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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見一見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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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蘇翻看著自己手中從各處拿來的資料圖集,越看眉頭皺的越緊,越看越不吱聲,一開始還念數字讓洛玄鏡算,后面直接刷刷刷開始翻。

  他手里的這些東西,有一些是當初洛氏遷走的時候,帶走的資料,其中有大量關于中原的田地戶籍冊,還有許多別人“主動”奉上的田地冊。

  最新的自然是隋朝度田出來的數據,全天下所有州縣的沒有,但關中的比較全,關中的官員比較懂事,沒有多費力氣就“主動”奉了上來。

  選擇關中來調查,一是關中順路容易拿到調查,二是關中自秦朝以來,作為帝都所在,隱匿土地就少,不像關東和江南,有大量士族隱匿土地。

  洛玄鏡一見洛蘇表情,就知道不對,眨巴眨巴大眼好奇問道:“老祖宗,這隋朝數據不對?是不是土地隱匿和人口隱藏很嚴重?”

  洛蘇面色凝重的搖搖頭,沉重道:“情況比這更嚴重,隋朝土地太多了。”

  洛玄鏡滿臉問號,土地多不是好事嘛,洛蘇凝重道:“應該說是賬面上的土地太多了。

  假如說后漢時,關中有兩百萬頃土地,之后統治關中的各個國家都大致在一百八十萬到兩百五十萬之間浮動。

  結果現在隋朝統計關中有六百萬頃土地,你覺得這有沒有大問題?”

  洛玄鏡白皙的小臉上已經沒了半分笑容,只剩下瞠目結舌,她被洛蘇所說的震驚到了。

  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道:“隋朝天子瘋了?”

  楊堅瘋了!

  這是洛玄鏡和洛蘇共同的想法。

  世家大族以及那些大戶富戶隱匿土地,最多隱匿五分之一土地,就算是隋朝楊堅度田力度大,但就算是把天下所有世家大族都搞破產,也度不出這么多田。

  八百里秦川,八百里秦川。

  關中平原面積本就不大,有三百萬頃農田,都要利用每一寸土地了。

  怎么可能有六百萬頃土地,如果說關東華北平原有這么多土地,那還是可信的。

  這些土地可不是單純記錄在冊,這些都是要收稅的,土地面積增加了幾倍,再收稅,這不就是天然加了幾倍的重稅?

  洛玄鏡回過神來疑惑問道:“老祖宗,朝廷收這么重的稅,再加上地方官吏注定會有的盤剝,以及那些大戶的收割,按理說隋朝早就應該是遍地烽火,現在看起來,還比較平穩,這明顯不對啊。”

  洛蘇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就不得不提天子楊堅和皇后獨孤伽羅這兩個帝國統治者了,他們崇尚節儉,所以一直沒有大肆抽調民間的民力。

  而且楊堅將稅率下調了許多,這就導致隋朝的整體稅率雖然高,但并沒有真的增加幾倍。

  最關鍵的是,現在還是王朝初期,政治還算是清明,楊堅和獨孤伽羅,不是那種昏庸的君主,所以隋朝的局勢還比較穩。”

  洛玄鏡松了一口氣,略有些輕快的說道:“那還好,我還以為現在百姓已經這么能容忍了,幾倍的重稅都不造反,那我們洛氏可真的是白白宣傳一千多年了。”

  洛蘇卻沒有絲毫的放松,依舊皺著眉道:“隋朝現在表面上平穩,內地里卻蘊含著極其深重的危機,這種危機不亞于當初秦始皇執政的中期。

  這超出實際幾倍的度田數量,是個隨時可能讓隋朝倒塌的危機根源,現在的隋朝就像是一個人站在雞蛋上跳舞,萬一下一個天子真的相信了這份數據。

  他又有雄心壯志,想要真的按照這份數據來收稅,那整個隋朝就會在短短幾年中裂開,最后形成秦末時的局面,也說不定。

  隋朝的第二個天子,太關鍵了,千萬不能是胡亥那種人,就算是來個扶蘇也可以,起碼聽勸。”

  這是洛蘇第一次感覺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他出山的時候,還琢磨著找到一個合適切入的角度,來和隋朝深入綁定一下,結果只略微一研究,就發現這隋朝剛開國,就有點亡國的樣子。

  這種開國君主給王朝挖坑,而且還是會在短短二三十年內就爆發的可能會動搖整個帝國統治的大坑,洛蘇感覺自己可真是長見識了。

  隋朝大有問題!

