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風本是寒風,還是寒生帶風而起。
風中夾寒濕,寒里透風邪。
朱全的目光傾注于那落下的劍光,手中冰晶般的扇子名叫冰魄寒光扇,其上的神像不是別人,正是樓近辰曾會過的冬之神的神像。
樓近辰的劍丸在落下的過程之中,雖然極快,但是卻也仍然被對方的目光捕捉到,在被目光捕捉到的一瞬間,他便從劍丸上感覺到了一股森寒。
這寒不是一般的寒,而是那種透骨侵神的寒,這寒在觸及法器時,便直接入你的身心。
這種寒,樓近辰曾經遇上過。
這一剎那之間,他那久違的記憶被凍醒了,那時他還是初入第四境之時,遇上了五境的冬之神大祭司。
那時候的他,雖然能夠以劍意守心守意,抵御一二,但是卻不能夠當面與之過多的爭峙,所以他當時避走,而那冬之神大祭司也沒有追,因為她自信樓近辰逃不脫她的神法詛咒。
然而樓近辰卻借此煉心煉法,居然堅持著去了她的老巢,而她要趕回去的時候,卻又被對手攔住了,于是在他挖了對方的根后,那冬之神的大祭司被老對手國師鎮壓了。
現在樓近辰再一次的遇上了這樣的深寒,與當時他遇上的那大祭司的寒類似,但也更為深重,更猛烈洶涌,更加的恐怖。
只是樓近辰也不再是當時的樓近辰,而這一個朱全也不是當年的大祭司。
這一剎那,劍光飛揚,落入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這一座樓一轉眼之間便已如一座冰樓,樓頂和樓里都結上了一層冰。
而上空,劍光如烈陽落下,在很多人的眼中,便是一個巨大的火球墜落,而這墜落的火球還在瘋狂的轉動著,那飛揚的光劃過虛空,天空里的云氣被割裂開來,瘋狂的劍嘯,拖出一片如翼的火尾。
與那寒氣相遇的一剎那,劍氣開路,烈陽焚燒,寒氣變成了水氣,水氣又迅速的干去。
劍丸的劍光高速的轉動,如劍火大輪一樣。
朱全之前只是看,便覺得樓近辰的劍丸神妙,此時自己再面對,已經無法感覺到神妙了,只感覺到兇悍與銳利。
而且這種兇悍與銳利,更是挾帶著烈陽的洪流沖卷而下。
他扇子上扇起來的寒風,像是一條風龍一樣卷起,風龍是寒冰色,蒼白的,然而在那劍光卷下之時,蒼白的風龍頭瞬間被斬落。
緊接著,龍身快速的破開,被火焰燒成水氣,形成了一片云霧。
朱全心中閃過一絲的駭然,他立即將扇子往嘴前一張,扇子上面的那冬之神的神像展開對著窗外,同時,他張嘴一吐。
一溜的寒氣吹在扇子上面,隨著他吹出來的氣,扇上的冬之神的神像卻像是被吹了出來。
一張神秘而又神圣的女神臉,在寒氣之中出現,她的雙眼是深藍色的,神秘而冰寒,她在面對落下劍光火團時,竟是也張開了嘴。
她的嘴張開的一瞬間,看到嘴里那虛幻的咽喉,卻像是連通了‘祂’的神域,劍光沒一絲的停頓,反而更加凜冽的朝著冬之神的臉落下。
而這時,‘冬之神’的臉卻是吐出了一口氣。
和剛剛朱全一樣的吹氣,只是‘祂’吹出來的氣,卻比之前朱全吹出來更加濃烈和森寒。
虛空瞬間蒼白,劍上的火焰快速壓下去,而樓近辰則是在這一刻清楚的感受到劍上的沉重。
劍丸一沉,便失去了靈動。
同時,他仿佛通過劍丸,而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寒之眼,仿佛來自于遙遠的虛空。
這一瞬間,他明白,這個朱全居然真的也是冬之神的奉祭者。
他坐在秋蟬書院之中,身上居然快速的結著冰霜。
站在門外看著樓近辰施展劍丸的薛寶兒,在看到劍勢似乎受阻,回頭看了樓近辰一眼,卻嚇了一跳,因為樓近辰的臉是雪白的,眉毛頭發,不知何時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她立即又回頭去看樓近辰的劍。
好在那劍并沒有被封凍住,而是劃出一個弧線,繞了出來,拔上天空,劍光在陽光里一個盤旋,劍身上的霜寒便被火燒去,劍丸又復歸輕靈、銳利。
只是卻并沒有立即再落下去,薛寶兒回頭看樓近辰。
發現樓近辰身上的霜寒并沒如劍上的霜寒一樣散去。
