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燭火散落在院中,就像是他的眼睛一樣,瞬間將整個書院的形勢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敵人從何而來,這些日子以來,他開辦這個秋蟬書院極為低調,沒有得罪任何人,所以他一瞬間就可以想到,敵人可能是因為白也劍而來。
他拉開門,一步朝著門外而去,腳下卻有風云涌動,那些人明明看到了門打開,并看到一個年輕的書生邁步而出,然而他邁步出來的時候,門中一塊虛空,卻有元氣激蕩,像是乍起的大浪。
而他們隱隱看到一座巨大而神秘的門出現。
眼中的書生被那元氣之浪淹沒,再平復之時,又已經不見了。
陳瑾出現在一個房間之中,房間之中卻是有著一對母子,此時還不是睡覺的時候,那婦人正在教著一個小男孩寫字。
“先寫三橫,再寫這一堅,上下不能出頭,連接天與地,是為王字。”婦人輕柔的說道。
就在這時,房間里突然起了大風,那大風像是從虛無里涌出來的浪,將燈光吹的急速的晃動著,房間里的光線快速的暗淡下去,燈光將要熄滅。
而且書桌上已經寫滿了字的紙張,被風吹的飛起。
婦人立即用雙手攏著那燈光,驚疑的回頭,卻見一個人從虛空里跨了出來,這人的身體像從風浪的裹挾之中用力掙脫,踩落在房間的地板上,她認出了對方是誰。
正是自己夫君的結義兄弟。
她記得當時自己的丈夫要離開之時,心中是非常擔心的,直到有一天他寄出了一封信,然后說道:“若是有一個叫陳瑾的人來家中找到你,你只管聽他的便是,他是我的二哥,外號玉面郎君,到時你聽他的安排。”
她當時覺得玉面郎君這個名號不像是正經人的外號,又因為從來沒有聽過他說有什么結義兄弟,所以難免多問了幾句,于是她丈夫便說了自己多年前,曾去東州游歷,結識了幾個人,一時好玩,便結義為兄弟。
她又問他的外號,他扭捏著不肯說,在她再三的追問后,他才說出了‘絕世劍神’這個外號,惹來她的一陣嬉笑。
當她丈夫離開后,她開始擔心害怕,直到一個長的很好看,玉面俊郞的男子尋來,其自稱陳瑾,她才相信,原來,自己的丈夫那玩笑似的結義兄弟真的來了。
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都非常的守禮,對于自己非常的尊重。
“二哥,怎么了?”田思詩驚問道,她的心中閃過一些不好的預感。
“有人突然找上門來,我們得離開這里。”陳瑾快速的說道。
“好。”田思詩沒有多說什么,她提起床邊上的一個木箱子,這里面有著她早就準備好的一些衣物,拉起仍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的兒子。
陳瑾點了點頭,自寶囊里拿出兩張紙馬來,朝著虛空一扔,同時吹出一口中氣,氣念有光,在虛空里一分為二,如有生命一般纏繞在那兩匹紙馬上。
紙馬涌生法光。
田思詩的雙眼有些看不清,那法光似迷霧一樣,她只聽到兩聲馬嘶鳴聲,然后便看到光里有兩匹雪白的馬從虛空躍出來,將屋子里的家具給擠倒踏碎。
這兩匹馬一樣的大,通體雪白,像是發著光一樣。
離她最近的那一匹馬,打了一個響噴,竟是有熱氣撲面。
“上馬!”陳瑾沒有多余的話,因為他的耳中已經聽到了腳步聲,而且感受到了虛空里已經多了一道網。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器,但是他知道那是能夠將整個書院都網入其中的東西,人如果撞入里面,那么恐怕落不了好。
田思詩先是將自己的孩子抱上馬,然后自己也是提著箱子翻身而上,動作利落。
陳瑾自己也翻身上馬,伏著身體,不使自己頭撞到上面的屋梁,然后說道:“坐穩了!”
