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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長安君快去請陛下收回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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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儀仗軍還在快速前進,距離天下最貴者的駟馬王車距離越來越近,留給嬴成蟜做決定的時間越來越短。

  鬼谷子說了那么多仍不滿足,又給嬴成蟜添了一把火。

  “君上于沛縣布局雖早,然常居咸陽,不臨楚地。總是情報再詳細,可知其真心性,不當面見人,也不應能事事知抉擇也。

  “老夫來此數月,與此子朝夕相處,君上以為老夫看人之道要比君上遜色如此多乎?

  “你行事向來謹慎小心,慎之又慎。今日敢以烹其父母為賭,以初心做賭注,當是有必勝的把握。

  “以此觀之,此事唯有一個解釋,鼎烹之事,君上在史書上見過。老夫全部知曉,還要與君上打這個賭,君上仍要老夫十年乎?”

  紛亂的馬蹄聲接連不斷,嬴成蟜沒有多做考慮,幾乎是在王詡話音剛落,便道:

  “王公天縱奇才,想什么,做什么,天下少人有能猜到。成蟜一介凡人,既猜不到,也不想猜。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好不容易贏了王公一次,怎么也不能放過,王公想好要做什么官了嘛?”

  鬼谷子沒想到嬴成蟜能回應的這么快,方才他那些言語,好像沒有在嬴成蟜心湖點起一絲漣漪。

  他凝視著嬴成蟜雙眼,想要看出這位來自未來的前主君到底如何想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平靜如湖,心眼如一。

  鬼谷子沉默了,在兩千儀仗隊勒馬駐停,在馬上齊齊抱拳低首時。

  駟馬王車緩緩開動,拉著那位開創了自有史以來最大版圖的千古一帝,越趨越近,從二百步縮減到五十步時。

  “是君上想再誅一遍詡的心,還是詡猜錯了。莫非鼎烹之事是君上在食肆與赤帝商量好的事,而不是歷史。

  “君上猜到了詡之所想,將計就計。沛縣劃給劉家為封地,為劉季解圍讓其不眾叛親離,不是君上后天仁心,而是賺詡入彀的獎勵。

  “好,很好,這是君上第二次超出老夫所想,這才有趣。但莫以為老夫便輸了,無論君上如何選擇,老夫都早已決定面見秦王。

  “君上若不信,可問秦王,吾弟子毛遂早已面見其人矣。”

  說這幾句話的時間,駟馬王車已至身前。

  四匹明顯高出旁邊戰馬一頭的高大黑馬噴著鼻息,喘著粗氣。

  蓋因駟馬王車太大太重了。

  說是王車,實際更像是一個小宮殿,十人在其中不顯擁擠,站臥皆可,行動自如。

  “詡期待第三次意外。”

  嬴成蟜笑而不語。

  鬼谷子下馬近前。

  “拜見陛下。”

  始皇帝雙手實扶。

  “先生不必多禮,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下風云,朕仰慕多時。先生不在,朕如籠中之鳥,網中之魚。先生既來,鳥上青天,魚入大海,朕再也不受制也。”

  嬴成蟜白了老哥一眼。

  出門前看《三國演義》來的?搶皇叔的詞來籠絡人心,你自己沒話嘛?

  鬼谷子抬頭,首次近距離面見只愿以陽謀行事,不愿以陰謀治人的千古一帝。

  “陛下敢用詡?”

  諸子創建百家,盡為探索治國之道,試圖在這禮樂崩壞的亂世尋出一條新路。諸子都想重整這失序的乾坤,讓那天依舊是天,地依舊是地。

  唯他鬼谷子例外。

  鬼谷之能,亂世方顯!

  他撕裂的是秩序,破壞的是仁義,要釋放世人先天的獸性,再將后天修得的人性盡數冠以虛偽之名。

  鬼谷門下自相殘殺,龐涓害孫臏失去雙腿,張儀以合縱計破蘇秦連橫。

  前者終死于孫臏之手。

  后者失去價值,為秦國所驅逐。

  鬼谷子以門生弟子的所作,所為,性命告知世人。

  天下紛爭不過為己,不過為利!

  為個屁的民!有個屁的義!

  義這個字,自始至終就不存在!

  我這個鬼谷子,你敢不敢用呢?

  始皇帝哈哈大笑,大手一揮。

  “秦之官職,先生予取予求也!”

  始皇帝這一輩子,只有不想用的人,沒有不敢用的人!

  鬼谷子低首稱謝,四顆肉痣頂頭上。

  “多謝陛下厚愛,老夫定竭盡心力為陛下分憂解難,官身都是外事。若陛下愿予,老夫欲討沛縣為封地,引為沛公。”

  劉邦臉色略有些難看,沛縣還沒捂熱乎呢,這就要丟了?