她明白,斗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居然攻守易勢。
對方不僅是守住了,還反攻樓近辰的本體。
“當年我見你時落荒而逃,今天,你也看看我的劍術。”
樓近辰睜開眼睛,看著無人的方向,那正是朱全身在的冰樓方向,那里有一張巨大而神圣的冰臉,明明栩栩如生,卻又像是冰雕面具一樣。
只見樓近辰緩緩立起右手,捏劍指,自眉心豎立著緩緩的落于心口的位置,仿佛是一柄無形的劍正被他入心中。
而天空之中高懸的劍丸卻是暗淡了下來,一切的光華盡斂。
神法的玄妙與可怕之處,便在于他本身六境,卻可以發揮出比他自身要強得多的能力。
他借引來‘神靈’的力量,像是直接招來一條蛇扔到了別人身上。
更何況‘神靈’不是蛇,是更可怕更智慧的存在。
樓近辰心中,霜雪仍然在蔓延,但是卻也越來越慢了。
他的心越束越緊,像是凝成了一柄劍。
“驚鴻劍法不僅是入別人的心里,殺靈而斷魂,更是起于自己心底,心與心之間才能夠相映,所以這一劍起于心底,出劍之時,首先便是將自己心底的不諧都統統斬滅。”
樓近辰一身的冰霜,卻還對著站在門口中的薛寶兒教學。
隨著他的話落,薛寶兒便看到樓近辰的手從心臟之處,順著咽喉、口劃出,隨著他的手,樓近辰的眼鼻口耳之中有光涌起。
他身上的霜白瞬間被光芒沖去。
這光比起天空之中的陽光更加的濃烈,又有著劍的銳利。
她只看一眼,便覺得這陽光在翻騰,似在印入自己的心中,她竟是在心底有一種炙熱感,仿佛自己的身體要焚燒了一樣,正當要抵御之時,那種感覺已經消失了。
這種感覺很短暫,因為隨著樓近辰的劍指刺點向虛空,他身上的那一股法力仿佛全都傳導到了劍丸上。
劍丸在天空涌起光華,同時劇烈的跳動著,發出尖嘯聲,再一次的落下,只是這次大家看到的只是一抹虹光。
虹光一閃,便已經落入了那客棧的霜寒之中,只見那一道冬之神的人臉虛影在劍光里竟是瞬間破去。
朱全看到的一剎那,那劍丸又一個跳動,在他欲揮動扇之時,劍光已經沖入他的眼中,將他完全籠罩住了。
樓近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留手。
在外面的人只看到一道虹光破開了那虛浮的神像之后,一個閃爍便消失了,也沒有看到樓中有多么宏大的劍光出現,便又見那劍光化做一抹劍絲出了那客棧。
劍光劃一條光線,落入秋蟬書院之中。
這時那些耳力好的人,才聽到那客棧之中似乎有什么倒地的聲音,倒地的聲音有兩個,一重一輕。
好一會兒之后,才有人進樓中看,卻看到一具尸體倒在冰霜之中,身首分離,頭顱滾落在一邊,一臉的驚愕。
大家這才明白剛才那兩個聲音,就是朱全的尸體倒地,兩聲則是頭顱和肉身。
而那劍竟是已經回了秋蟬書院,尸體才倒下的。
有人想要去撿那柄冰魄寒光扇,但又不太敢,因為這眾目之下,若是撿了,他日皇家的人找上門來,或者是這朱全的同教中人找來,很難不還回去。
不過,這時卻有一個人走來,人群自然的散開,來者是一個女修,女修一身玄白衣裙,腰掛兩個寶囊,一手收于腰間,隨時都可以自寶囊之中取出法寶來。
她直接來到了那尸體的邊上,彎腰將朱全右手仍然緊握著的冰晶般的扇子拔出,用手帕擦了擦了之后,將手帕扔在了地上,轉身離去。
在她走后,那手帕竟是慢慢的化成灰,原來剛剛上面有一層難以看到的陰火在燃燒著。
薛寶兒撿回了這冰晶制成的扇子,回到秋蟬書院之中,樓近辰已經在那里泡了一杯茶喝。
陳瑾愛喝茶,不喜喝酒,所以這里很容易就找到茶與茶具,這里的一切都保持著有人居住的樣子,很顯然人走的時候,比較匆忙,根本就來不及收拾東西。
同時他也看出來,那門上面有著‘門’字法的痕跡。
“那個扇子上面的扇骨,似乎是冰魄,被那個朱全以冬之神的霜寒祭煉過不知多久,其中的寒意深重,我覺得伱可以用那扇骨煉制幾柄冰魄劍來,這冰魄與你的太陰還是很相合的。”
“多幾柄劍,我再傳你分念之法,你心思靜,多練習一下,應該可以做到同時御幾柄劍,到時或許可以布下劍陣,也可以做到一劍在外,一劍護身,不至于沒有了防守的手段。”
樓近辰淡淡的話,卻讓薛寶兒心中歡喜無比,說道:“可我是要煉有形之劍呢,還是煉半虛半實的劍丸呢?”
