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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將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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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鉆穹廬。

  這種風俗不只是匈奴有,絕大多數游牧民族都有。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一生都在追逐水土的游牧民族,生存條件要比農耕民族差的多。

  嚴酷的生存條件,讓維持人類的繁衍和種族的強盛,變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禮儀、廉恥,都是生存之后的事。

  當夜,鉆出穹廬的焉,繞著旁邊新扎的穹廬轉了一圈,放棄女子矜持的她憤怒了。

  “喬!你是個懦夫!你一點也不勇敢!”

  新搭的穹廬沒有給她留下進入的門。

  穹廬內,腥膻味道濃厚到讓嬴成蟜難以入睡。

  不愛學外語的他翻了個身,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

  “我又不叫陳清泉。”

  然后禁閉雙目,強迫自己入睡,他必須適應匈奴的生活。

  第二日,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嬴成蟜打著哈欠,從穹廬內走出。

  旁邊穹廬內,一直等待著的焉立刻鉆了出來,喊道:

  “你不想和我睡!”

  這聲音有些大,讓周圍匈奴都聽了個清清楚楚,紛紛看過來,大多匈奴男人都對嬴成蟜投去帶有敵意的眼神。

  美麗的,健壯的焉,為何會看上這個小子!

  在大漠的底層,女子并不以身段柔弱為美,而以健壯。

  吸引了眾多敵意的嬴成蟜點了點頭。

  “是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我可以幫你放牧牛羊來償還恩情。”

  焉看了嬴成蟜半晌,似乎有些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竟然真的不想和她睡。

  半晌。

  “好!”

  焉去找羊群的動作,以及周圍人理所當然的眼神,讓嬴成蟜有些許的錯愕。

  匈奴的民俗,真的和中原差了許多,這里好像沒有客套話這種說法,他們很質樸。

  四五十只羊邊吃草,邊閑逛。

  嬴成蟜和焉走在羊群的左邊,跟著羊溜溜達達。

  焉手里拿著鞭子,時不時甩上幾下,要那幾只貪吃到脫離羊群的羊重新回到隊伍里。

  “我去右邊看著。”

  嬴成蟜自告奮勇。

  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有狗。”

  焉吹了一聲口哨,一條主體是黑白兩色的大狗很快便沖了過來。

  它站在焉的身前,狗頭在焉的腰部位置,昂著腦袋不住地搖尾巴。

  “好狗!好狗!”

  焉大力搓狗頭,毫不吝嗇夸獎的言語,蹲下身用力抱著狗脖子,瞥了嬴成蟜一眼,“好狗”的夸獎聲更大了。

  黑白狗更加興奮。

  嬴成蟜有些無語。

  你是在罵我還是在夸狗?

  匈奴這個時候就有牧羊犬了嘛?

  還是說,絕大多數游牧民族都有呢?

  嬴成蟜不記得看過的先秦歷史,有記載游牧民族豢養牧羊犬的記載。

  他拍拍頭,懊惱于頸上腦袋不是電腦,不能將看過書的內容都存儲下來,而只能記住出名、感興趣的內容。

  例如他能記得劉邦在沛縣,能記得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

  卻不記得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之前在哪里生存,以及常使陰謀詭計的陳平在哪。

  沛縣是個好地方,他在找劉邦、蕭何,樊噲、盧綰的時候,驚喜地發現了曹參、夏侯嬰也在這里。

  秦朝想靠一個名字找到人,很難,特別難,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以陳平舉例。

  嬴成蟜要想找出陳平,在不知道其相貌,不知道其年齡,不知道其人際關系的情況下,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人口普查。

  秦朝有戶籍名冊。

  將尋找命令下放到所有縣城,村郭,將所有叫陳平的人聚集在一起送往咸陽,人數嘛,便按照千人算。

  一千個陳平,誰知道哪個是輔佐漢太祖高皇帝的能臣?

  以秦國當前掌控力,找項氏一族找了一年多都找不到,這個能臣到底在不在這一千個人里面?

  大漠的天空依舊晴朗,瓦藍瓦藍的。

  呈絮狀的白云連成一片,就像是破了洞的棉花被蓋在了天上。

  焉在喊完一聲聲好狗之后,已是出了氣,不再跟嬴成蟜置氣。

  帶著嬴成蟜一起牧羊,好心教嬴成蟜學外語。

  嬴成蟜在初始的時候,覺得有些奇妙,有些可笑。

  “你再這么做!我便去找政委!”

