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一個地方,換一個敵人,吳淵肯定還心生疑慮,猜想這是不是敵人在誘騙自己出擊。
但眼前的情況,卻是那趙成,被自己以二十五破兩百,并一路追殺,就像是碾狗一般,追殺到現在。
前幾日的時候,趙成更是被自己破了道術,可謂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
這種情況下,還用這種方式誘敵,定然會弄假成真,大大的打擊本身的士氣,是真正的取死有道。
而要是這個事本身就是真的,則意味著,趙成對自身人馬的控制力,已經薄弱到了極點。
這種事情,要是出現在自己的營帳下,對于要禍亂軍心的人,自己定然是定斬不饒的。
哀兵必敗!
要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也就不用去帶兵打仗了。
吳淵可以確定,這種時候,一旦自己帶著人馬殺出,趙成的殘兵,定然會毫不猶豫的潰散。
至于說再延緩一兩日,讓趙成一行人更加的疲憊,這也不是不行,但此刻,敵人已經到了最低谷了,再拖下去,反倒是會使得存在變數生出的可能。
對他,反倒是不利。
他熟讀兵書,知道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延誤戰機。
是以,心念一定,便是毫不猶豫的站立起身,并讓人叫醒了剩下的兵卒,隨后,他讓所有人在原地修正半刻,吃下少量的食水,之后,直接出發。
深夜的山林,并不適合行軍,但吳淵也有自己的辦法,前一半路,所有人手持火把,極速前進,等到后半段,卻是熄滅了火把,所有人腰上都系著一根繩子,由他帶頭,直接突進。
他武道不俗,黑夜之中,也能依稀視物,林中雖險,但所有人身上,都涂抹了藥粉,可以防御蟲蛇,當然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披著甲,并不影響。
就這樣,約莫行進了半個時辰,果然,他看到了一點火光,但又點點的歌聲,顯然,這么長時間以來,唱歌的士卒,也累了。
借著那已經黯淡的火光,吳淵看到了一個營帳,也是唯一的營帳,營帳破爛,其中燃著火,依稀可以看到,其中有個瘦削的影子,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影子,便是自己追殺了許久的趙成。
至于其他的士卒,卻是就躺在地上,連營帳都沒有。
由此可見,趙成一行,已經困苦到了什么境地。
甚至,他還看到,那本該放哨的人,此刻已經熟睡。
再思及,自己乘著夜色摸過來,遇到的那些觸發式的陷阱,也都是七零八落的,他的心徹底定下。
是以,毫不猶豫,他率眾殺出,手下的人,更是以長刀拍擊盾牌,而吳淵更是大呵道:“安遠將軍麾下吳淵在此,降者不殺!”
一直時間,刀兵之聲震動不絕,攝人心魂。
而敵人的反應,也果然如同吳淵所預料的,毫不猶豫的,向著林中逃竄。
見此情景,吳淵毫不猶豫,帶頭向著最中間的營帳,沖殺過去。
只是才靠近幾步,那營帳卻是猛烈的燃燒起來,熊熊烈火,將整個營地,都照的通紅。
這營地所在,乃是一處不大的空地,周圍也是經過一番清理,讓其不好藏人,此刻,火焰燃起,自是通透。
而火焰燃起的瞬間,營帳之中,也沖出一人,正是吳淵一直追殺的趙成。
只是趙成的速度卻是很快,哪有半點受傷的樣子,雖然身在林中,身上的道袍也有些破爛,但整個卻是無比整潔,火光下,那如玉的肌膚,清亮的目光,在加上那飄逸的身形,已經如神一般的氣質,根本不像是敗兵殘勇,反倒是像是游戲人間的真仙。
特別是,趙成從營帳之中沖出的瞬間,和吳淵的那一眼對視,更是讓吳淵生出了一種,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感覺。
吳淵感覺有些可笑,這也一個屢次擺在自己手里的道人,自己竟然會感覺對方如天地。
但此刻燃燒的營帳,和那趙成的怪異,卻是依然讓他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趙賊受死!”
只是,此刻他也來不及思考太多,一切可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管這道人有什么算計,對方左右都不過五十人,且還是斗志已失的那種,而要是對方有厲害的道術,早就該用來,怎么可能等到現在?!
