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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沒有人性的鬼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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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前的奏章是內史蒙毅遞上來的,是對樓臺失火的處理。

  這種小事,在那日朝堂上始皇帝宣布由呂不韋干政之后,實際上不需要到始皇帝手中,在相邦府就應該處理完畢。

  “蒙毅也長大了……”

  始皇帝有些莫名的感傷。

  這個奏章說是處理,倒不如說是問詢。其上大意是天氣干燥失火難免,似有人為痕跡是否繼續調查。

  可止。

  始皇帝批復上文字,然后卷起來去拿下一個奏章。對蓋聶的傳話充耳不聞,好像沒聽到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蓋聶面無表情站到始皇帝身前的桌案對面,陰影投射在奏章上,毛筆上,始皇帝身上,又將方才的話重復了遍。

  “朕知矣。”

  始皇帝用力攥了一下毛筆。

  “陛下如何決斷。”

  蓋聶再問。

  始皇帝索性放下毛筆,雙手交叉道:

  “你知不知道那豎子為何不親自入宮,與朕言說。”

  “長安君懶。”

  “不。”

  始皇帝沉聲否認。

  “他是在告訴朕,暫且不要同意。”

  十一月十五日,關中樓臺盡數垮塌。

  在秦國存在四百多年的樓臺徹底成為歷史,再有女子賣身斂財,以淫穢罪論處。

  “君上應該知曉,秦王不會同意。”

  咸陽城外,兩輛馬車碌碌而行。

  其中一輛馬車內,王禪撩起黑色簾布看著窗外。

  “君上在樓臺點了那把火以后就該知曉,秦王不會受君上威脅。想要讓秦王就范,君上就該在樓臺大開殺戒才是。君上只殺馬列,便等于告訴秦王為了大局不會動手。”

  過了一天時間,嬴成蟜已然恢復正常,臉上重新掛上那副無所屌謂,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躺在九層厚厚獸皮上翹著二郎腿道:

  “那不一定,萬一皇兄愚蠢呢。”

  鬼谷子搖頭笑了笑。

  “君上不是當秦王愚蠢,是當我王禪愚蠢。”

  嬴成蟜半起身無奈攤手。

  “王公這就冤枉我了不是?有道是千年王八萬年龜,老而不死是為賊。王公活了數百年,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堪為天下最長壽者。就算一半歲月都活到了犬身上,也比我大的多,和愚蠢兩字頂多沾半邊。”

  “……君上,罵人可以稍加委婉一些,就像往年一樣,不必如此直白。”

  “我這不是怕王公聽不懂嘛,畢竟昨日王公說的話,我就險些沒聽懂。”

  王禪放下床簾,苦笑一聲,拱手致歉。

  “禪知錯,昨日不應對君上用計。君上在那等境遇依舊能保持理智,倒是讓禪意外了。”

  王禪知道嬴成蟜對馬列有一種特殊情感,雖然嬴成蟜賜姓名的人有許多,但馬列不同。

  馬列能讓本已遠離咸陽千里的嬴成蟜重返咸陽城,這本來隨便派個暗衛就能解決。哦不對,沒有暗衛了,現在是流沙刺客。

  王禪不知道這其中原因何在,但知道馬列的變節,對嬴成蟜打擊很大,超乎想象的大。

  是以主動請纓跟著嬴成蟜重返咸陽,為的就是找機會逼逼賴賴。讓嬴成蟜行事再暴烈一點,做事進度再快一些。

  若昨日嬴成蟜為王禪言語所激,真的在樓臺大開殺戒。那事情就再也不可挽回,沒有緩沖余地。嬴成蟜將站在始皇帝對立面,和咸陽一眾貴族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

  而這,正是鬼谷子想看到的,他想讓懶散,悠閑的嬴成蟜徹底動起來,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讓那個不一樣的天下趕快到來。

  稍微出乎鬼谷子意料的是,其原本以為理想受到巨大沖擊的嬴成蟜會被其引導。數百年來,鬼谷子見到太多太多在理想破滅,失去信念,行事不復智慧的能人。

  如伍子胥,多次勸諫吳王夫差誅殺勾踐,先滅越后圖齊。吳王不聽賜劍要其自殺,其自挖雙目,揚言置城門上見吳破,橫劍自刎。

  如文仲,與越王勾踐言說六計破吳,僅用三計吳國破滅,最后為勾踐輕賤戲問滅越有幾計,橫劍自刎,不知逃離。

  如田文,為燕太子丹找來荊軻,因燕太子丹要其守刺秦王之密。自覺最珍視的節操,道德被質疑,遂橫劍自刎不復見丹。

  “本以為可見樓臺尸橫滿堂,禪自覺于那等境地,若有人在旁教唆。身雖年邁,也要下去砍殺一通,君上好忍性。”