雙腿一夾馬腹,白馬發出一聲嘶鳴,竟朝著門的方向沖撞而去,似乎要將門撞破。
而田思詩跨下的馬,像是與陳瑾跨下的馬是一體的,也緊跟在后面。
田思詩看到白馬在撞上門的那一剎那,竟是沒入了門中,那門如水一般,在馬沖入其中之后,立即有浪花飛濺,田思詩的眼中看到了虛空似汪洋。
還不等她心中想明白,也不等她的驚訝得到結果,她跨下的馬已經帶著她沖入了其中。
她感覺到了拉扯與裹挾的力量,而她身下的馬身上散發著光芒,抵御著那一股拉扯的力量,她懷疑如果沒有這馬,自己會被扯碎,即使是肉身沒壞,恐怕神魂也得離散。
她眼中什么也看不到,前面那一匹馬的馬尾飛揚著,馬尾上也有流光在散發,那馬像是奔跑在一片如迷霧如流水般的光里。
耳中一片寂靜,靜的可怕。
突然,一股喧囂涌入耳中,緊接著眼中的流光碎散成一片黑暗,前面的馬突然朝下方掉去,像是掉入了黑色的陷阱之中。
她心中一驚,隨之自己跨下的馬沖入了黑暗之中。
耳中喧囂涌來,又立即消失了,一陣冷風吹在身上,身體一震,那馬竟是已經踩在了地上,在她的前面就是陳瑾的白馬。
她發現自己此時正在一座高山上,而且是在懸崖邊,前面便是深澗,大風吹來,她的衣帶飛揚。
看遠方,青山如濃墨,夜幕籠罩著天地,在群山之中,有一座城在夜色里燈光輝煌,遠遠的看去,像是一座落滿了螢火蟲的巢穴。
而天空之中,星光閃爍,遠暗近明,聚散錯落,無序而神秘。
“二哥,出了什么事嗎?”
田思詩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不知道,走吧,找一座大城,打聽打聽便明白。”陳瑾說道,其實他的心中已經在猜測可能白也劍那里出了事,他如果不是招惹到了厲害的存在,不可能有人找到他這里來。
而且,從那合圍的人手和手段看起來,似乎還是朝廷的人。
樓近辰與薛寶兒兩人下了山,先是在附近的劍靈城之中玩了玩,吃了一頓酒,然后又離開,他想找一個人,那人是他曾經遇到的那個女孩,也是周燕尋生的孩子。
他想再看看那個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
殺周燕尋,出乎他意料的順利,他雖然感覺到是周燕尋的配合,但是他更想知道原因,現在他只是猜測。
他覺得殺了便殺了,既然已經解決了這個事,劍靈山的事便結束了,其他的都當作是游玩,然后就將找那個何幻真當作是順便的事。
他有意的朝著大周國的京城方向而去,正好見一見這大周的京城風貌。
花蝶城很美。
這一座城中,花多蝶多。
花在凋落之時,在風中會化作花蝶飛舞,有些花瓣化作的蝶會在白天飛舞一整天,然后在日落之時落到地上,快速的枯萎。
而有些花蝶則是在晚上飛一整夜,有些則是在晨光里飛舞,只短暫之間便凋謝,還有些則是在暮色之中飛起,夜深時落地。
樓近辰與薛寶兒正在一座酒樓的樓頂上,酒樓的下面就是一片花海。
這酒樓是觀花蝶的樓,提供酒菜都是次要的。
前天他聽說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觀花蝶日,所以他留到了今天。
無論是樓近辰還是薛寶兒,都覺得奇異,不由的想著,行走天下,總是能夠見到自己意想不到的事。
世間千奇,處處藏著驚喜。
樓近辰與薛寶兒兩人沒有訂到酒樓里的座位,所以他們來到了屋頂,隱著身形,身處陽光里卻沒有人看到他們。
他坐在屋脊的一端,薛寶兒站在身后。
下方那一片五彩繽紛的花海,只這樣靜靜的看著,便是美麗無比,一陣風吹來,花香迷人。
突然,一聲鼓響。
“嗵!”
隨著這鼓,其中有一簇花在鼓聲之中驚起,一片片紅色的花朵飛起,像是一只蝴蝶,在風中飄飛。
隨著鼓聲再響,這一只花蝶,竟是不斷的飛高。
樓近辰這兩天也看到了,花蝶平時根本就不會飛這么高,但是在鼓聲之中這一簇花蝶卻越飛越高,然后飛到了四層酒樓的樓頂這么高。
緊接著,又有一聲簫聲響起,又有一簇花蝶飛起,這是一簇黑蝶,黑蝶飛的慢,卻隨著簫聲朝著四面八方散開。
又是幾種樂器聲響起,那些花蝶隨音樂而飛,或是交織,或是環繞,或者盤旋共舞著朝著天空去,又分開各自向下,形成花蝶團簇。
樓近辰不由的有些驚嘆,這些花蝶真是美啊。
只是他心中驚嘆的時候,耳中卻突然聽到一個人說道:“這花蝶樂舞雖美,但是一場這樣的花蝶舞卻讓這些花樹三年難再開花。”
薛寶兒驚回頭,卻看到邊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只斑斕的花蝴蝶在飛舞。
“小姑娘,伱覺得美嗎?”
