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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吾乃當今陛下流落民間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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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啦。”

  老人氣若懸絲,聲音微弱,衰敗的老臉擠出一絲笑意。

  嬴成蟜沉默著點點頭,給病榻上的老將掖了掖被子,又輕輕拉開一點,再重新掖進去,來回反復。

  他低著頭不去看蒙驁的樣子,似乎他每看一眼老人都會帶走老人不多的壽命。

  “公子如此緊張,是為我嘛?”

  猶如雞皮的大手輕輕握住嬴成蟜手腕,老人已用不出力氣了。

  嬴成蟜撇過腦袋,深吸一口氣。

  “少說點話,夏老頭不說了嘛,讓你多休息。”

  “說與不說,都是要死的,公子不必悲傷。能受封徹侯,號冠軍,驁這一生已是大幸了。”

  蒙驁以手撐床榻,想要坐起,用了兩次力,宣告失敗。

  嬴成蟜聽到動靜,一手托著蒙驁腰,一手輕托蒙驁。將枕頭豎在墻壁上,扶著蒙驁半靠在枕頭上。

  “非要逞強,還當是二十年前呢?”

  嬴成蟜嘟嘟囔囔,見老人咧著大嘴,用衣袖擦去老人嘴角口水,嫌棄地甩了兩下。

  “你好好養病,戰場上也就算了一切從簡,戰場下哪能這么邋遢。”

  “就這個鳥樣,改不得了。”

  老人看著嬴成蟜,一臉慈祥,顫顫巍巍抬手去撫摸嬴成蟜的臉。

  嬴成蟜揉揉眼睛,坐在老人身邊腦袋微斜。

  老人感受著真實觸感,相較二十年前粗糙了許多,追憶道:

  “公子五歲時,昭襄先王帶我見公子,抱著公子說:‘蒙驁,寡人的玄孫是秦國的王,將來會是天下的王,你信不信?’

  “我這個鳥人哪敢說不信,上前捏了捏公子的臉,笑著恭維說:‘沾沾王氣。’那時候公子的臉,比剛刷洗完的秦劍都滑。

  “王上哈哈大笑,說:‘便宜你了。’

  “驁嘴上恭敬說:‘是是是。’。

  “心中卻想:王上是不是糊涂了,一個五歲娃娃懂得什么?便是武安君,五歲時也在流鼻涕,玩泥巴。

  “二十多年過去了,就是讓驁再回到見公子的那一日。驁也不敢相信,一個五歲娃娃能有多么厲害。

  “公子,是驁見過的第二個天才。

  “驁常常在想,公子要是早出生二十年,不,十年就可,那該多好啊。驁就能為公子引見武安君,有公子在,武安君就不會死了……”

  嬴成蟜出生的時候,秦武安君白起早已被秦昭襄王賜死六年之久。

  嬴成蟜不知說什么好,這些往事他都有些記不得了。對他來說,這些事有些太久遠了。

  老將也不需要嬴成蟜回話,遺憾地嘆口氣,繼續道:

  “在那以后,王上不論上朝還是批奏章都帶著公子一起。咸陽大殿所有重臣便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娃娃每日跟個小大人似的,不哭不鬧,歪著小腦袋聽我們議事。

  “網上身邊坐的不是孝文先王,也不是莊襄先王,而是公子。那時候驁才知道,公子在王上心中是如此之重。

  “驁這個鳥人都看出來了,殿上那些人精哪個看不出來。最開始,大家還是看在王上面上逗弄公子……”

  老人輕聲訴說著那些嬴成蟜記不住的往事,如數家珍,就好像那些都發生在昨天一樣。

  嬴成蟜安靜聽著,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聽著,聽著……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手掌從嬴成蟜臉上劃過,在重力作用下砸在床榻上,發出沉悶聲響。

  嬴成蟜茫然抬頭,見老人頭深深低下。

  他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放在老人鼻前,皮膚還有溫度,但鼻前已沒有氣了。

  其實不需要如此做,武功極高的他第一時間就知道老人沒了生氣,只是他還有一絲僥幸心理。

  他低下頭,和老人姿態一樣,肩膀抽動,淚如泉涌。

  十多年前,嬴成蟜領青梅,丁香游玩被刺,箭頭穿胸,差一分正入心臟。

  秦昭襄王震怒,喚蒙驁入內斬殺刺客,要以嬴成蟜被刺之地為中心屠戮。

  嬴成蟜在昏沉中,再三請求秦昭襄王不要濫殺無辜,方讓十里百姓安然活命。

  傷病盡去后,蒙驁來訪,為其講述了長平之戰那數十萬冤魂,講述了年輕時只知道打仗就是一路殺過來,殺到最后還活著那就是贏了,講述了年老之后才知道上兵伐謀。

  最后言說:

  “出去報我蒙驁名號,哪個敢欺負你,乃公斬了他!”