  隋朝天子大有問題!

  洛玄鏡白嫩纖長如蔥根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動著算盤的珠子,聽罷洛蘇的分析,皺著好看的眉頭問道:“老祖宗,想要解決這些問題是不是很難?”

  洛蘇將手中賬目合上緩緩沉吟道:“需要一個非常杰出的君王,他不僅能力要出眾,關鍵還要有百折不撓的品質,一個遇到挫折只想退卻的人,是不能成為一個優秀君王的。”

  洛玄鏡眼珠滴溜溜的一轉,好奇問道:“老祖宗,如果是周懿王、漢仁宗孝惠皇帝這樣的君主,大概也是可以的吧?”

  洛蘇一怔,洛玄鏡所舉例的兩個君主,都是歷史上極其富有盛名的,無為而治的君主,基本上一輩子沒有真正的掌握過大權,周懿王有洛宣公攝政,漢仁宗孝惠皇帝,前有漢高皇后和洛文王,后面亦有洛文王輔佐他,他們只需要蓋印即可。

  洛蘇明白洛玄鏡是在說,如果讓洛氏攝政,那這些問題同樣可以解決,他搖搖頭道:“很難,很難。

  家族四次攝政,素王和我不提,我們攝政時間都不長,不過幾年而已。

  剩下的阿成和阿新,是因為遇到了周懿王和漢孝惠皇帝這樣本就權力欲不大的君主,而且他們的關系情同父子。

  那周懿王和漢孝惠皇帝,你不要以為他們平庸,他們都是很難得的那種君主。

  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多疑,耳根子雖然軟,但涉及到阿成和阿新,卻不會改變自己的信任。

  君主最怕的就是耳根子又軟,又沒能力又多疑,再多的忠臣都得死。

  我洛氏能力再強,遇到這種多疑的君主,也只能離開中樞。

  而多疑的人,何其之多,或者說,這世上有幾個人不多疑?

  與其指望未來有那種不多疑的君主出現,不如指望那些杰出的君主出現,能看到我洛氏的價值,然后好好的加以合作,一起把王朝這艘大船開下去。”

  “咚咚咚。”

  洛玄夜這么快竟然就去而復返,臉上還帶著冰冷之色,“老祖宗。

  太子進了皇宮,我們殺掉他宮人的事情他們已經得知。

  我抓到一個太子的近臣,得知這件事被算到了姑蘇洛氏頭上,太子想要用這件事來栽贓晉王楊廣。”

  姑蘇洛氏?

  洛蘇眉頭一挑,揉了揉頭,這姑蘇洛氏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遇上了禍事。

  洛玄夜冷聲道:“老祖宗,隋朝太子有錯在先,卻還要借著這件事發作,可想而知是個什么垃圾人,需不需要我去殺了他?

  他從皇宮返回東宮的時候,護衛不會太過嚴密,給我一把強弩,定能一擊必殺。”

  洛蘇擺擺手說道:“殺太子這種事,太大,改變的是一個王朝走向,而且直接便宜了晉王楊廣,這可不是我們該做的事。

  再在這里待幾天,顯露一些行蹤,我們就離開長安。

  順著漢水和長江,一路到江南去看看姑蘇洛氏,之后就西行吧。”

  洛玄鏡聽到西行,忍不住問道:“老祖宗,隋朝的問題那么大,我們不留在中原解決嗎?”

  洛蘇無所謂道:“如果隋朝就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不了,那它就沒有資格和我們洛氏合作。

  西行是因為素王老祖說過,在極西之地亦有文明,我要去看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許可以給我一些啟發。

  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不過我也不準備走太遠,爭取在十年內回到中原。”

  洛玄夜沒聽懂,不知道隋朝有什么嚴重的問題,但還是和洛玄鏡齊齊躬身。

  卻說楊勇氣沖沖的進了皇宮,真的走到了皇宮后,他又有些害怕,畢竟每次自己都被父母訓斥,心理上都快有陰影了。

  楊堅和獨孤伽羅坐在上首,聽著楊勇哭哭啼啼的將這件事講出來,已經有些壓抑不住怒氣。

  獨孤伽羅直接厲聲道:“天家的臉面真是讓你丟盡了,強搶高門家的女子不成,還被人家殺了宮人,現在還來宮中啼哭,真是沒出息,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一個廢物。”

  楊勇噗通一聲跪下泣聲道:“母后,兒子怎么敢去強搶高門貴女呢?

  那都是奴婢擅自做主!