  他哪里需要去找政委,那些政委來找他還差不多。

  他思維發散,外在表現就是漫不經心。

  焉一鞭子抽在地上,兩只探出羊群的羊腦袋瑟縮地收了回去。

  “喬!”

  “嗯?”

  “你為什么不學?”

  焉的雙目中滿是不解,滿是急切。

  嬴成蟜甚至能看到,這個比男人還要健壯的女人雙眸里有淚光在晃動。

  “這能救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女人大喊著,湊近一步,用更大的力氣再次重復喊道:

  “這能救你的命!這能救你的命!”

  沒有女人味,粗獷中夾雜一絲細膩的嗓音在大漠上回蕩,用的是匈奴語。

  嬴成蟜低下頭。

  “對不起,我……”

  他不知道說什么了。

  對他而言有些可笑,有些奇妙的言語,卻能救這些匈奴人的命。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和你的部落!

  “我知道你想做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鷹,敢于撲擊一切。學習這句秦語,在你眼中就像是兔子打洞,是退縮,軟弱的表現。

  “但天空上的雄鷹數得過來,大地下的兔子卻數不過來。

  “你要活著,哪怕是當一只可能被狼吃,可能被人捉,可能被鷹捉的兔子!

  “活著,才有成為雄鷹的那一天!”

  焉很激動,那高漲的情緒,絲毫沒有因為是游牧民族而有所減弱。

  她擔心她所看上的,勇敢的男人死在這里,她想要眼前這個敢大聲罵秦狗的男人活下去。

  嬴成蟜抿著嘴。

  哪里的底層人都是一樣,都在為了活著而拼盡全力。

  “我知道了,請教我罷,太陽下山以前,我看會學會的。”

  “我相信你。”

  焉笑了,嬴成蟜覺得很美。

  “你再這么做!我便去找政委!”

  美麗的匈奴女人用不標準的秦語說道。

  母語是秦語的嬴成蟜磕磕絆絆得和焉學著這句話。

  這對他來說有些難受,明明能很快很流利很標準地說出來,偏要裝作極其艱難,這便很艱難。

  但嬴成蟜一點也不煩躁,他認為他沒資格。

  和活著的難度相比,這點難度,算什么呢?

  “你再這么做,我便去找政委。”

  “錯了錯了!你不要這么平淡!”

  “額,差不多就行了罷?”

  “喬!這能救你的命!你說過你可以當兔子!”

  “……能不能不用兔子比喻。”

  “只有先當兔子,你才能變成雄鷹!”

  嬴成蟜嘆息一聲,不再糾結,包含感情地大呼一聲。

  “你再這么做!我便去找政委!”

  “對!就是這樣!”

  焉一臉驚喜,大聲夸贊。

  “你真厲害!你真厲害!”

  受到夸贊,嬴成蟜卻有些不舒服,總是感覺這夸贊方式似曾相識……

  “汪汪!”

  黑白牧羊犬興奮地跑了過來。

  “你怎么過來了?”

  焉蹲下身,抱著黑白牧羊犬。

  “好狗!好狗!”

  嬴成蟜嘆了口氣。

  你夸人和夸狗的方式,能不能有點區別?

  羊群繼續向前趕,在兩人一狗的合力下。

  學完了外語的嬴成蟜,和身邊這個普通的匈奴女人聊起了閑話。

  “你的羊有這么多?你部落有多大?”

  “我哪里有這么多,這大多都是部落里他人的羊。”

  “那你為什么把他們的羊帶出來?我只說幫你牧羊,沒說幫他們牧羊。”

  焉奇怪地看了眼嬴成蟜。

  “喬,你真的是匈奴嘛?”

  嬴成蟜心一緊,不知哪里出現了差錯。

  還沒等他開口,焉便繼續說道:

  “為什么你連如何牧羊都不清楚?大家都只有四五只羊,自然是趕在一起牧。其他的人要去做其他的事,例如做皮裘、擠羊奶、做奶酪。”

  焉歪著頭看了看嬴成蟜,恍然大悟。

  “喬!你一定是大部落的人罷!我聽說大部落每個人都有四五十只羊!只放自己的羊!”

  大部落嘛……嬴成蟜點了點頭。

  “算是罷。”

  焉有些興奮。

  “那你有沒有牛!”