  一次朝會,秦莊襄王入殿便抱起坐在下方的嬴成蟜,哈哈大笑。

  “小秦王奏章批完了沒?”

  相邦呂不韋起身,嚴肅道:

  “‘小秦王’此稱不合禮制,請王上……”

  話沒說完,蒙驁彈身而起,指著呂不韋的鼻子大罵道:

  “你個鳥人咋呼個屁!你的禮數能打勝仗嘛?不能打勝仗就是個屁!小秦王小秦王!乃公就叫了,你又如何啊!訓斥孩童有甚本事,跟你乃公真馬真劍砍殺一番!”

  呂不韋面露無奈之色,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蒙驁見呂不韋沒有言說仍是不罷休,一手拽起兒子蒙武。

  “記住了!以后我蒙家就叫小秦王!乃公看誰敢亂嚼舌根!”

  秦莊襄王樂的哈哈大笑,先對著蒙驁比了個大拇指。

  “將軍神武!”

  然后幸災樂禍轉向呂不韋。

  “相邦啊,這可不是孤與你做對,這是蒙老將軍與你作對。你怎不說話了?盡可向勸諫孤一樣,與蒙老將軍講講理嘛!實在不行便如我秦國傳統,較量一番也無不可啊。”

  呂不韋冷哼一聲。

  “吾不欺老!”

  憤然落座。

  從此以后,只要是有蒙驁在的場合,沒有人敢說嬴成蟜一句壞話,便是朝會也是如此。

  城外。

  蒙驁一手拿著寶劍,一手拿著虎符,望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俊美少年郎,言真意切地道:

  “小秦王,真要如此做乎?驁領這八千兵馬入了咸陽,這秦國的王就真的不是公子了啊!小秦王再不為秦王啊!”

  嬴成蟜嬉皮笑臉。

  “哎呀老小子,這么感傷做甚,那王位又不是什么好物事,還是讓給王兄去做罷。這次平叛之后,你蒙家只要不作死,地位穩固如泰山,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嘛。”

  拍拍蒙驁肩膀,嬴成蟜囑咐道:

  “千萬不要傷了呂叔性命啊,把嫪毐宰了就行了。”

  蒙驁猛然昂起頭,看著他從小看到大,從成蟜公子叫到小秦王的少年,怒而不爭。

  “長安君這三字有甚好?!連王位都不要!”

  嬴成蟜輕撫那時就已經是老人的蒙驁胸口,賠笑道:

  “別生氣別生氣,生氣傷身。”

  蒙驁深深望了眼少年。

  “你不為王,驁這次平叛過后,可不能義無反顧地站在你身后,為你撐腰了。小秦王這三個字,日后誰也叫不得了。”

  嬴成蟜無所謂道:

  “叫不得就叫不得唄,我覺得長安君三個字比較好聽。”

  老人策馬離去,轉頭時很是拗口地道:

  “多謝長安君賜功!”

  邯鄲之戰。

  李牧用兵如神,兼有守方地勢之利,趙國亡國在即又有哀兵之勢,再有秦趙血海深仇。

  秦國戰神王翦不僅久攻不下,還在一次大戰中折了副將恒齮。

  秦王嬴政,遣老將蒙驁,王齮自小路支援,勢必要拿下趙國,嬴成蟜悄然攜數個門客隨同。

  “長安君為主將,驁與王齮這鳥人為副將!”

  同為老將的王齮目瞪口呆,看著老戰友蒙驁將虎符送到嬴成蟜手上。

  他立刻反對,被蒙驁罵著打著,最后反對無效。

  嬴成蟜沒有推辭,拿著虎符不著急出兵,先是找了郊外訓了七天兵,然后才奔赴戰場。

  主將當先鋒!

  這是王齮,蒙驁兩個飽經沙場的老將沒有見過的戰爭方式。他們沒看出嬴成蟜沒有什么用兵之道,就是一個字——莽。

  每戰,必當先!

  身穿銀白甲胄,極其鮮明的嬴成蟜在前方沖鋒,只要看到那善良的銀甲,后面這些秦軍便如同吃了大力丸一樣嗷嗷叫著沖鋒陷陣。

  從來沒有過任何一種打仗方法,是主將不在后方派兵布陣,跑最前方迎著箭雨沖鋒的,好戰的秦國也沒有過這樣將領。

  雖然將軍的甲胄好像不太一樣——那頭盔嚴嚴實實一絲縫隙也沒有,眼睛處安的是一塊琉璃。但將軍甲胄有些與眾不同完全可以接受,秦軍爵位不同吃的食物還不一樣呢。

  雖然將軍身邊一直有數百位高手保護,鄰近兩個用劍的更是所向睥睨,能保護將軍把對面軍陣鑿個對穿。但哪個將軍沒有親衛啊?這算事?