  兒子之所以進宮,是因為身為太子,臉面卻被一個落魄世家隨意凌虐,實在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我天家的威嚴,難道就這么不值得畏懼嗎?

  這些江南世家,本就是下國臣民,在我大隋天兵前,只能搖尾乞降,國朝給了這些世家極大的尊重,但現在看來,卻是讓這些老舊世族,有了一股傲然之氣,或許是以為有人給他們撐腰,便無所畏懼了。

  兒子現在是太子,一個小小世族卻敢凌駕于兒子頭上,這如何能不讓人心寒啊。”

  楊勇和洛氏無冤無仇,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洛氏后面肯定還有人,江南士族嘛,那肯定就是我那個好弟弟,你們的好兒子晉王楊廣了。

  現在一個洛氏都騎在我這個太子頭上,那晉王會怎么樣?

  你們是真的只要晉王楊廣,不要我,不顧忌我的死活了嗎?

  楊勇知道自己在父母心里沒什么地位,但他畢竟是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楊堅和獨孤伽羅還是不愿意廢掉他的。

  “晉王殿下覲見!”

  這個關鍵時候,楊廣竟然來了!

  楊堅讓楊廣進殿后,和楊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楊廣身上的皇子服飾看著有些破舊,身上也沒有什么華麗的裝飾,楊勇和楊廣一比,光鮮亮麗到極點,這對比頗為強烈的一幕,讓楊堅和獨孤伽羅微微皺起了眉頭。

  楊廣模樣很是俊美,或許說他們幾兄弟都遺傳了獨孤家族的容貌,那可是一個能夠靠臉吃飯的家族。

  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得色,略帶輕蔑的望了楊勇一眼,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的給楊堅和獨孤伽羅行禮,朗聲道:“父皇、母后,近日有江南高僧前來長安講經,王妃求得一佛寶,兒子記得明日便是先祖母誕辰,特奉獻于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洪福齊天,萬歲萬安。”

  楊堅和獨孤伽羅一聽是佛寶,皆笑道:“二郎,你有心了。”

  楊廣轉頭望著楊勇,語帶好奇的問道:“皇兄也是為父皇母后獻禮的嗎?皇兄府中豪富,不似弟弟這般窘困,定是大禮,不似弟弟這般寒酸,可否讓弟弟一觀?”

  楊勇臉都要綠了,喘著粗氣望著楊廣那張俊美的面孔,他恨不得狠狠地揍楊廣兩拳,但他不敢,他擔心自己現在揍了楊廣,明天廢太子的旨意就會下來。

  楊廣的挑事是專業的,楊堅和獨孤伽羅本就積累了諸多不滿,在楊廣的挑撥下,直接爆發了。

  楊堅冷聲憤道:“這孽子的屬下強搶姑蘇洛氏的女子,結果反而被洛氏殺死了宮人,竟然還有臉面來朕的御前哭訴,真是丟盡了我大隋的臉面,太子之位竟然落在這樣的人頭上,朕的眼睛真是瞎了。”

  獨孤伽羅也憤然道:“身為太子,不能以身作則,竟然還做下這種丟盡顏面的錯事,要他有何用?”

  楊廣聞言臉色大變望著楊勇道:“皇兄,伱真的強搶洛氏的貴女?

  這……

  我大隋籠絡四方豪杰,得以立朝,我在江都坐鎮十年,才使江南士族歸心我大隋,有今日之安寧,那洛氏最是重視這等顏面,你這般魯莽,是要毀了我大隋的社稷嗎?

  天下女子何其多呢?

  皇兄你好色也不能不顧忌國朝啊,若是府中缺少女子,弟弟在江南尚有一些人情,為你在江南擇女子充入東宮。

  只希望以后,萬萬不可再有這強搶士族貴女之事了!”

  楊廣這明里暗里的一番軟刀子說的楊勇臉漲得通紅,理智的那根弦直接崩斷了,他再也忍不住,大聲怒吼道:“晉王,你在胡說什么?

  我沒有強搶洛氏的女子!

  是不是你在背后給洛氏撐腰,所以他們才敢殺我的宮人!

  是不是你想要奪取我的太子之位,才這樣陷害我?”

  楊廣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望著楊勇,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楊勇瘋了,第二個想法就是,他竟然這么蠢,比預料中的還要蠢無數倍!

