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趁夜來襲,如大兵奪城,嘩啦啦的雨殺聲。
人們躲在家中,傾聽著、觀看著、等待著。
但是不管怎么樣,總會有人喜歡這雨,甚至有人裸身在雨中奔跑。
樓近辰在雨中勉強將外衣裹著身體,使自己不至于那么的羞恥。
之前在他本想著躲在蕭桐臥室的門后,然而突然想著到萬一這個蕭桐是一個鼻子靈敏之輩,那自己在那院中逗留了那么久,必定留下了氣味。
他聞了聞自己身上,這趕了一天的路,難免味稍重,于是便不太心安,有此想法后,便從側面再翻出了院子,來到前面小河邊,也顧忌不了那么多,就脫下衣服在河中洗澡,然而才開始,天便下起了雨。
于是從河中起來,借這天降雨水沖身,好在此時視線昏暗,又有雨幕遮擋了周圍人們的視線,他又是隱著身的,竟是洗了個痛快。
再要回屋子里時,他又看這長街雨幕如潮的遮蔽著視線,門上瓦片上的流水不絕,在上面有一個供一人躺下的地方,從下面看上面會被瓦檐擋住,于是心中一動,便躍身而上,躲藏在了上面。
在殺了蕭桐之后,他只拿了那個紅玉葫蘆,其他的都沒有碰。
在他走后,沒多久,河中竟有東西爬了上來,那東西類似于黑色大鯢,但是卻又同,它的臉色很像人,四腳也更像手爪,他順著血水,爬到了蕭桐的身邊,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竟是將他的脖子給咬斷了,然后拖著他的頭快速的竄入水里,驚起一聲水響,但是在雨聲中也未傳多遠。
又過了好一會兒,有一個人撐著一把黑傘走來,傘下的人穿著一身黑色官衣,內襟是白色,露出似圍脖,腰挎長刀。
他蹲下身來的時候,已經從懷里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捂著自己的口鼻。
看了一會兒之后,便又起身看那旁邊的河水,他清楚的看到即使是雨后,仍然殘留的黏液。
回頭,伸手要去撿那個在雨中這么久都不沒有濕的燈籠,他知道,最麻煩的就是這個東西。
五臟神教的人化生出來的煞鬼,在本體死后,煞鬼很可能會成為真正詭怪,他們會獲得自主性,彎腰去撿的時候,并沒有異常,那鬼物似乎還處于懵懂狀態,可就在他的手觸及燈籠的一剎那,里面的煞鬼突然劇烈的涌動起來,一團紅色的火焰,像是長出無數的觸須,朝著此人臉上抱撲而去。
他早有準備,手中的白色手帕在他的手里一展,竟似出現了幻影一般,一展之間變的臉盆大小,將那長出無數觸手的火焰包裹住,并緊緊的握住。
心火煞鬼,在手帕之中掙扎,要將燒毀手帕,但是手帕上面泛起的銀輝,卻抵擋著火焰。
這時,雨中再一次的出現了一個年輕的人,他同樣的撐著傘,穿著與這人一樣的衣服,只是衣服的胸口少一道白色的烙印。
“施捕頭。”年輕人喊道。
“通知五臟神教,他們的巡察使死了。”
樓近辰沒有在城中過多的逗留。
很多人原做的大事一切都順利,往往卻會節外生枝的做了些別的,然后被人追上。
他一路的來到城墻下,然后人在風雨里逆勢而騰飛過城頭,先是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再辯明方向朝著泅水城那個方向而去,一直到天色微亮的時候才回到了火靈觀之中。
來到了觀主的房間里,觀主正躺在床上沉睡,樓近辰在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觀主睡覺,每一次見到他時都是在打坐靜修。
樓近辰彎腰,打量著他臉上燒傷的地方已經結痂,他沒有叫醒觀主,而是將那一手可握的紅玉葫蘆放在觀主的頭枕邊,然后出了門。
樓近辰知道,觀主身體雖然沒有大傷,但是心鬼被奪,整個人的心氣大大的受挫,這還是很嚴重的。
出了觀主的房間后,他去挑了一擔水回來,洗干凈水缸,將水倒入其中。
接著便是開始每天的采攝陽精。
采攝陽精既是采氣,亦是一種修心的過程。
修心不僅有磨礪,還有純粹的靜心,專注于一件事,也是一種靜,在這過程之,不知不覺便會修復心情。
他記得有人說過,個人心情,會誘發身體中的一些疾病,更會影響著自己的行事,而在修行界中,心情也應更值得重視。
樓近辰這兩天,經歷了很多事,心情激蕩,在一次次的采攝精氣之中,那些激蕩而起的情緒,仿佛都與精氣融為一體,被納入到了氣海之中,成了萬千浪花里的一朵,成為法念的一部分。
心,又輕松了起來,記憶歷歷在目,卻不再感覺到那種沉重。
他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抹除記憶里‘神靈’影響的方式,不用刻意的去遺忘。