  和人搶地,就這還半神半仙?不就是白吃白喝你幾天,真是枉為鬼谷二字!

  他心中腹誹著,轉首去看主君臉色。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這個本事要鬼谷子針對,整個劉家人畜全部綁在一起都難要鬼谷子多看一眼。

  鬼谷子針對的,只能是將沛縣予劉家,沛公予其阿父的主君。他早便觀察到長安君和鬼谷子的關系很是微妙。

  嬴成蟜打了個呵欠,滿不在乎的模樣。

  劉邦內心苦笑。

  是了,沛縣,沛公,對于他而言重要至極的封地,封號。對于長安君而言,不過爾爾。

  今鬼谷子受陛下重視至此,長安君怎會為我一個混混而與鬼谷子再生波瀾。

  劉邦對自己身上,以及身邊這些沛縣老鄉是否具備能要鬼谷子出言相說的潛力,一直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都快三十了。

  哪有人會在三十歲前平平無奇,狗屁不是,三十歲后一飛沖天,大放異彩。

  “沛縣,沛公……

  “成蟜,此事你作何想?”

  始皇帝沒有像劉邦以為的立即答應,而是看向了弟弟。

  劉邦在嬴成蟜說不急后,真就沒有急迫感,又在沛縣顯擺了好一會才出城。這段時間,始皇帝已盡知沛縣事宜。

  “全憑陛下做主。”

  嬴成蟜恭敬地道。

  哼!這豎子在外人面前倒是會做樣子!乖巧得很!

  始皇帝頷首。

  “那便將沛縣予先生,授沛公。”

  “謝陛下。”

  早已有此心理準備的劉邦,依舊難掩沮喪,垂著頭,摸著身下駿馬鬃毛,不要他人見到臉上神情。

  “你叫劉邦?”

  一聲相詢,要劉邦身心俱震,近在咫尺的聲音如此熟悉!

  秦王怎會問我這個混混?

  劉邦心下駭然,來不及多想,一個翻身便滾落馬下,雙膝跪地。

  他還跨坐在馬上,而問者的聲音是在馬下。連鬼谷子都不敢安坐馬上,他一個混混卻坐的安穩,大不敬。

  “是,小人是劉邦。”

  他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聲音發著顫,渾身流著汗。

  他的視線中只有問者膝蓋以下之形——黑色的冕服,褲腳鑲有金邊。

  “相縣予你,相公予你父。”

  劉邦腦子一片空白。

  沛縣是泗水郡一個很普通的縣城,而相縣卻是泗水郡郡治,沛縣之主僅能勉強望到相縣之主項背。

  封地從沛縣換成相縣。

  封號由沛公變為相公。

  劉家這一次非但沒有吃虧,反而大賺!

  若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始皇帝,劉邦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驚喜忘言,跪在那里不吭不聲有如石化。

  等到他反應過來,種種叩頭謝恩之時,眼前早已沒有了那褲腳鑲了金邊的冕服。

  他大膽抬頭,見那道身影正回到那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王車之上,掀開車簾,引著鬼谷子入車廂。

  劉邦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有如從水中撈起一般。

  他尚敢與主君嬉皮笑臉,但面對那位橫掃六國的秦王,他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覺當面者不是人,而是神。

  “嗟呼!大丈夫當如此也!”

  他輕聲感嘆,聲音小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年輕時驚鴻一瞥信陵君,二十年過去,仍以為是人間最得意。

  今日與始皇帝相見,方知二十年思想謬誤。

  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目光短淺,以為圓圓的井口就是天。

  劉邦這一刻終于知道了,張耳要他回鄉等待的時機到底是什么——秦王的死訊。

  秦王嬴政不死,天下莫敢反也,沒有人敢在這個男人活著的時候起事。

  六國最強盛的時候都敵不過那個男人,被打殘的六國又憑什么能打贏?他們還未戰,先膽怯。

  一人之力,鎮壓六國,這就是始皇帝。

  “起來了。”

  嬴成蟜拿著一把青銅長戈,以戈面拍在劉邦撅著的屁股上。

  “見了陛下,心中什么感覺,說說看。”

  劉邦爬起來,抹了一把額頭用力一甩,數十滴汗水灑落。

  “陛下真乃神人也!”

  嬴成蟜笑瞇瞇道:

  “只是如此?”