  楊勇說完這番話后,理智回歸,立刻就意識到自己闖大禍了,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大殿上,冷汗涔涔,心中滿是絕望。

  楊廣也噗通跪在他旁邊,臉上滿是慌張和委屈。

  殿中很安靜,寂靜,即便是一根針掉下來也能夠清晰的聽到聲音,即便是大聲的呼吸,也能夠感受到呼吸的頻率。

  空氣仿佛不再流動,那空氣中浮沉的灰塵仿佛也靜止在原地。

  宦官和宮娥跪趴著,戰戰兢兢,渾身上下幾乎每一塊肌肉都在極度的恐懼中,顫抖。

  楊堅和獨孤伽羅坐在上首,一動不動,宛如兩尊雕塑一般,面無表情,沉靜威嚴,凜然的氣勢迸發而出。

  “狂悖!”

  一道凌厲宛如飛刀的聲音從獨孤伽羅口中激射而出,她的聲音高亢的仿佛要將宮殿的頂掀翻起來,“悖逆!”

  僅僅四個字。

  殿中的溫度就仿佛下降到冰點,這是皇后第一次這么嚴厲的批評甚至指責太子,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指責楊勇,楊勇臉色煞白,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完這四個字,獨孤伽羅仿佛已經詞窮了,楊堅怒喝一聲,“逆子,滾出去,滾回你的東宮去,朕再也不想見到你!”

  這句話卻讓楊勇如蒙大赦,連忙往殿外跑去,狼狽到了極點,就像是一條落荒而逃的狗,楊堅和獨孤伽羅望著離去的楊勇,胸口不住的起伏著,明顯是氣的不輕。

  楊廣有些覺得可惜,明白父皇母后對楊勇還是有些期待,現在還不是廢掉楊勇的機會,他眼角帶淚道:“父皇母后,皇兄他剛才應該誤會兒子,焦急之下,才會有些口不擇言,兄弟之間哪里有什么仇恨呢,兒子不會在意這件事的,父皇母后也不要太在意,待有時間,兒子和皇兄解釋一下就可以。”

  獨孤伽羅從上首走下,撫摸著楊廣頭感慨道:“你是個好孩子啊,如果你是我的長子該多好呢?

  你來做太子,一定比你的大哥要好很多。”

  楊廣按耐住心中的狂喜,依舊表演著那副孝子的模樣,皇宮中,一時母慈子孝,大隋這輪正冉冉升起的太陽,都仿佛更亮了幾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發生在皇宮中的事情,瞞不住那些有心探查的人,尤其是楊勇失魂落魄的離開皇宮,更讓人對這些事好奇。

  一直都在關注這件事的洛蘇,立刻就明白,在宮中發生了一些事,太子又遭遇了大潰敗,那位晉王距離太子之位已經更近一步了,“太子已經基本上可以放棄掉了,這的確是個很沒用的人,去接觸一下那位晉王吧。”

  洛玄夜適時道:“老祖宗,那位晉王楊廣喜愛佛法,喜愛詩詞,在長安郊外有一場他主持的詩會,來宴請那些文士,我們可以去觀察一下他。

  如果您想的話,甚至可以‘偶遇’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個什么人。

  七妹可以去‘偶遇’一下那位晉王妃。

  據說那位晉王妃婉順聰慧,知書達禮,精通醫術,擅長占卜,而且還精通音律和詩詞,因為出身江南,崇尚佛學,這些恰好都是七妹所擅長的。”

  洛玄夜為人是比較執拗,但洛蘇能把監視楊廣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他當然不會是個沒腦子的武夫,這番安排就足以證明,他粗中還是有一些細的。

  長安城的男男女女,通常在春天時踏青,那時萬物更新,天地間生機勃勃。

  秋天的長安亦很美,千山未曾肅然,飛鳥未曾斷絕,涼風習習,落葉片片,頗有一種詩意,比起熾熱的夏日以及森寒的冬日,秋季實在是適宜出行的季節。

  楊廣和晉王妃分頭出行,晉王妃要去聯絡那些女子以及那些貴婦人,事情甚至比楊廣還要繁忙。

  她的確是楊廣的賢內助,楊廣奪嫡能這么順利,有她一半功勞。

  洛玄鏡混進晉王妃的席中很簡單,她一看就是那種貴族女子,皮膚白皙柔美,舉止有禮,還有家丁的保護,她一個在院中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去和晉王妃結識。

