒有一個說了算的臣子,趙國的勢力太分散了。

  趙國是六國中被打的最慘的國家,一場震驚天下的長平之戰打的趙國只剩一口氣。

  好不容易緩了一點半死不活,又在十年前被王翦打到滅國,徹底干廢。

  去年還被始皇帝馬踏廢墟,連踩死灰上的星星之火。

  這樣的趙國,若是張耳攜大軍而入,以抗秦的名義,當能一統之,但他來的時候沒有大軍。

  當時的魏王豹聽從陳平毒計,想的是讓趙國王室復國擋槍。吃掉一鼓作氣的第一波傷害,然后坐收漁翁之利接下趙國,怎么會給張耳派兵。

  張耳這個趙王說是王,其實更像是聯盟推出來的盟主,權力有,但也依靠下面的本土趙國貴族。

  君臣關系緊張之際,悟空站了出來。

  「大王!臣愿領軍御敵!」

  「不行!」

  群臣眼中的喜色還沒顯露,趙王張耳已是嚴詞拒絕。

  噗通~

  悟空下跪,俯地請命。

  殿上趙臣一個個眼中都開始有喜色,從各個角度說明悟空出征的合適性,大半個殿堂的臣子全都附議。

  他們不想去迎戰秦將,也不想在邯鄲等著李牧李信打上門來,有人愿意去,再好不過。

  「寡人說,不行!」

  張耳拂袖而去,留下一群面有不愉,各懷心思的趙臣。

  朝會不歡而散,悟空還沒走出殿宇,那些趙臣剛剛湊上前來恭維兩句。

  「英雄出少年,李牧剛出征時也如將軍一般年歲。」

  「趙國安危,全仗悟大人了!」

  「我等定要奏請王上,為悟大人請命!」

  趙王貼身宦官分開人群,領走了從未如此風光過的悟空。

  蒼鷹殿,趙王張耳批閱奏章的宮殿。

  悟空跨步入內時,張耳也剛到,屁股還沒坐熱,七分紅三分綠的王胡服像是垃圾一樣丟在一邊。

  「你逞什么能!李牧、廉頗、李信、蒙恬,你說說你能打過哪個?你……」

  剛坐下沒多久的趙王跳起來,指著悟空的鼻子,劈頭蓋臉一通數落,唾沫星子噴了滿臉。

  「息怒,息怒。」

  悟空賠笑著扶張耳坐下,張耳兀自氣喘吁吁,余怒不消。

  「我告訴你!誰都能去,唯獨你不能去!」

  「大王不要急,慢來。」

  「你還數落起我」

  張耳話說一半,對上悟空和煦的雙眼,分貝慢慢降低,繼而消失。

  等到張耳喘勻了氣,臉上不再是那怒容明顯,欲擇人而噬的樣子,悟空這才說道:

  「我是大王你從魏國帶回來的,我不去,還有誰能去呢?大王要服眾啊。」

  張耳怒色再現,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拍著丹墀,怒吼連天。

  「你去就是送死!」

  四個都是征戰多年的名將,悟空從沒上過戰場。

  「誰去不是送死呢!」

  悟空聲線陡然拔高,那一時間的氣勢竟壓過了張耳。

  張耳啞住片刻,暴怒,一巴掌扇翻悟空,指著悟空的食指顫抖不已。

  「誰去都行!就你不行!你……」

  又是一次痛罵。

  全部屏退到外,候在廊道上的宦官、宮女聽著趙王的罵聲,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慶幸沒被留下逃出生天。

  這兩三日,已經有四個太監三個宮女被趙王處死了。

  殿內,悟空趴在地上久久未起,維持著被扇倒的姿勢。

  罵了半天的張耳突兀止言,蹲下身,陰著臉拉扯起悟空手臂,想要將悟空拉起來。

  手臂拉起來了,同時還有一張半邊臉略有紅腫的笑臉,這笑臉明媚到趙王都沒注意到拉起來的那只手上拿著一封信。

  「你還笑!你」

  「劉邦回信了。」

  悟空得意地道:

  「此戰,我有萬全勝算。」

  張耳眼中精光綻放,搶過信件,迫不及待地展開覽之。

  劉邦,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是一張信陵君留下的一張暗牌,算不上王牌,但也能當得起重要二字。

  可自從這個名字在秦國出現以后,張耳不知道去了多少封書信過去,全都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信上確實是劉邦筆跡,張耳認得。

  字不多,張耳卻看了一遍又一遍。

  「李牧、廉頗兩人心在趙國,將在關鍵時刻臨陣倒戈,這是真是假。」

  張耳喃喃自語,時喜時憂。

  若此為真事,那就根本不需要擔心了,四大名將亦有上下,又是有心算無心。

  趙國合兵李牧、廉頗。

  蒙恬、李信兩人正面作戰都不是對手,更別說偷襲,說不定這次能直接將這兩個秦國名將留在趙土上!

  「劉季,劉邦,你到底可不可信。」

  張耳陷入了糾結,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起多年摯友陳馀。

  可惜,陳馀上個月就離開了趙國,不知所蹤。

  魏國為秦所攻,向最近的趙國求援,彼時張耳已一統趙國,聯合舊趙貴族勢力和趙民,擊敗了駐趙秦軍。

  陳馀說唇亡齒寒,你我都是魏人,應該領大軍入魏,共抗秦軍。

  悟空卻說出了當初陳平的毒計。

  秦國這第一波攻勢勇猛不可擋,當初魏國想要趙國以死緩之。如今趙國是張耳的,那為什么不計謀反用,要魏以國亡擋之。然后趙國坐收漁翁之利,吞并魏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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