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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借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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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之間的諸象,如風、雨、雷電、云霧霜雪,山河星辰,是否都可稱之為天地的文字與語言呢?

  他不由的輕吐了一口氣,他覺得今日能有此明悟,便不枉此行。

  人們可以通過讀別人寫的文字,從而去了解這個人,那么人們也可以通過讀這天地之間的各種‘象’,而了解或者接近這個天地呢?

  從而做到可以引天地之象為法。

  定性,壯靈,靈與意合而生法念,法念感應天地而生法術。

  這是樓近辰修行的基礎邏輯。

  他又將法術的基本定式為‘感攝’。

  感攝虛空而成法,同時在這感攝的過程之中,又可壯靈,靈壯了,又需要進一步的定性。

  這就是一個修行循環。

  無論是哪一個修行流派,在他看來,法術都逃不過‘感攝’兩個字。有時候人們會不了解某種法術,覺得神秘恐怖,只是因為不了解其法術原理罷了。

  在‘感攝’的法理之下,各種應用都只是‘術’,都只是手法而已。

  比如要將一塊石頭弄碎。

  有人可以慢慢的磨,有人會將之錘子砸碎,有人用火燒,或者叫人幫自己弄碎等,這所有的方式都是術,而真正的核心是,他能夠見到那石頭,自己能動手動嘴,并且有那個力量做到。

  ‘感’是感知外在的一切。而‘攝’又有‘引’‘御’‘召’‘請’‘束’之意,是一種法力的應用。

  此時他心生明悟,自然有了更深的體悟。

  法術的境界中,感攝之后,他一直想要再歸納總結一番,因為他覺得感攝這一法術境界描述,不足以概括接下來的法術境界。

  但是現在,他卻想到了‘合象’兩個字。

  因為他的心中的修行境界之,煉氣化神之后是返虛,而返虛之后是合道,當他想到了合象之時,便覺得這是合道的最好的方向,合于天地諸象中的一種,便可窺視大道。

  因為在樓近辰的心中,‘象’便是天地的一種語言,通過合象,來應合天地,天地的另一個概念又可稱之為道。

  可是在煉氣化神與合道之間,還有一個境界是返虛,那這個返虛將對應什么法術境界呢?

  這一個法術境界一定是承接‘化神’與‘合道’的。

  他心中思索著。

  這時,突然有人說道:“王島主,這些字我們可不認識幾個,你家學淵源,傳于迷霧時代,這玉板上的兩個字你可認識?”

  大家很顯然都覺得那玉板上的兩個字才是最重要的。

  君來島的島主卻是‘哈哈’一笑,說道:“不瞞諸位說,這兩個字我也只認識一個。”

  “王島主認識其中的一個,我們卻一個都不認得,快快告訴我們,你知道的那個字是什么字。”有人捧場的說道。

  立即有人附和著。

  那君來島的島主看起來頗為享受這種期待與推崇,伸手摸了摸胡須,說道:“據我所知,這應該是一個祭司像,在迷霧紀之中,祭司是地位極高的存在,他這衣服上的文字,應該是傳承祭文,而玉板上的兩個字則是關鍵。”

  “其中那上面那個字,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借’字。”

  “借?……”

  一時之間不少人的法念又都落在那玉板上的字上,細看那個神秘而復雜的‘借’字。

  而樓近辰也不例外,并且他心中不由的念道:“借壽?”

  “向誰借壽?”

  突然,他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就在他在心中念出‘借壽’兩個字時,他的心聲竟是在虛空里回蕩。

  “借壽,借壽,借壽……借壽,借壽……”

  這聲音形成了一層層迭加在一起的聲音。

  這聲音一開始還比較清晰,到后面仿佛成了囈語,成了一種泥沼般的污染,鉆入人心中,變成了一種哀求,變成了一種乞討。

  而又數遍之后,這種哀求與乞討,便又成了一種強要。

  眾人大驚,因為在這聲浪之中,他們感覺自己要把自己的‘壽’給借出去。

  而那尊祭司像,在這‘借壽’的聲音之中,它的身上開始有法光涌生。

  眾人驚駭,在這一聲聲的‘借法’之中,竟是有一種無法反抗的感覺,他們的內心深處竟是無法壓抑著那一股‘借壽’給人的沖動。

  他們不知道怎么拒絕,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東西,在將要被別人拿走之時,才驚醒,這是我的命!