  “嘖嘖,同樣的話,經王公的口說出來,本君便格外舒服。果然,這馬屁還要看誰拍,看拍的人是甚身份。”

  嬴成蟜完全坐起。

  “但拍馬屁可不能完全打消本君心中芥蒂,王公你看。荀子門生弟子大半都在奔赴咸陽,于秦做官了。你作為高徒比荀子多上數倍的鬼谷子,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王禪略微訝異。

  “君上信任我王禪的門生弟子?鬼谷門下皆為亂世之學,縱橫,兵者皆為盛世所不容也。”

  嬴成蟜搖搖頭。

  “正因為不信任,我才想握在手中,將他們控制在關中以內。”

  “君上之意,是他們但有一點異樣心思,可立斬?”

  “正是如此。勞煩王公修書個數百封,叫門生弟子奔赴咸陽罷。”

  王禪失笑,頭上肉瘤上下左右顫抖。

  “這禪就不明白了,君上既要軟禁禪之門下,為何要如實說出,騙禪召開門下弟子再說不好乎?君上憑什么以為,禪在知道君上要對門下不利情形下,還會召弟子入咸陽?”

  嬴成蟜笑道:

  “本來是不知的,但昨日與王公一番交談,便知了。王公如此精通人性,應該已沒有多少人性了罷?王公不召一眾弟子入咸陽,本君便打死王公。”

  伸手入懷,掏槍,對準鬼谷子額頭,鬼谷子平和以對。

  “傳聞王公頭上這四個肉痣大有名頭,乃是鬼宿四星,一管積聚馬匹,一管積聚兵士,一管積聚布帛,一管積聚金玉。馬匹管縱橫,兵士管戰爭,布帛管治國,金玉管經商。本君想知道,這鬼宿四星能不能防彈。”

  鬼谷子見識過手槍威力,搖著手道:

  “不能,這就是四顆普通肉痣,都是好事之人胡亂編排。擋不得刀,擋不得劍,更擋不得君上手槍。”

  “那此事就好辦了。”

  手槍在嬴成蟜手中轉了一個圈,對準了王禪額頭。

  “王公,放鴿子罷。”

  “孟軻說過: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

  嬴成蟜不耐煩地打斷王禪。

  “王公,你不是儒生,這戲就別裝了。若是荀子在此,本君便是以其三族要挾,其也不會召眾弟子入咸陽。你不同,你沒有那么高尚的人格。活了數百年,沒人比你更懂人性,也沒人比你人性更少。

  “龐涓設計加害孫臏,初以臏刑。致使孫臏本名泯于世間,以臏刑聞名天下。兩弟子互相爭斗,你死我活,你沒管。馬列品行低劣,你卻要收為弟子。為盡早看新天下,不惜教唆本君引動戰爭。

  “你就是一個不管他人死活,自私自利,只尋求樂趣的樂子人,有大才而無小德。別浪得時間了,抓緊寫信罷,將門生弟子盡數叫到咸陽。你那些弟子大多郁郁不得志,巴不得來秦國做官呢。”

  王禪做恍然大悟狀。

  “原來君上昨日引禪言說,是觀測禪之心性,君上好深的心機。”

  嬴成蟜回了呵呵兩字,把筆,紙丟了過去。

  “你慢慢寫,本君去談個戀愛。”

  嬴成蟜出了乘坐馬車,入了另一輛馬車。

  其內是一身勝雪白衣,面目清冷英氣逼人,長發扎成一個馬尾,腰間佩有二尺秦劍,閉目養神的越女。

  雖然氣機一直鎖定在嬴成蟜身上,將嬴成蟜,鬼谷子在馬車中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知道嬴成蟜要過來。

  但在親眼見到嬴成蟜時,越女眼中還是掠過一絲喜色,嘴角也浮現雀躍的笑容。

  嬴成蟜緊挨著越女身邊,單指挑起越女略顯尖細的下頷調笑道:

  “怎么這么不矜持,女孩子應該要害羞一下才是。”

