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嗎?
或許是季星的劍太快,又或者是身為魔王的底蘊還在,頭顱拋飛的時候,卡嘉莉的靈魂并沒有脫離軀殼,清楚地看著自己無頭的尸體倒地,看到了持劍的季星。
太快了,這個男人恐怕比我身為魔王時更強,如今換了人造人身軀、實力才勉強達到A級,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靈魂也逃不出去。
他為什么要來殺我?卡嘉莉沒有把季星當成敵人,甚至得知魔王盛宴的細節后,她還為季星揭露克雷曼被東方帝國操控而有些感謝。
是為了那只史萊姆嗎?又或者是洞察了優樹的行動?我才剛得到這具身體,他是怎么鎖定我的?
種種疑惑在她心里閃過,很快又全部消除,因為那都不重要了。
除了對手下四名小丑的不舍和愧疚,這一刻卡嘉莉感到了解脫。
真是漫長而疲憊的一生啊,總以為自己能從深淵中爬出去,卻又總是不幸地墜落。這副美麗的身體才剛恢復不到一個月,真是遺憾。
似乎是因認定了自身的必死,往事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閃過。
不是她作為魔王卡薩利姆時的內容,而是更早更早,她身為天真少女時期的生活。
如今已記不起當初的名字,但能知道自己是個幸福的公主。她的國家建立在純血人類帝國的舊址之上,利用那個超魔導帝國的天然要塞和遺址,打造出了一座長耳族的樂園——超魔導王國。
人們生活美滿,安居樂業。
可是有一天,她的父王瘋了。原本溫和英明的男人突然自稱自己是魔導大帝‘杰西爾’,變得無比殘暴,壓榨人民,追尋享樂。
杰西爾進行各種瘋狂的實驗,創造出各種噩夢般的產物,卡嘉莉也成了其中一名受害者。
她被殺死,又被作為妖死族復活,原本的美麗面孔消失不見,變成了被腐肉包裹的卡薩利姆。
從美麗的少女變成世界上最丑陋的男人,那段時期的她一直在做著噩夢,直到愚蠢的杰西爾激怒了龍皇女米莉姆,超魔導王國一夜之間毀于一旦,杰西爾生死不明,她才終于得到了解脫。
她用妖死冥產將追隨自己的忠誠騎士、平民、侍女轉化成了和自己一樣的妖死族,讓他們獲得力量來保護更多的子民。
雖然這讓她發現轉化妖死族并不會讓人變得丑陋,自身的樣貌只是杰西爾在刻意折磨自己,但擁有了伙伴的卡嘉莉沒有因此墮落。
他和小丑們帶著因為混沌龍詛咒變成黑暗長耳族的子民們掙扎求生,遇到拉普拉斯,成為魔王,終于逐漸掙扎出了穩定的家園。
她以為自己擺脫了噩夢,但直到見到雷昂的那一刻、一個比女人還更美麗的男人時,她才知道遙遠的噩夢一直隱藏在她的心底。
傲慢出手,敗北死亡。
逃脫的靈魂召喚優樹,想要奪舍,卻被優樹反制,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迎來不幸的終結時,那個召喚者少年表現出了出乎預料的溫柔。
為她準備的靈魂載體、人造身體卡嘉莉,正是她原本的樣貌!
漫長的噩夢后,迎來短暫的美夢,我終于……要醒來了。
她閉上眼睛等待終末,卻在這時,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注入了她的靈魂中。她聽到一些聲音在鼓噪哀嚎,看到了其中幾張熟悉的面孔在求饒,那是她跟隨優樹來到這個王國后才見到的七曜。
怎么回事?
疑惑間,哀嚎的靈魂得到了凈化,只剩下一股精純的能力注入到她的靈魂中,她的靈魂得到了一股哪怕身為能夠轉生的妖死族、也未曾擁有過的澎湃力量!
她聽到世界之音回響:《確認完畢。獲得獨有技能‘噬魂者’。》
……怎么了?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攤開雙手看了看手掌,是凝實的實體,比之前的力量卻強大了百倍,追趕上甚至超越了身為魔王時的她!