一切的記憶與情緒,都將成為法力養份。
不過,近日來,他不僅是攝食陽精,更是氣行經絡,觀想太陽煉身竅,卻總有一種饑餓感,這種饑餓感不是來自于胃里,而像是來自于肌肉,來自于全身各個地方。
他感覺有一點精血被煉化為真氣后,無法補回來的感覺。
“這個得找個人問問才行。”樓近辰心中想著。
睜開眼,看著鄧定與商歸安已經在修行。
而南南仍然沒有入門,她的心靈似乎有著某種障礙,同樣的無法入定,而且比以前的商歸安與鄧定嚴重的多,她顯然需要疏導,不過,她平日里根本就難得開口說話,這讓疏導又有些困難。
煮早飯的時候,觀主仍然沒有起來,樓近辰端了肉粥來到觀主的房間里來,發現觀主已經醒了,并且握著那紅玉葫蘆似在想著什么。
“觀主,好些了嗎?”樓近辰將碗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問道。
“好多了,白仙的藥很有用。”觀主說完,又道:“我聽說,祭煉攝元葫蘆最佳材質莫過于玉,這是一件上佳寶貝,恐怕教內都會有人來追尋它的下落。”
“觀主,你想將它留下?”樓近辰問道。
觀主張了張嘴,嘆息了一聲,沒有回答。
樓近辰笑了,他知道觀主想要留下,但又怕五臟神教上面有人來要。
“這攝元葫蘆是蕭桐的,現在被我們得了,誰還能來要嗎?”樓近辰說道。
“雖說殺蕭桐是有充足的理由,但是世事不僅是打打殺殺啊。”觀主說道。
樓近辰當然知道,光打打殺殺肯定是不行的。
有一句話說,江湖,是人情事故。
山里靜悄悄,觀內大家有秩的修行。
鄧定自己采攝日月之余便是練習刀術,樓近辰將自己練劍經驗寫成冊子給他看。
商歸安跟隨著觀主學習役火術,這役火術還有一個名字,名叫‘心鬼劍術’,樓近辰也在旁邊聽,聽后竟是覺得受益良多,這是觀主的獨門絕技,役火如劍。
樓近辰想到在馬頭坡里時,觀主的心鬼化為一片火焰與那神像上涌出來的黑發纏斗時的景象,那時他就覺得那火焰展開之下,吞吐跳躍,火舌之間,輕重變化,虛實轉換,如高明的劍術。
而且,這一套劍術,居然是觀主自創,其中有一套練習方法更讓樓近辰思路大開。
這一套練習方式,便是役絲線,先役其直,再役其快與準,又于風中役線,能破風而不亂劍式,從小風到大風,方算小成。
樓近辰也試著練習,他發現還是很難的。
以法念裹著一根長長的絲線,要將這絲線役起并不難,難的是將之役的筆直,并且能夠做出刺擊的動作,這才是真的難。
觀主講解的時候,取了一根銀絲,以心鬼火焰籠罩著,將之役的筆直,在房間里來回的穿刺,竟是出現了細微破音聲。
這一番景象驚著樓近辰了,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試著練習,發現很難,這是一種與手持劍完全不同的發力感覺與方式,但也給了樓近辰極大的興趣。
整個火靈觀都沉浸修習的氣氛之中。
觀主似乎對于幾個弟子多了一份認同感,也不再是一個人悶在房間里修行,偶爾也出來看看大家。
“觀主,我最近總有一種饑餓感,不知觀主可知怎么回事?”樓近辰問觀主。
觀主沉吟了一下,說道:“煉氣法是靈肉雙修,其中難在入門之時的降服妄念,并且這降服妄念是伴隨著要修行終生的,若有一日妄念叢生,則可能氣走念飛,修為盡喪,法術盡失。”
“所以煉氣法雖是世間最易得的正法,是一切修行法的源頭,但世間修行此法的人卻并不是很多人,其中原因不光是需要資質好,還需要修行者一生慎心篤行,世間少有人能如此,你此時修行勇猛精進,更需謹慎。”
樓近辰點頭,他覺得觀主說的很好。
“我曾聽說過,煉氣士的修行門派內,有一專門名諱叫養精蟲,據說這精蟲有著滋養肉身靈魂之妙,至于這精蟲具體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觀主說道。
自從他醒來之后,說話也沒有再自稱‘本觀’了,樓近辰覺得觀主的心態是有了不小的轉變,但平日里若非必要仍然是話不多。
在樓近辰心中,觀主雖然未修成煉氣法,但是修行刻苦,雖在應用雖遠談不上廣博,但在某方面卻又鉆研的極深。
甚至,他還覺得觀主心中一角,還是藏著一份矜傲的。
正如他的‘心鬼劍術’,能夠練成,豈是一般人所能夠做到的,而且他認為觀主的那一套練習役絲線的方式,大有玄妙,可用于許多地方,若是能夠將之融入到自己的劍術之中,必定能夠讓自己的劍法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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