  嬴成蟜也不攻城。

  就是攔截,追殺,打伏擊,切斷城池之間聯絡,把邯鄲變作一個孤城。

  身穿清一色黝黑甲胄,胯下是馬鞍,腳上踩著馬鐙,戰馬蹄上鑲嵌馬蹄鐵的這些兵士,跟著不怕死的年輕主將,愣是將趙國引以為傲的騎兵打懵逼了。

  次次都是殲滅戰,不讓一個活口走出去,那都不是一個猛字能形容的!

  數日后,李牧死,邯鄲破。

  當那相傳死亡的趙武安君,沉迷寡言地跟在嬴成蟜身后的時候。

  親手把虎符給了嬴成蟜的蒙驁沉默了半晌:

  “長安君,驁要防著你了。”

  嬴成蟜哈哈大笑,用力拍打著蒙驁仍舊堅實的臂膀。

  “老小子,知道我的厲害了罷!”

  推開門,嬴成蟜臉色蒼白,雙眼紅彤彤,咧嘴一笑。

  “老小子走了,他沒防住我。”

  蒙恬,蒙毅從嬴成蟜兩邊沖進房內,壓抑著的哭聲流出屋外。

  “得冠軍侯,阿父死而無憾。”

  蒙武從嬴成蟜身邊走進屋內,輕聲道。

  其細君趙素,上前抱住嬴成蟜。

  “沒事的,沒事的……”

  冠軍侯這個名號還沒有傳遍咸陽城,冠軍侯病去。

  沛縣。

  這里的道路兩邊都是小吃攤販,大多都是販賣狗肉的。香噴噴的狗肉混雜著酒水,深受不少豪邁之人的喜歡。

  正在其中一個路邊攤子,和徒弟吃著狗肉的鬼谷子愣了一下,五指掐動。

  老徒弟眨巴眨巴眼,放下手中的大骨頭。

  “師傅,發生什么事了嘛?找到赤帝了?”

  “無事,吃飯。”

  鬼谷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兩位老丈,可愿意多一人飲酒啊?”

  一個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坐在鬼谷子身邊,驚奇地看了看鬼谷子面貌,順手拿起桌上酒碗倒上一碗酒。

  自斟自飲。

  “哪里來的豎子!”

  老徒弟眼睛一豎,劈手便奪。

  來人手腕一轉,輕松便躲過了老徒弟不那么凌厲的攻勢,依舊是將這一碗美酒穩穩送入口中。

  反手扣住老徒弟手腕,來人笑道:

  “老丈年歲已高,脾氣也是高,一碗酒而已,那么小氣作甚?”

  松開手,輕輕揉捏老徒弟手腕,以內力活動此處氣血使其不形成淤堵。

  “這診金就不管老丈要了!”

  來人這次拿起酒壇,連酒碗都不用了,端起來就往口中傾倒,一點也不客氣。

  老徒弟正要發火,手腕卻被師傅按住,扭頭一看。

  神機妙算的師傅看著來人,滿眼意外之色。

  “師傅,你認識?”

  老徒弟試探道。

  他的師傅活了數百年,認識的人從三歲孩童到耄耋老人,什么年歲都有。

  “慢些喝,酒管夠。”

  鬼谷子道。

  來人鯨吞牛飲,一壇子酒竟然一口氣便喝完了。

  聽到鬼谷子說話,一邊伸手去拿盤子中的狗肉,一邊嘴上道:

  “這位老丈大氣,有酒無肉終究不美,既然給了酒,那讓些肉給我也是理所應當。”

  話沒說完,已是拿著一塊骨頭啃了起來。

  老徒弟眼露憤憤之色,但見師傅沒有說話,便收斂脾氣,不善地盯著這個不請自來,又喝酒,又吃肉,還打傷他的無賴。

  “此言有理。”

  鬼谷子笑瞇瞇,高聲嚷道:

  “再來三斤肉。”

  來人眼露意外,到嘴的狗肉卻是不吃了,略顯警惕地看著鬼谷子。

  “老丈如此好心?可是認出了吾之身份?”

  鬼谷子興趣更濃。

  “哦?你倒是說說,你有何身份啊?”

  來人拍了拍手,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傲然道:

  “好叫老丈知曉,吾乃當今流落在民間的嬴氏一族,當今陛下親兄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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