身邊,尸首分離的‘卡嘉莉’還躺在那里,鮮血流了一地。
前方收劍歸鞘的季星正在看著她,問:“感覺怎么樣?”
卡嘉莉若有所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細、狹長,那是和人造軀體不一樣的地方。
她目光投向窗戶,從窗上的倒影中,她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不是妖死族,是風精人。
如果少女時期的我能夠繼續順利成長的話,就會是這個樣子吧?
“你……做了什么?”
“獨有技能,英魂使。”季星回道:“我把你轉化成了歸我御使的英魂,感覺到你靈魂的渴望,也順手幫你還原回了風精人種。”
“……英魂?”卡嘉莉隱隱感覺到了自己和季星靈魂的連接,沉默了一瞬道:“奴役嗎?”
“不,是雇傭。”季星道:“我需要鍛煉英魂使這個技能,順便獲得一些戰斗和生活的輔助。等到我的技能晉升究極,你希望的話雇傭協議就會解除,在此期間你得到的力量和我給你的技能都是報酬。”
“……我沒有能力拒絕吧?”
“你想拒絕?”
卡嘉莉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心說不怎么想。
實際上若非微妙的立場,有人能把她從妖死族還原回她夢中都不敢想的風精人,她早便感激涕零。
這種感覺、這種輕松,甚至讓她有些想哭。她噩夢般的人生中第一束光是陪伴她的小丑們,第二束光是優樹,這……會是第三束嗎?
命運沒有放棄我嗎?似乎每次墜入深淵時都會得到救贖。
只是……“我不會和優樹為敵,福特曼、蒂亞和拉普拉斯,他們要有自己的自由。”
“沒問題。”季星笑道:“實際上這也是預支的報酬,他們正在參與一次他們不該參與的行動。
嗯……趕上都趕上了,這破梗就玩一次吧——卡嘉莉,你也不希望神樂坂優樹和蒂亞、福特曼出事吧?只要你接受我的英魂雇傭,這次我就可以放過他們。”
卡嘉莉愣了下,這應該是一句威脅吧?為什么……怪怪的,不像威脅,反而像是玩笑了?
另一邊,戴著小丑面具、偽裝成拉普拉斯的神樂坂優樹正和蒂亞與福特曼一起行動,一直暗中跟隨著多米尼三人前進。
早在半個多小時前,他們就進入了鳩拉大森林,正朝著魔物小鎮的方向進發。如果是以往,深入到這種程度早就遭到森林中魔物的襲擊了,但如今完全不同。
‘真有能耐啊,利姆魯老師。’
優樹在腦海中感慨了一句,心中突然間泛起了一絲不安,就像是錯漏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但沒等他有空排查思考,就被遠方激射的魔素打斷了思路。
“那是……”
“技能商人的烈焰龍?”
遠處的多米尼三人也皆止步。
一晃的瞬間,身材高挑足有一米八、緋紅長發的希瓦娜就矗立在他們前方,多米尼緊張了一瞬,便辨認出來與一年前比變了些的她。
他喚道:“希瓦娜大人?!”
沒有作為圣騎士這樣稱呼魔王合不合適的思考,他驚喜道:“季星先生已經知道我來了嗎?”
希瓦娜沉默未答,目光在他身后的達姆拉德和西蓮身上掠過。
“哦,這是西蓮,我的副手。”多米尼快速介紹:“這位則是……”
“達姆拉德,一個武器商人。”達姆拉德自己說明道:“早就聽聞技能商人季星先生的名字,請原諒我不請自來的拜訪,希瓦娜小姐,方便帶我去拜會季星先生嗎?”
希瓦娜還是未答,目光又落回多米尼身上,道:“一年前主人賣給你技能的時候應該說明過,你和主人間只是單純地買賣關系,那日一別便是陌生,你為什么要來?”
多米尼一滯,連忙答道:“抱歉,這次是特殊情況……我因為一些事,加入了西方圣教會,坂口日向大人幫了我很多。
但我聽說她受到了他人的蠱惑,要來這里……清除幫助魔王利姆魯的季星先生,所以急忙趕了過來。希瓦娜大人,可以帶我找季星先生嗎?我會說服日向大人的!”