  是我極為重要的東西,不能夠借,但是此時卻像是已經被別人抓在了手上,已經要拿走了。

  君來島的島主,心中驚駭無比,他研究了這么久,也沒有過任何的讓他覺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此時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他修為比大家高一些,已經是第五境修為,也更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之中似有東西在流失,在被別人拿走。

  他想要阻止,卻像是抱著一團水,水從自己的指縫里流走,他想去抓,卻無法抓握。

  他想要去毀去那個祭司像,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是虛弱的,法念無法緊束,意識無法集中,也像是隨著‘壽’一起被借走了一樣。

  他勉強的祭起自己的‘碧海潮生珠’,珠上藍光涌起,卻法意微弱,飛在半空便已經無力的墜落。

  君來島的島主尚且如此,其他的人更是不堪,已經有人倒在了地上,當然也有人是盤坐著的,努力的想要收束住自己的意識,目的是想通過收束自身的意識而束住自己的壽。

  只是這全然是無用的。

  竹挺春也坐在了地上,緊閉著雙眼,并指立于胸前,腰間的青竹劍涌動著劍光,卻刺不出去,就像是無力或是折翼的鳥,想飛起來,卻已經力不從心了。

  站在樓近辰旁邊的竹霖收束自己意志的同時,看向樓近辰,因為她知道自己旁邊的是來自那片大陸的樓近辰,人稱劍仙。

  樓近辰的威名,是那年一劍斬殺了自東海而來的墨九支后,才在這群島之中引起轟動的。

  只有在海上生活的人,才能夠真正的體會到,那海溝里的墨九支有多么的恐怖與詭秘。

  而樓近辰當年就能夠一劍將之斬殺,足見其強大,所以江州樓劍仙之名,便也在這群島之中傳遍了。

  只是她看到樓近辰時,卻看到樓近辰同樣的閉著眼睛,眉頭緊皺著。

  她在與樓近辰相處的這一天里,從樓近辰的眼中看到都是無畏的,還有無所謂的神情,仿佛一切都不在意,這也與他的劍意很像,她覺得樓近辰的劍下,是什么都不重要,因為都一樣,所以無所謂。

  但是現在樓近辰的眉頭卻是緊皺著的,像是正在努力,她想象是在和自己一樣的努力約束自己的壽元不被借走。

  “借壽借壽借壽借壽借壽借壽……”

  虛空里仿佛在回蕩著‘借壽’兩個字,這一句句的詞之間相互重迭,又綿長,帶著詭秘與恐怖。

  大家在這一刻的感知突然被不可抗拒的打開了,世界像是變成了黑的,他們都身處于黑暗之中,環繞著一個人。

  而那一個人似乎正從古老的封印之中醒來,原本僵硬的雕像之臉,正變的生動起來,那青黑的石面正在裂開,里面似有東西要破石像而出。

  這像是惡夢,卻又是清醒的惡夢,大家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看著自己的‘壽元’被拿走。

  樓近辰也感覺到了自己壽元的流失。

  同時,他心中回蕩著的‘借壽’兩個字是最響的,如驚濤駭浪,仿佛那座祭司像能夠知道這里誰最強。

  只是有些東西,在自己曾經根本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拿走時,想拒絕,想不給,卻根本就無法阻止,因為原本的自己就無法感受到它的存在,又如何阻止它離開呢?

  若是在修行太陰陰陽觀想法之前,他一定是第一時間仗劍而起,只要將敵人立即殺了,那他的法術就會中斷。

  但是現在他有了第二個選擇,他在發現自己雖然緊束法念,壽元流逝的速度有減弱不少,但依然無法完全的緊束住時,他選擇另一種方式。

  他完全的放松,放開的那一剎那,就有如大壩決堤一樣,壽元狂泄,說是不驚不懼,那是騙人。

  畢竟泄的是自己壽元,是自己的命,所以他的眉頭不自主的皺了起來。

  但是他穩住了自己的心念,法念雖松卻不散,意識不亂,他整個人在這種驚懼之中,反而不可思議的放松了,越來越松,仿佛要與虛空融為一體。

  他整個人像是由實化虛了,像是不存在一樣,我本虛無,無有一切,何來壽借。

  此時他的意識之中有兩個若有若無的字意存在。

  “沒有!”

  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流逝的壽元在停止。

  竹霖看著自己身邊的樓近辰慢慢的消失了,像是用水寫的字,原本還清晰,卻被雨水快速的淹沒掉了。

  她心往下沉,暗想:“難道恩公也沒有法子,所以逃離了這里?”