  如果比較順利的話,那自然不必說,如果不順利的話,洛蘇說了,她可以直接露圣痕,如今天下皆傳有洛氏嫡系出現在世間,真的給世人顯露一下,也不錯。

  而且如果皇帝比較聰明的話,應該就會知道,殺太子東宮的人是他們。

  本來洛蘇是不愿意把這份助力給楊廣的,不過現在楊廣既然已經基本上大獲全勝,那也就無所謂了。

  洛玄鏡身處院中,院中到處都是菊花,在這個季節,其他的花朵都已經漸漸凋零,只剩下這種在秋天盛開的花朵。

  所以雖然處于秋季,但院中依舊非常的美麗。

  洛玄鏡輕嗅著花朵,她即便是戴著斗笠,但那曼妙的身姿,也能看出,絕對是個絕色的女子,她出現在院中后,就已經有許多人注意到了她。

  她掀開斗笠面紗的下端輕嗅著菊花的沁香,那顯露出的白皙的下頜,紅潤的櫻唇,竟不知是花美,還是她美。

  “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

  洛玄鏡念出這一句詩,身后傳來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好美的詩句,吟誦菊花的詩詞,許久未曾見過這般美的句子了,可是小姐親自做的嗎?”

  洛玄鏡轉過身后,出現在她面前的正是晉王妃蕭氏,這是一個溫婉如水的女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眉心點著紅妝,這是從江南流行開的妝容,是從圣痕開始,又因為佛教的盛行,而在仕女中,愈發的流行起來。

  洛玄鏡微微屈身行禮,她的理解古典優美,讓蕭氏又是眼前一亮,“見過晉王妃,祝愿您萬歲萬安,平安喜樂。”

  蕭氏很開心的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楊廣出行并不煊赫,除了足夠的護衛外,他一直貫徹著節儉的對外形象,他已經忍了很多年,為了皇位,他還能忍更久,一直到他得到那個位置為止。

  他正在馬車中盤算著接下來該做什么,突然聽到一道頗為充滿遼闊意味的歌聲,詞頗為不凡,他側耳傾聽,唱的竟然是秋日,這種新的曲調,讓他頗為新奇,掀開車簾問道:“歌聲從哪里來?”

  護衛聞言眺望道:“殿下,是個垂釣人。”

  垂釣?

  楊廣聞言眼中一亮,他自己也頗為喜愛垂釣,而且垂釣在歷史上有其他意思,建立邦周的重臣,太公望,就是垂釣人。

  楊廣認為這是個好兆頭,于是當即道:“過去。”

  護衛于是將馬車趕過去,楊廣下車后,但見面前有一條潺潺的小河,那河水很是清澈,甚至能夠看到河底的石子,在河邊有一棵棵柳樹,如今這柳樹上,已經是光溜溜的,頗有一種蕭瑟之氣。

  在河邊坐著一個人,帶著斗笠,身上則是素色的衣裳,僅僅看著那垂釣人的背影,楊廣就覺得頗為不凡,有股貴氣。

  他立刻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

  護衛正要說話,楊廣制止住他,自己走到洛蘇身邊,面向河水方向笑著問道:“水至清則無魚,這么清的河水,可有魚嗎?

  且是直鉤。”

  洛蘇淡淡道:“愿者上鉤。”

  楊廣低頭望向洛蘇,他終于看到了洛蘇的模樣,很年輕,不,并不年輕。

  楊廣皺起了眉頭,他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他認為自己一定是花了眼,否則為什么就連眼前人的年紀都看不出來呢?

  他似乎是年輕人,但給人的感覺卻不是年輕人,而是經歷了無盡歲月的一個老古董,這種怪異的感覺,讓楊廣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種畏懼。

  沒有人能夠在歲月面前保持鎮定。

  而洛蘇。

  就是歲月在人間的具現!

  楊廣不知道自己該要問什么,于是問道:“先前那漁歌,可是先生所唱?”

  “正是。”

  楊廣終于感覺節奏正常了一些,再次讓自己笑起來,“秋季時,天下萬物衰落,將要歸于沉寂,于是自古以來,秋季的詩歌,總是悲愴居多,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如此歡快之詩曲,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先生不一般,可能將此詩教我。”

  洛蘇淡淡道:“不過一詩而已。

  君且記。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楊廣忍不住拍掌叫好道:“真是好詩,在下姓楊,名廣,得天之幸,為當今晉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高祖有天下,將取隋版圖、典籍,文公止,肅然曰:“不若取亂世文書,隋甚夸大,得隋文書,將陷亡國,此取亂之物也。”

  隋所極盛,蓋民脂民膏,生民之血矣,唐棄,故有大興。——《通鑒·唐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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