“愚蠢。”希瓦娜斥責地搖頭:“你把自己當成了什么?即使主人真的要和圣人日向起沖突,憑借主人兩個技能才勉強有了a級以上水準的你,又能做什么?”
多米尼沉默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言微力輕,但季星先生和日向大人都是我的恩人,無法坐視他們發生沖突而不理,即使付出這條性命,也至少……要盡我所能!”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會給主人帶來麻煩?”希瓦娜道。
多米尼低頭:“季星先生一切的責備我都接受,如果說我的父母給了我第一次生命,季星先生就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日向大人則是在我生命將要終結時拯救了我。
如果他們之間一定要分出勝負生死,請先處死我!”
“感恩之心倒是赤誠。”希瓦娜內心少見地有些無奈:“但好心做壞事總是最讓人疲憊的事。”
她望向多米尼身后:“維魯葛蓮多大人,您還準備沉默嗎?您的魔素隱藏技藝確實高超,就算站在您的對面,我也看不出您和普通圣騎士的區別,但主人不會錯。”
維魯葛蓮多?誰?圣騎士?
多米尼神色一愣后一驚,豁然轉身:“……西蓮?”
青色的長發無風自擺,維魯葛蓮多輕笑一聲:“真是丟臉。隱藏了這么久,卻早早就被識破了,被人看笑話一樣地表演著。
不過技能商人季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的勇氣,所以只讓你來么?還有埋伏吧,一起出來吧,是奇伊還是姐姐?又或是維魯多拉?”
隨著聲音飄傳,她的外貌就像解凍一般,模樣未變,卻逐漸超脫凡塵,變得分外耀眼。
“不需要奇伊大人和維魯莎多大人,我們就夠了。”
兩道同時響起的聲音中,蕾茵和米薩莉出現,包圍在維魯葛蓮多三人身后。兩名新晉的惡魔王其實還有點迷糊,稀里糊涂地跟著希瓦娜行動,竟然見到了灼炎龍?
這可是奇伊和白冰龍大人的大敵,如果放在以往,她們幾乎連幾招都接不下來,絕不敢進行挑戰。
但現在……似乎只是一具沒多少魔素的分身,不必畏縮!
“嗯?藍色和綠色?你們兩個竟然……進化了?”倒是維魯葛蓮多看到她們的樣子,十分意外。
更加錯愕難耐的是多米尼。
不,比起錯愕,他更多一些的是慌張,聯系希瓦娜說的話,他怎么能反應不過來自己成為了別人對付季星的工具!
身后出現的那兩只惡魔王傳來讓他靈魂都戰栗的恐怖,一個個吐露的名字以往都只存在于傳說。
“西蓮……不,你是……是什么時候?難道日向大人沒有要清除季星先生,而是你們……”
啪——
一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達姆拉德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滿臉賠笑:“看來我來訪得很不是時候,那個……能不能放過我們?卷入你們的戰斗的話,我們兩個會被一瞬間殺死吧?”
“滾吧。”維魯葛蓮多淡淡道。
“是、是……”達姆拉德滿臉慶幸,拖拽著多米尼閃身,幾個跳躍就遠離了這里,逃向更遠。
對峙的雙方魔力躍動起來。
這突然之間的轉變也震驚了優樹等人,維魯葛蓮多……那是龍種之一、灼炎龍的名字吧?
我們在她身后跟了一天?
絕對被發現了!
心有余悸的同時,優樹也有些不解,以魔王盛宴上發生的事情來看,不至于讓龍種親自出動吧?
不管怎么說,眼下的情況都已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估計古蘭貝爾也絕對想不到會是如此,達姆拉德還算機警,沒事就好。
“我們也再遠離一些。”
他低聲說著,忽然又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斗氣在遠方爆發。
不,和灼炎龍這處相比,那里的動靜只算是微不足道,但在人類中算是個高手了。
是圣騎士開始動手了嗎?
徹底亂起來了……那么我能在這之中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