是以,他毫不猶豫,一撲之間,便是三丈,近十米的距離,而他手中的長刀,在火光下,更似是燃上了一層烈火。
空氣爆響,被直接斬開,但趙成的身形,卻是輕盈靈動到不可思議,吳淵的速度很快,趙成的速度更快。
但吳淵卻是知道,道術不可長久,特別是和自己這般有軍煞之氣的人爭斗,道術的持續時間,更是短暫的厲害。
在相面對的同時,兩人的氣,就已經相互消磨起來了。
區區一個道人,殺之不難。
但就在這時,那周圍的深林之中,卻是突然傳出一陣“殺”的聲音。
緊接著,稀稀疏疏的,便有足足四隊人馬,排列成陣型,從林中沖了出來。
這四隊人馬,每一隊都有十二人,而排列的陣型,卻是這個世界,還未曾出現過的“鴛鴦陣”。
此陣列,是現實世界,明朝的時候,戚繼光所創造,用來對抗倭寇的戰陣,最是擅長以多打少,以眾擊寡。
四隊人馬,不過四十八人,對上二十多個虎豹騎,并不占優,但吳淵卻是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就在這四隊人,向著他,向著虎豹騎沖殺過來的時候,之前那潰散的五十多人,卻是凝聚了一樣的陣型,沖殺過來。
這一下,就不是四十八對二十,而是九十六,對二十。
而在那更遠的地方,更是有六個弓箭手,這六人,卻是李守正帶來的,只是箭羽不多,但支撐起這一戰,也已經足夠。
看著那激射而來的箭羽,吳淵立時知道,趙成為什么要點燃營帳了,很顯然,這個營帳里,用了道術,所以可以燃燒的這么猛烈。
若是不夠明亮,弓箭手就是廢物,但此刻,在這種地方,弓箭手卻是絕殺。
但最重要的是,就是對方多出來的這一半人,是哪來的?!
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
見得人馬呈陣型沖殺過來,吳淵也不敢繼續追殺,只能爆退,而虎豹騎也是精銳,一個個臨危不亂,當即舉盾,變幻陣型,以盾牌格擋。
虎豹騎都是精銳,單對單,以一敵眾,輕而易舉。
甚至,若是以坐騎沖鋒,匯聚成洪流,二十五破兩百,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做過。
但此刻,林深地險,限制了虎豹騎的機動性,最重要的,還是本該是疲憊之軍的敵人,不但多出了一倍的人,且充滿了斗志,又組成了讓吳淵不太懂的陣型。
兩只人馬撞擊在了一起,只是一個照面,吳淵就發現了對手陣型的好用。
不是厲害,而是好用,非常適合這種地形作戰。
十二個甲士一隊,就好似一個鴛鴦,固然這些人配合的很差,想來是因為時間太短,來不及操練的緣故。
但這個陣型,就像是專門為了在這種狹窄的環境,以多打少準備的。
自己看似是二十五對一百,但當合圍完成,實際上的效果,卻是每一個虎豹騎,都同時面對著,高達八人的威脅。
遠遠的,吳淵再一次的對上了道人的目光,此刻攻守之勢易位,道人的目光依然冰冷,或者說,不是冰冷,而是一種俯視。
道人俯視著他,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幾乎讓他不敢相信,這人,就是這段時日被他追殺的山窮水盡的道人。
不知不覺,他竟然生出了一絲恐懼。
“殺!”
毫不猶豫的,他一聲暴喝,同時已經取下了綁在背上的盾牌,一手舉盾,一手揮刀。
但那敵人的長矛,卻是透過盾的邊角,從一個個角度,向著他刺擊過來。
而他,武功非凡,竟是逆著長矛,硬生生的以長刀斬斷了其中一根,并逆而伐之,先殺一人。
但最近的人被他斬殺,陣型也立時調整,下一瞬,又是數根長矛,同時刺殺過來。
而在趙成一方減員的同時,虎豹騎中,也死一人。
“殺!”
另一邊,趙成也是揮手,冷冽的聲音在場中回蕩。
自己,他并沒有自己上前拼殺的打算,這種時候,他要是展現出非凡的劍術,無疑直接壞了人設。
更何況,他算計如此,特地先收服了王守正,再來對付吳淵,本身就是為了以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不是為了給自己創造生死之間以爆種的劇本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沒有危險,強行給自己創造危險,毫無意思。
隨著趙成的命令,趙成身旁的六個弓箭手,一同射箭,而此時,正是吳淵氣力不接的時候。
吳淵察覺到箭羽,當即舉盾,但其中一箭,依然還是射中了他的手臂,只是因為有皮甲阻擋,是以傷的并不深,但在這種時候受傷,無疑讓吳淵的心氣,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而射中吳淵的,也不是他人,正是趙成的親兵王守正。
這人,無疑是真的有本事的。
對此,趙成此刻心中卻是想著,后續其若能心悅誠服,那邊用之,若是不能,在回歸大營前,就直接找個由頭殺了,若不然,真給其補齊一司的人馬,反而麻煩。
而局勢,也在此刻,陷入了膠著階段,一時之間,喊殺聲,慘叫聲,伴隨著刀兵撞擊,撕裂血肉的聲音,以及鮮血和火焰的味道,整個戰場,化為了一個修羅場。
“殺一人官升一級,殺五人,官升兩級,誰能殺了吳淵,官升三級!”
