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君府有一句話,叫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商人呂不韋。
自商入政,還政歸商。
要說治國,呂不韋不敢稱第一。
要說經商。
“不知道張開地,張平還活著否。小子張良,無甚意思。”
長安君府主屋。
魯勾踐聽了嬴成蟜的話。
“君上所命,無有不從。”
“一路舟車勞頓,辛苦魯公了。”
“勾踐這條命自那年邯鄲便予了君上,為君上分憂,勾踐之幸也。只是勾踐不在長安君府,君上安全……”
“有青梅,丁香在,我三人聯手,外加披甲門和秦弩在。便是魯公,要在此情形下傷我性命,也不容易罷。”
“若是有人輕功如荊軻般來去無形,武功又不弱于我……”
話說半道,魯勾踐自己便先笑了。
這世上能在輕功,武功兩種路數中的一種行至頂端,便是難到頂點了。
想要二者兼備,天下哪里有這般天才。
輕功雖然名義上是武功的一種,但兩者在江湖人口中并不是一個路數,并不是武功高的人輕功就好。
這其中差別大體就像豹子,獅子區別似的。
豹子跑起來比獅子快,但打架,三個豹子也打不過一個獅子。
荊軻是天下聞名的刺客,隱匿之術極高。
趙高能和蓋聶作戰,其武功在天下屬于巔峰那一類。
就算趙高,也只有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最后一刻才能發現荊軻。
但正面作戰,荊軻被蓋聶打得不要不要的。
“君上保重。”
入夜,一輛馬車載著月色,出了長安君府,出了咸陽城,駛向了韓地。
劍客蓋聶出了長安君府,在始皇帝身邊大放異彩。
繼蓋聶之后,長安君府又有兩個有代號的門客進入這座天下。
掃地僧魯勾踐,商人呂不韋。
馬車極大,要三匹馬才能拉動。
輪彀全部都是外用硬實木,內用精鐵打造。
馬車內放著兩張可以睡人的軟榻,一個書案,兩個坐墊,空間仍有不小富裕。
“此行要多久,不在君上身邊,我心有不安。”
“魯兄安心,短則月余多則三月,韓地可變。”
臨行前,呂不韋自嬴成蟜口中得知。
為了在韓國變法順利,天下各地僅留能運轉的最低人手,其余盡皆被抽調派往韓國。
嬴成蟜很看重這次韓地之爭。
變法第一炮,必須打響!
呂不韋居長安君府近十年,嬴成蟜沒有什么事瞞著他,他深知嬴成蟜所說的話代表著什么,擁有著多大的勢力。
如此大優勢,他呂不韋在商戰若還不能速戰速決,那還是趁早回去釣魚算了。
“要如此之久啊。”
魯勾踐一聲輕嘆,他還以為十幾日便可以。
呂不韋苦笑。
“魯兄,這不是兩人比武,瞬息之間便可分出勝負。”
“我知,總之快些罷。”
“諾。”
馬車在兩人閑聊中,距離韓地越來越近。
而此時的張良并不知曉。
如今韓地,在他和嬴成蟜,雙方都沒有天時的情況下。
地利,人和,他暫與嬴成蟜打平。
但在一駕馬車入了韓地后,他就將失去地利。
同在韓地,飛鳥可是比奔馬快多了。
新鄭張家,一間密室。
此屋有門無窗,里面點著明晃晃的四根蠟燭。
“此物不能仿制乎?”
張良以張家之力,召集了能召集到的所有能工巧匠,將那張寫滿字的紙供眾人觸摸,觀看。
眾能工巧匠摸摸紙張,仔細打量,面對張家的重賞,紛紛言說。
“此物有木香,其材料應有木。”
“還有水。”
“應是搗碎木,以水和之。”
“為何不能是草?草更軟些,與此更接近。”
“這色澤黃白,怎會是草?”
“這世上草只綠邪?焉知沒有黃白之色乎?”
“也對,若如此想,花也可。”
大家眾口鑠詞,卻就是沒人去應張良能不能仿制的問話。
這個年代不是現代,有各種精密機器,把材料拿去一分解,分分鐘造出來一模一樣的。
能夠憑經驗,肉眼,鼻子,分辨出紙張的大概材料,已經是這些能工巧匠其名不虛了。
“諸公慢言,小子只想知道,此物能否仿制?”
一個花白胡子,在眾人中似乎有極高威望的老者捋著胡須,遲疑地道:
“公子確信,此物能量產乎?”
“確定。”
張良親眼所見,韓非桌案上那一沓紙。
“那如此說來,此物其材料應是常見之木,花,草等,而非什么奇珍異草。我等試試,勸公子莫報太大希望。”
張良沖著這一群能工巧匠抱了一圈拳。
“那便勞煩諸公,無論事成與否,張家皆會贈諸公一金。若能仿出此物,張家贈諸公一人百金可也!”