  “有啊……你沒有?牛、羊不是一起的嘛……”

  “果然是大部落的人!我們部落只有首領養了兩頭牛,寶貝著呢。”

  焉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嬴成蟜第一次看到這個匈奴女人臉上出現這個表情。

  “你能不能讓我放你的牛?我還沒放過。”

  “……我的牛被秦狗搶走了,他們摧毀了我的部落。”

  “對不起,喬,我不知道。”

  “沒關系。”

  焉看著遠方,地天相接成一線。

  “或許,明日我的部落也會被摧毀……”

  她轉過頭,眼中迸射出熾烈的光。

  “喬,我想睡你!”

  這是這個女人第二次說出這句話。

  嬴成蟜伸手將這個女人攬在懷中,他好似沒有聞到女人身上的濃烈膻腥味。

  女人扔掉了鞭子,緊緊地抱住來自大部落,養著牛的喬。

  “別怕。”

  嬴成蟜輕聲道,極力讓聲音很是輕巧。

  兩條環過他腰間的手臂卻越加用力,用力到有些顫抖。

  “別怕,別怕。”

  嬴成蟜撫摸著女人油乎乎,亂糟糟的頭發。

  女人埋頭嗚咽著,就像是被主人安撫的牧羊犬。

  她叫焉,一個出生在小部落的匈奴女人,她沒有學過中原的禮義廉恥,不知書也不達理。

  但她也沒有那么開放,開放到兩次想睡一個只認識兩三天的匈奴人。

  她只是覺得她快要死了。

  都要死了,就放縱一下。

  她很怕死。

  “你那么大的部落都被摧毀了,我們這么小的部落怎么能擋住秦軍……”

  嬴成蟜舉起焉的頭,正視著焉水潤的雙眸。

  “或許,正是因為你們小,所以你們不會被摧毀呢?”

  時間流逝,一日乃過。

  或許是因為在嬴成蟜面前哭過,也或許是嬴成蟜杜撰來自大部落,總之,焉和嬴成蟜的關系很好。

  有著焉的引薦,嬴成蟜很快就融入了焉的小部落。

  他和這個部落的人一起喝馬奶酒,一起吃奶酪,一起抓兔子烤肉,一起歡聲笑語。

  他在滿是腥膻味的穹廬中不會再失眠,也在眾匈奴的勸說下不再高喊秦狗。

  他和這個小部落一起度過了忐忑不安,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死亡的日子。

  也和這個小部落一起對未來開始產生憧憬,說出若是這樣下去,也還不錯的言語。

  高闕城的資源遠比小部落所在的區域好,而且這片七百里的土地,在數個月之內因為沒有匈奴踏足,所以縱是秋季,草也比其他地方多的多。

  這個原本就常駐著匈奴的高闕城,還沒有達到蓄養匈奴的極限。

  十萬個原本散落在貧瘠土地的匈奴人,在高闕這塊數月沒有被啃食過得肥沃土地,吃的更好,活的更好。

  自給自足的十萬匈奴,不但不需要嬴成蟜額外負擔糧草,甚至還能為嬴成蟜的五萬人馬提供糧草。

  在高闕的上限沒有達到之前,遷徙來的匈奴人越多,糧草就會越富裕。

  在秦軍眼中沒有種莊稼,就很是荒蕪的大漠,在匈奴的眼中哪里都是寶。

  例如地下那些繁衍了數個月,沒人捕捉的肥美野兔,抓起來一烤滋滋冒油,吃起來實在是過癮。

  接下來的十日,焉和嬴成蟜依舊親近,卻沒有第三次說出要睡嬴成蟜的話。

  這次黑甲秦軍的首領,好像真的沒有摧毀她部落的意愿。

  雖然那些巡邏秦軍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熾熱,動手動腳頻率越來越高。但只要她說出那句話,便能立刻要那些秦軍停止言語,動作。

  這讓焉開始相信,她確實不會死,她的部落也不會摧毀。

  若是這樣的話,在這里一直待下去真的很不錯。

  焉所在的小部落早已準備好過冬的積蓄,來年春暖花開,以高闕的肥沃,足以讓這個小部落的羊群多下數十只羊羔。

  不只是焉的部落如此想,大多數部落都是如此想。

  直到……一件在往常很是尋常的事情發生。

  一個巡邏秦軍在一群匈奴擔憂的目光中,闖入嬴成蟜的穹廬。

  秦軍恭敬,輕聲道:

  “將軍,出事了。”

  嬴成蟜瞇起雙眼。

  “何事?”

  他下過軍令,沒有大事,不要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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