  劉邦眼珠子一轉,仰起頭一臉佩服地道:

  “君上也乃神人也!邦知曉自身有幾斤幾兩,若不是看在君上顏面,陛下哪能賜相縣予我啊。”

  “哈哈哈哈哈,本君一會去問問章邯,看看周青臣隨沒隨行。要是他也來了,本君介紹給你認識,你倆應該很有共同話題。”

  劉邦不明所以,也不敢問,只是跟著傻笑。

  嬴成蟜笑夠了,俯下身招手。

  劉邦迅速會意,立刻附耳過去。

  “本君還以為你會說:‘嗟呼!大丈夫當如此也!’”

  劉邦笑容凝固,猛然側首,一臉驚駭欲絕,他分不清眼前主君是人是鬼!

  若說始皇帝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盛夏的正午太陽,光芒普照,凜然不可犯。

  嬴成蟜給他的感覺就是無盡深淵最深處的魍魎,勾魂攝魄,帶來大恐怖!

  嬴成蟜擺正他的腦袋。

  他知道自己當前應該控制表情,但他根本控制不了。他剛才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又怎會被長安君聽去?!

  讀心?!

  這種神通,不應屬于人!劉邦只聽說過能溝通神靈的巫覡能掌握!

  “自然些。

  “本君不怕你志向遠大,只怕你鼠目寸光。

  “借張耳之口,賜你‘邦’字,是想要你安邦定國,不是成天裝傻充愣當豎子。

  “秦國豎子,有本君一個就夠了。”

  嬴成蟜施施然跟上大部隊,緩緩入城,丟下失魂落魄的劉邦,在樊噲,盧綰兩個好兄弟的關切詢問下慢慢回魂。

  樊噲見劉邦模樣,暴躁異常,他之前被狠摔在地上,本就積壓了一口氣。

  “大哥,長安君到底和你說了什么?他是不是又威脅你了?我砍死”

  樊噲挨了狠狠一巴掌,轉過腦袋看著暴怒的大哥,一臉懵逼。

  “君上待我等恩重如山!你這憨貨不思報答,安敢有反意!再有此心,我結果了你!”

  盧綰瞥了眼百步開外的嬴成蟜。

  “劉季,別裝了,他走了,聽不”

  盧綰也被抽了一巴掌,霎時怒火中燒,揮拳砸來。

  “乃公幫你說話,你還打乃公!”

  劉邦接過盧綰拳頭,一引一帶,破壞掉盧綰重心。抓起盧綰臂膀架在肩上,猛然摔下!

  煙塵飛揚,塵土四起。

  劉邦壓在盧綰身上,雙手抓著盧綰衣領,近乎臉貼著臉,在黃沙掩護下,猙獰低吼。

  “乃公剛才說的話聽不懂嘛!安敢對君上無禮邪!”

  長安君之能!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盧綰怒火更熾,正要方言和好兄弟絕交。

  睜開眼,他被嚇到了。

  嚇到他的不熟劉邦猙獰的表情,而是劉邦滿是恐懼,不可置信,猶如見了鬼的眼神。

  長安君,到底和這豎子說了什么……

  盧綰想不通,得知親生父母被被烹殺,能說出我親自來的好兄弟,能被什么話嚇到這副模樣。

  在劉邦的成長道路上,嬴成蟜并沒有過多干涉。準確的說,七個人的成長,嬴成蟜都沒有干涉。

  嬴成蟜內心深處一直認定,歷史是可以改變的。要不然他早就醉臥美人膝了,還布什么局,謀什么劃。

  所以為了不讓七個大才變成七個廢人,嬴成蟜給予了他們最自然的成長環境。

  在當前環境,嬴成蟜不知道劉邦能否成長為歷史上,國號定為一個民族稱謂的漢太祖。也不知道蕭何、樊噲、曹參、盧綰、周勃、夏侯嬰這六個能否變成支撐住大漢帝國的中流砥柱。

  但相比于其他不在歷史記載的普通百姓,嬴成蟜認為這七個青史留名的歷史名人更有可能騰飛。

  至少這七個人成功過一次,磨煉之后,蛻繭化蝶的可能更大。

  當日,五千人馬在相縣修整,計劃翌日再出發。

  嬴成蟜回到給他預備好房屋內,剛喝了兩口水,準備梳理一下后續計劃,把黑虎安頓好的趙公明敲門,不等嬴成蟜回應,匆匆推門入內。

  “趙先生雖然是方外之人,但入了俗世,總要學些俗禮才對,不問而入可不是高人所為。”

  嬴成蟜滋溜著熱水,調侃道。

  “都什么時候還在乎禮節,悔不該騎那黑虎!鬼谷子討要沛縣,沛公,絕對不是與長安君置氣!長安君不識陰陽術不明此理,沛縣,沛公,二者皆不能給!長安君快去請陛下收回王令!”

  趙公明沉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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