“這倒是一個好問題,你自己想煉什么劍?”樓近辰問道。
“實劍我已經有了明玉劍,明玉劍雖然原本的材質并不與我太陰法相合,但是祭煉了這么多年,也算已經被改變材質,算是相合了,所以我亦未想過棄之,……”
樓近辰聽到這里,便知道她有了選擇,又聽她說道:“既有了實劍,若是再煉一柄劍的話,我想煉一枚劍丸,你說劍丸與陰神魂念相合亦是極佳,我想將這扇子里的冰魄神氣抽出來,煉就一枚劍丸。”
樓近辰自也沒有反對的意見,說道:“隨你,不過,此地不是安生之地,還是走吧,如果白也劍知道今日之事,當也不會再回這里來了。”
“你在這里將這事情鬧的這般大,便為了告訴白也劍不要回這里?”薛寶兒問道。
她在與樓近辰說話的時候,一直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樓近辰,在別人面前,她會稱呼樓近辰為樓師,并自承自己的一身所學皆來自于樓近辰。
但是在樓近辰的面前,她沒辦法叫出‘師父’這兩個字,叫其他的長輩稱呼她又覺得不合適,更叫不出口,所以便也就一直‘你呀你’的叫著。
不過好在樓近辰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雖然他傳了薛寶兒的修行,但是并不是將她當做弟子看,而是當做修行路上的同修,大家一起印證。
薛寶兒的修行全都是來自于他,所以薛寶兒的修行結果便是他要看的。
“也不全是這樣,也是讓那些去找白也劍的人,即使是找到了白也劍,也不要下殺手,因為他還有一個朋友在這里,而白也劍若是再無親朋,別人想殺便殺了,畢竟沒有后顧之憂的。”樓近辰說道。
薛寶兒點了點頭,樓近辰喝下一口茶,起身,說道:“走吧!”
他走在前面,伸手在虛空里快速的劃出一道門來,然后步入其中,薛寶兒緊跟其后,有了幾次經驗之后,薛寶兒也已經有些習慣了,她在跨入這虛無之門后,卻是開始在體會其中的法韻。
樓近辰也說過,若是想要入門,便需要多多的體會,多過幾次門。
即使是樓近辰領悟這個門,也是在那個陳瑾老師所在的那個屋子里困了許久的,不知過了多少次‘門’,后來又得到了完整的‘門’字法的知識,這才領悟入門的。
兩人從門口跨出,卻消失在了門中,屋里一陣無形的元氣風浪涌起,吹動著屋里的一些窗紙,一會兒之后重又歸于平靜。
突如其來,大張旗鼓的,于眾目之中降臨,在殺了一個六境強者,殺了一個御前行走之后,又悄然的離去。
在他走了沒有多久之后,慶元城急匆匆的趕來了很多人。
其中有一群人來,如一片金焰自天空燒來,那是一片金云,金云上有著一群人,前端站有一個老者,有著一身金色的袍服,這一群人駕著一片金云來到城頭,那老者便大喊道。
“樓近辰,你出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秘符宗的宗主,帶著自己的一眾弟子。
秘符宗的宗主在人修榜上排名第十九位,比樓近辰還要高。
所以他的弟子公叔決在花蝶城的時候,面對樓近辰會有一種特別的心態,因為他覺得樓近辰不如自己的師父,再加上他見習慣了人修榜上的人,對于不如自己師父的,便沒有那么的尊重。
只是他忘記了,他師父雖然強大,卻不是他強大,他不強大,若有人不顧忌他的師父,他便就死了。
秘符宗的宗主很快就知道樓近辰消失了,揮手一道符化火講秋蟬書院燒了,又懸賞樓近辰的行蹤。
而樓近辰殺了人修榜二十七位的御前行走朱全,便如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同時,秘符宗的宗主在尋找樓近辰報徒弟身死這仇,也在江湖上傳開了。
聽說,皇宮里已經下令尋找樓近辰,朝廷‘鎮異司’的人已經出動了,四下里尋找樓近辰。
一時之間,樓近辰這個名字,傳遍了山河南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