  就在她中想著這個的時候,一道劍光乍起。

  “錚!”

  所有人心中的‘借壽’之浪,便被這一劍斬斷,既是被劍光斬斷,又是被劍吟聲破開‘聲浪’。

  而大家的感知被打開,也看到黑暗之中一抹光,劃過了那祭司像的手。

  不是那只指著天的手,而是那另一只拿著玉板的手。

  手還未落下已經崩散,其中的玉板卻被劍光卷托而起,朝著樓近辰飛去。

  眾人眼中的黑暗消失,卻順著玉板飛去的方向,看到一個人站在那里。

  大家像是此時才看到他一樣。

  其中竹挺春卻是長松一口氣,大聲說道:“大家不必驚慌,這是我的貴客,江州樓劍仙。”

  眾人仍然在虛弱之中,少有人呼應,但是在聽到竹挺春的話之后,便也就放心了,一個個都坐在那盤膝服藥,大家都想第一時間就穩住自身的傷勢。

  而且,也都想看清楚自己失去了多少的壽元。

  樓近辰看著這些人,發現都或多或少的傷了元氣,看上去老了一些。

  而他又低頭看手中的‘借壽’玉板,入手竟是溫熱的,像是被火烤過了一樣。

  “嘩啦!”

  那祭司像突然碎散了,而樓近辰隱隱之間像是聽到了一聲不甘愿的‘嘆息’。

  這就像是一個不愿意死去的人,在做了許多的準備之后,等待了不知多少年,最后關頭將要成功了,卻又被人破壞了。

  嘆息之中充滿了不甘和無奈。

  樓近辰倒也覺得有些可惜,若是能夠交流一番,也是極好的,即使是不交流,他身上衣服上的文字,若是能夠研究透,也對于大家了解那一段迷霧紀的歷史有很大的幫助。

  他并不想多留,身份暴露之后,那場景他能夠想象得到,當即對竹霖說道;“我先走了,伱們好好的修養修養吧,問題應該不大。”

  隨之縱身而起,化作一道虹光在島的上空盤旋一圈,有聲音傳下來:“幸會諸位,樓某告辭了。”

  虹光飛縱,直向遙遠的海云交接處,似要破開那海天的連接。

  樓近辰人在虛空里飛縱,但是心中想著的卻是之前想的那個法術境界。

  感攝……合象。

  感攝與合象之間應該是什么?他之前沒想到,但是現在他的心中卻有一個詞在閃爍著。

  “借法。”

  這是來自于剛剛那個‘祭司像’的‘借壽’生出的一種感悟。

  他覺得感攝與合象之間承接的應該是借法。

  從別人那里借,從山河之中借,從秘靈那里借,從更深層次的方向借。

  向乾坤借。

  他很早就有過借法這個概念,并且認為祭神道的修行就是借法,但是現在他覺得這個借法不僅是如此,祭神道也稱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借法。

  而且,這個借法又要與祭神道的那種借法不同,祭神道的借法,是要用自己的信仰去交換,換句話說是讓自己失去本我,慢慢與那個‘神’趨同。

  當然,另一種祭神,則是精神上并不信仰,只從他那里獲得法術。

  這一種,樓近辰覺得是在慷他人之慨。

  現在再細看,這兩種其實都是一種交易,算不得是真正意義上的借法。剛剛那祭司像的借壽,何等的霸道和不講理,那簡單是強奪。

  那不知沉寂多少年的一縷意識,尚且能夠有如此霸道的法術,其生前一定入了‘返虛’之境。

  在他的心中,入了煉神返虛,整個人的狀態便要進入一種由實到虛的狀態,現在他則要想清楚,乾坤借法,要怎么借的問題。

  盡管這還只是他心中的一個概念,卻讓他心情很好。

  感攝,感攝虛空,對應著煉氣化神。

  借法,乾坤借法,對應著煉神返虛。

  合象,天地合象,對應著返虛合道。

  他的心思快速的轉動著,破開風浪。

  心中生出一股暢快之意,修行修行,得有方向,需要看得清前路,只有明確了方向才能夠走的不迷茫,要不然的話的是無法努力行走。

  因為心中若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否正確,走著走著,便容易走上歪路,會被別人蠱惑,只有認定自己走的是正確的道路,才能夠堅持下去,才會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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