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道人，匯聚在一起，坐而論道，游歷山河，不管是論道，還是游歷，都不是憑空來的。
而是哪里有大事，這些道人就往哪里湊，許多東西，從道書上看來，和親身經歷，終究是隔了一層。
就這南荒之事，這一場的主角，在道人們看來，無疑就是吳起的虎豹騎。
而在虎豹騎中，吳淵如今的地位雖然不高，只是一個校尉，算上自己，也就二十五個人馬，但所有道人都知道，吳淵是虎豹騎里的關鍵人物。
不但生而氣異，呈虎狼，武功更是不俗，但更重要的，還是其是吳起的親侄兒。
明眼人都知道，別看如今吳淵位卑，但這卻是吳起有意的磨練吳淵，先放到下面磨練，了解軍隊的運轉，以及下面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免得起步就是高位，對下面不了解，以至于被下面的人忽悠。
就古往今來，但凡起步就是高位的，少了磨練，后面都很難有大的發展。
以吳淵的情況，在下面磨練個幾年，后續火速提拔，也就吳起一個念頭的事情。
至于說功勞，很多時候，上位者說你有功，哪怕你什么都沒有干，那也是有功，反過來，就算你做的再多，功勞也未必是你的。
以吳淵平時的表現，卻無愧于將門虎子，只要磨練一番，定能成為吳起的左膀右臂。
許多時候，一只軍隊是否勇勐，其實和士卒本身的素質關系不大，而是要看將軍治軍如何。
無疑，吳淵便是有大將的潛質。
別看如今群雄并起，將星不少，但這是放眼整個天下的，如吳淵這般潛質的，放眼天下，都沒有多少，更遑論是，里面還有血緣關系了。
這個時代，最重忠孝，有著這一層關系，除非是吳淵昏了頭，否則根本不可能背叛吳起，若不然，整個天下的謾罵，都足以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這也是為什么，但凡梟雄，都喜歡重用自家的人，哪怕能力尚差，但至少可信。
若是自己是孤家寡人，那就重用鄉鄰，乃至是多收一些義子，效果也是大差不差。
而如今這眾道人中，要說神色變化最大的，便是姬正我，在這亂世之中，他最看好的，便是吳起。
甚至，在前一刻，他都堅信，吳起掃平南荒，積蓄足夠的實力，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此刻，他的想法無疑是動搖了。
這爭龍一事，可謂是一步快，步步快，一步慢步步慢，許多時候，甚至是前期一個勐將，一個軍師的折損，都會導致潛龍的發展，慢上一步。
爭龍，本就是此消彼長的事情。
天下只有那么大，你少占據一分優勢，其他潛龍，自然是多上一分機會。
“殺吳淵者何人？！”
終于有道人忍不住問道。
“黃天趙成……”
梵清夢回應，越發的不敢想象自己看到的。
就她此刻所見，趙成的氣，依然是為天地所厭棄，但本身之勢，卻是氣吞龍虎，雖然這般的氣象，只是在斬殺吳淵的時候，顯現了剎那，但依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他道人聽聞此言，固然在聽到吳淵已死的時候，心中就涌現出了這樣的猜想，但這個結果，著實太不可思議了，畢竟，之前趙成擁兵二百，都不能損吳淵分毫，如今不過殘兵敗將，如何反敗為勝？！
若是能殺吳淵，早就該殺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荒謬之事……”
有道人呢喃。
“的確荒謬，所謂氣數，本就是力量在虛空的具現化，力強則氣強，我從未聽聞，世間存在著真正的以弱勝強之事，能勝，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更強……”
“一個破落道人，哪能殺得虎狼之人？！”
有道人接話。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天意。”
“天意自古高難問……”
姬正我突然說道，他抬首看天，此刻已是半夜時分，但星空卻是愈發的清亮，無可記數的星辰閃縮，星河絢爛，讓人愈發感覺自身的渺小。
對于趙成這般平庸的道人，他，或者說他們這些天才，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無疑是看不起的。
也只有黃天道人，沒得選，才廣傳道法，讓這般平庸者，邁入大道之門。
是以，當這樣的平庸者，逆改天命，也最是讓他們這些千挑萬選出來的天才，心里嫉恨。
當然，也不只是道人的群體，這世上的法則就是如此，大官看不起小官，豪門看不起寒門，權貴家的讀書人，看不起貧寒的讀書人……
那弱者，在掙脫了枷鎖，走向更高，他們這些本就在更高處的人，第一個念頭，絕非是去結交，而是將其踩回去，狠狠的踩著，讓其最好一輩子都在泥濘在折騰。
他們驚，他們怒，他們殺意橫生，壓抑不住的去想，他怎么能的，或者說，他怎么敢？！
姬正我心中，在這剎那間，涌現出萬千的念頭出來，一直到，他胸口佩戴著的一塊古玉突然流淌出一絲冷流，才將他驚醒。
這一瞬，他突然冷汗淋漓。
如今之時，正是龍蛇起陸之際，一切皆有可能，以前未曾出現過的事情，不代表現在無法出現。
畢竟，哪怕強如佛道二祖，都不敢言自己已經完全參透了大地與虛空運轉的奧秘，又何況他們這些凡俗呢？！
劫！劫！劫！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這些自認為超然的道人，其實已經入劫了，或者說，在這個年月，只要進入人間，便是已經入了劫中，只是糾纏的深或者淺的差異。
此念一出，他再看周圍的同道，感受著他們無形之中，展露的那股憤恨，心中更冷。
這龍蛇氣陸的亂世，想著打壓同道，沒有問題，但若是向著去打壓潛龍，卻是取死之道了……
場中的數位道人，也唯有梵清夢，還有慕玄二人，只是驚訝，并無更多的情緒。
這二人，姬正我卻知，梵清夢是因為道法精深，心意強大，而慕玄，卻是單純的才涉世間，所以入劫不深。
他心中想著，不禁感覺，自己想著以后去輔左吳起，似乎有些草率了，這天下大局，變幻莫測，自己之前的想法，出現的太早了一些。
同時，他也發現，眼前的梵仙子，看向遠山，眸子似乎有波光流轉，更顯朦朧。
其中的情緒，似是好奇，又似是……
不知為何，姬正我內心突然生出了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