薛寶兒看了樓近辰一眼,樓近辰只是微微的側頭,但沒有說話,薛寶兒沉默了一下說道:“美!”
“那你可知道,這些花蝶本不是在這個時候脫花枝而化蝶的,但是卻被這些音樂激起,對于花樹來說是最痛苦的。”依然是這個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不出年紀。
這女人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優雅和無奈的感覺。
薛寶兒不知道怎么回答,若是花樹有生命,若是這些花瓣化的蝶有生命,那么被音樂驅使著飛舞,當然是痛苦的。
“你站在這里雖然隱于陽光之中,別人看不到,但是花粉卻會沾到你的身上,你被發現了。”
那個女人的聲音說完,那一只斑斕的花蝴蝶便朝著大地上飄落,原本的翅膀還會扇動,慢慢的變的僵硬,然后像是落葉一樣的隨著風飄落在地上,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剛才的那一幕。
就在這時,陽光里出現了一抹金色的絲光,朝著薛寶兒纏來,薛寶兒剛剛被提醒,雖然她不知道被誰發現了自己,卻也警惕無比。
而且她的觀想法名叫‘太陰寶鏡觀想法’,對于危機的感知格外的敏銳,當這危險出現的一剎那便被她感知到了,并且捕捉到了金色絲光的存在。
手在腰間的劍囊上面一摸,一抹白色的輝劍便自她的指間彈飛而出,瞬間便劃過那一抹金色絲光上面。
并不出乎她意料,這金色絲光極為的堅韌,在她的劍劃在其上,竟是一滑而過。
金色的絲光如一條金屬線,柔而堅韌。
在被薛寶兒的劍劃過之后,只是一個彎曲依然朝著薛寶兒的身體而來。
薛寶兒的劍連續在那絲線上面斬劃,卻一次次的被卸去力道,她發現這個御絲之人的手法極為的高明。
看上去根本就沒有反擊,但是這一次次的卸力的技巧,卻是她平生僅見,同時那絲線雖然一直受到了攻擊,卻一直朝著薛寶兒靠近,只短短的時間便已經游離到了她的身邊不遠。
而這時,花蝶樂舞依然還在,但是薛寶兒出劍的一剎那,很多人便都看到她的劍光。
立即有幾股氣勢升起,有人喝道:“什么人不守花蝶城的規矩,竟敢在樓頂觀蝶舞!”
薛寶兒當然不會回答,因為她正全力的應付那靠近的金色絲線,絲線很快,讓她不得不飛身而起,與劍形成了一個進退協同的身法。
與人斗劍當然不可能是站在那里不動的,除非有必勝的把握。
而斗劍從來都是攻大于守,守的辦法就是與劍共進退,游走于虛空,劍在身外,不能讓自身成為別人法術的靶子。
她飄飛而起之時,明玉劍也往身前一收,化著一片光芒,點刺在金色的絲線上。
點點金白的輝光,形成一片錯落有致的光,一次次的點刺,而她的身形也顯露了出來。
那些蝶依然在樂聲之中飛舞,雖然有人喝斥薛寶兒,但是樂聲并沒有停,反而開始隨著樂聲環繞著薛寶兒而飛。
薛寶兒則是環繞著那絲線而動,她的身體踏在虛空里游走,與劍形成了一個整體,劍一直都擋在自身與絲線的中間,偶爾被絲線突破了劍網,她則會通過身體的游走調整距離。
一時之間,滿天的花蝶,環繞著一個著杏黃裙衣的女子飛舞,很多人看不到那融于陽光里的絲線,只看到薛寶兒當空舞劍。
就在這時,有人說道:“先生若要玩耍,何不將她拿下關入房間里盡情的玩耍,讓她在這里,亂了花蝶樂舞,太煞風景了。”
這個聲音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冷硬,還有著威嚴。
“哈哈,姑娘說的是,正好收入房中逗玩一番。”
這個聲音響起之后,那金線陡然之間變的更加的靈動快速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