待到己方的士氣隨著不斷的死人開始低迷,趙成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殺,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若能殺敵,本官絕不吝嗇封賞!”
趙成揮手,說話之間,已經用上了道術,鼓舞士氣。
與此同時,他手下的弓箭手,已經對準了自己人,誰敢在這個時候逃竄,便直接射殺之!
至于說升官的事,這里面所謂的升一級,和正常的,卻又又有不同。
這種時候的封賞,封的是副官,若有空缺,便直接轉正,若無空缺,便是暫且有名無實。
而在死亡的威脅,升官的誘惑,還有道術的效果下,本就已經紅了眼的士卒,更加兇悍。
數分鐘后,戰場中,虎豹騎只剩下吳淵一個還站著,趙成一方近百人,也只剩下一半。
但所有人都知道,吳淵哪怕再勇猛,也不可能將這五十人殺盡。
“吼!”
已經被鮮血浸透的吳淵,在此刻猛然一聲咆哮,竟然使得剩余的士卒,不敢繼續靠近。
“趙賊,你若有膽,便與我拼殺一番!”
“為將者,只有身先士卒,只敢躲于人后,不過小人行徑!”
吳淵叫罵。
“殺!”
而回應他的,只有趙成的一個殺字。
頓時,剩余的士卒鼓起勇氣,再次沖殺上前。
再足足付出了五條性命后,終于將吳淵刺死。
前前后后,百日之中,至少有十五人,是被其殺死的,不可謂不勇猛。
而直至被刺死,吳淵也依然不愿意閉上眼睛,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看向趙成的方向。
不止如此,他哪怕斷氣,都不愿意倒下。
顯然,對于自己如今的下場,他極度的不甘心。
直到這個時候,趙成才在親兵的簇擁下,來到了吳淵前面,看著對方死不瞑目的樣子,趙成只是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成王敗寇。
就說他這道人之身,在原本的軌跡里,可是被吳淵砍了頭顱,又有生石灰腌制后,用作了請功的。
相比吳淵死不瞑目,反倒是殺了這批虎豹騎,還有吳淵后,所奪取過來的氣數,讓他更感興趣。
此刻,在那虛空之中,一大股的氣流灌入,其中最核心的,是一直如虎如狼,甚至還有幾分龍性的異獸。
此異獸,在此刻,還在咆哮著,張牙舞爪,似乎想要將他的金蓮道種粉碎掉。
但下一刻,卻是黃天再造,金蓮與黃天法界共鳴,浩大的力量降臨,頃刻間,便將所有的一切粉碎熔煉,化為精粹。
而在這個過程中,趙成的金蓮道種,也在急速的變化著,本來只是花開三品,但此刻,卻是四品、五品、六品,一連躍遷了三品,這才停下。
花開六品,人仙道果的路,他已經走完了一半。
這般功果,多少道人,積攢百年功德,也不過如此……
趙成明白,這不僅僅是因為吳淵氣數本身非凡,最重要的是,他作為未來虎豹騎的關鍵人物,此刻死去,卻是冥冥之中,將未來屬于虎豹騎的氣數,也奪取了部分。
而隨著道種成長,那精純的氣,也灌入了趙成的肉身之中,滋養著他的肉體,強大著他的身軀,讓其生命力不斷的增長,肌肉更加晶瑩,骨骼似乎要玉化,至于骨髓,更是沾染上了一絲如黃天一般的金黃。
道業精進!
甚至,單是如此肉身,不靠道法,以此身原本的劍術,趙成就能斬破十甲。
另一邊,亭臺中,一群道人,正在吐納練氣,此刻,梵清夢卻是突然冥冥之中被觸動,猛然睜開了眼睛,驚駭的看向遠山的方向。
而她的情緒變化,此刻更是闊散出去,驚擾到了其他的道人,所有人都因此驚醒,看向了梵清夢。
再然后,他們也看向了遠山,卻是突然發現,屬于虎豹騎的氣數,猛然衰弱了一截。
“梵仙子,發生了什么?!”
姬正我問道,卻是感覺,今日的變化,他都有些參不透了,先是黃天氣變,之后又是妖星降臨,現在就連虎豹騎的氣數都變化了,這一切的變化,太快,也太急。
“吳淵死了……”
梵清夢呢喃,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結果。
“什么?!”
聽聞此言,群道皆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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