眾人神情一變,齊齊嘩然。
一人霍然站起,眼中精光大放。
百金是什么概念?
就算在最富庶的齊地,百金也足以讓一個人舒舒服服地活到死。
這些人都是手工藝人,一輩子收入加在一起,都沒有到過百金。
“公子此言可真?”
在座之人有五十多,一人百金就是五千金。
即便以張家財力,一口氣拿出五千金,也必然要傷筋動骨。
百來只眼睛齊齊盯著張良,目中懷疑,不信之色居多。
“取契約來!”
一直侍候在旁的張家下人就等張良這句話了,他立刻低頭,雙手捧上兩卷竹簡。
張良將兩卷竹簡在桌案上鋪開,指著兩卷竹簡上一模一樣的字跡道:
“良可與諸公立下契約,諸公一份,良一份。五千金雖多,但與張家信譽相比還是遠遠不如,如此,諸公可安心否?”
眾人正想應允。
花白胡子老者瞇著眼睛,揮手攔下了眾人。
“人越老膽子越小,張家既愿拿五千金予我等,想比不會吝嗇幾卷竹簡罷。可否請公子再謄寫幾十份契約,讓我等人手一人人份。”
老者一說,張良就明了了。
桌案上只兩份契約,老者擔心他銷毀證據。
老者在眾人中名望極大,眾人就算沒懂老者顧慮,也是無人言語,以老者馬首是瞻,齊齊盯著張良。
張良鄭重點頭。
“是良思慮不周,老丈稍侯。”
轉頭面對下人。
“取六十份竹簡來。”
老者捋須頷首,滿意至極。
“公子仗義!”
“我等必竭盡全力!”
“張家必不會欺騙我等!”
眾人振奮。
在張良一人百金重賞下,一群人開始研究紙的造法。
新鄭,上黨,宜陽,武遂,野王,南陽……
這些韓地城池一連數日,每日都有許多風塵仆仆的人,自天南海北入內。
街道兩邊的米鋪,面鋪,酒肆等,一個又一個得在前面寫上了呂氏兩個字,很快便占據了市面上店鋪的三成之多。
呂氏二字在悄無聲息間疾風驟起,一瞬間便刮遍了整個韓地。
韓地因為緊鄰秦國,并沒有被始皇帝分封給任何功臣。
此刻韓地還是秦國臨時抽調的官員管理,這些官員并不是秦國本土官員,基本上都是韓地本地所屬。
他們并未將韓地發生之事上報給上級,上報給咸陽,上報給始皇帝。
這便是咸陽對天下各地實際的掌控力。
在后世人眼中,秦朝是一臺精密機器,始皇帝一聲令下,天下各地無不奉令行事。
但實際上并非如此,除了函谷關內,秦朝各地都只是名義上歸始皇帝管轄,對政令基本上是陽奉陰違。
這是戰國獨有景象。
燕國名將樂毅一路連勝,連下齊國七十二城,打到齊國只剩下莒,即墨兩座城池,擴張燕國版圖無數。
之后田單復國,憑借即墨一城一路打了回去,將國土盡復,齊國復國成功。
這七十二城,就是名義上歸屬燕國,實際上人心還是在齊國這邊。
與如今的韓地,秦國如出一轍。
歷史上,秦朝始終對天下的掌控力不足,秦朝實際上從來沒有真正得統一天下。
各地都是懼怕始皇帝而不敢興兵,名義上歸屬秦國。
韓地這場爭斗,嬴成蟜和張良這場賭斗,便就這么大張旗鼓卻又不為外人所知地展開了。
在群臣被分封邊境以鎮壓天下,書同文字這等大事展開的羽翼下。
韓地發生了一個小小爭執。
在這場爭執沒有出現結果之前,沒人知道這場爭執意味著什么……
兩日后。
咸陽宮,咸陽殿。
朝會召開ing
王座上高高坐著始皇帝,始皇帝一側卻多了個座位,座位上坐的是趙太后。
群臣在大殿之上正坐,缺居朝會日久的嬴扶蘇終于又參朝會,在第一排正坐。
嬴成蟜則百無聊賴地坐在嬴扶蘇身邊,打著呵欠。
這些天他雖然沒去樓臺,但家中那對姐妹花,實在是有些磨人。
明明頭一夜都被他弄得無法下地,第二日仍是欲拒還迎地挑逗他。
嬴成蟜不得不承認,男人在這方面,天生就是輸家。
始皇帝戴著通天冠,看看自己的長子嬴扶蘇,真是怎么看怎么滿意。
他歡快地敲著王座道:
“朕屬意扶蘇去往上郡……”
話剛說一半。
“我不同意。”
趙姬頭戴鳳冠,側頭對著始皇帝道。
嬴成蟜打呵欠的手一停,雙眼微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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