  “為何要矜持?你身邊的侍女,還有青梅,丁香,哪里有矜持的。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你。”

  “沒辦法,誰讓你夫君就是受歡迎呢?若你不是越女劍傳人,倒貼我都不要。”

  越女笑容緩緩消失,換上一副黯然之色,默默低頭。

  作為江湖傳說,百越神女,越女從不自卑。這話要別人說,越女連做回應都懶得做。但嬴成蟜不同,嬴成蟜說,越女信。

  因為嬴成蟜每個侍女都是美人,越女自問,好些單論相貌都不遜色自己。且越女親見,每個美人對嬴成蟜都垂涎三尺。

  “逗你玩呢。”

  嬴成蟜揉搓越女臉頰,暗暗驚嘆常年練劍,應飽經風霜的越女,臉頰為何如此柔軟,細膩,一點都沒有被自然摧殘的痕跡。

  “你這么好看,武功又高,早見到你我早把你搶來府中了。哪里還有魯公,蓋聶的事。”

  越女抬眸看著嬴成蟜,一掌將嬴成蟜按在車廂壁上,圓睜著眸子粉唇重落。

  起初嬴成蟜并不習慣越女這般施為,向來都是他壁咚別人,哪里有別人壁咚他的份。

  他掙扎過幾次,反壁咚,讓越女知曉到底應該如何親熱。但很無奈。內力不足越女就算了,越女基本都讓著他。

  問題在于越女學習能力極快,學口技速度跟學劍似的。以翹舌為劍,以貝齒為鞘,嬴成蟜半月前就沒教的了。當不了老師的嬴成蟜索性放棄掙扎,委屈巴巴承受侵害。

  不知過了多久,熱戀中的男女就抱在了一起互啃。要不是礙于外面駕車的馭手,指不定兩人能做出什么事。

  越女俏臉猶如紅玫瑰,這不是害羞,而是缺氧。

  她能在水下閉息一盞茶,卻不知道為何與心上人親了半盞茶時間就喘不上來氣。

  越女大口喘著粗氣,目不轉睛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嬴成蟜。

  “他怎么還未寫完?他到底有多少弟子?”

  嬴成蟜的喘息比越女還要粗重,呼吸著越女香氣的他一方面是缺氧,一方面是練功,挑戰一下自己軟肋。

  好在馬車的碌碌聲,時不時傳來的鞭子抽打聲,讓他壓制住了這個念頭。

  “你怎么知道?”

  “我聽到的。”

  越女紅彤彤的俏臉滿是疑惑。

  “你聽不到?”

  越女模仿毛筆在紙張上行走的聲音。

  “沙沙,沙沙,很清楚啊。”

  嬴成蟜用力捏了一下緊繃的翹臀,惡狠狠地道:

  “嘲笑為夫是不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么高的武功!”

  越女眨巴眨巴大眼。

  “武功不高也可以感知到,荊軻就能做到。我沒想到你武功不高,感知也這么差。”

  嬴成蟜再用力掐一把,這次什么話也沒說。

  時間緩慢流逝。

  越女突然捧著嬴成蟜的臉道:

  “你不歡喜。”

  嬴成蟜苦笑。

  “什么都瞞不過你。”

  越女搖頭。

  “不,是你沒想瞞我。”

  抱著越女坐起來,嬴成蟜雙目沒有焦點。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拆除樓臺乎?”

  越女沒說話,用力抓了一下嬴成蟜的手,示意她在聽。

  這個天下,或許再沒有人對女人憐憫心比越女重,對女色被賣憤怒情比越女深。

  嬴成蟜做的這個事,就連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青梅,丁香都不贊成。因為在這個時代,樓臺實在是一個百利而無一害的設施。

  作為官府機構,既能斂世家貴族財富,又能招攬人才,還能夠滿足貴族需求讓其精力得以宣泄免得去造反,還能夠對那些觸犯秦律被貶為隸妾的女人廢物利用,這有什么危害呢?

  除了學習越女劍的越女,沒有人真情實意贊成嬴成蟜。

  包括想要天下再無貴賤的呂不韋,他也認為樓臺完全可以存在。隸妾不在了,那就都是妓好了,這個職業可以存在。

  “他們不知道這其中弊端,因為這個弊端沒有真正的顯現出來。在秦國這等高壓律令之下,函谷關以內幾乎沒有土匪強盜,也沒有賭場等娛樂設施。但有一例,就有秦軍拿其當做軍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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