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紫藍的雷霆劃破烏云密布的天空,成為天地之間唯一的一抹亮色,震耳欲聾的雷霆之音才堪堪而來。
“咔嚓。”
狂風卷起碗粗的樹木枝干,磅礴的大雨傾盆而下,九江國中河流的水量瞬間暴漲,國中的土道處處皆是難以行走的泥濘。
九江王宮。
劉啟望著窗外轟隆隆的瓢潑大雨,感覺身體有些不適,心情有些抑郁,即便已經來到這里不短時間了,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如今的九江國,不是后世的人杰地靈之地,而是瘴氣橫生的蠻夷之地,雖然早在楚國之時就納入了諸夏的勢力范圍,秦朝和大漢都對這里建立了統治機構,但實話實說,若是單純的以人口計算,這里還不算是諸夏牢固不可分割的領土。
九江國中山區極多,大量的土著生活在山中。
數百年之前楚國和吳國在這里大戰,瘋狂的從那些稍微平坦的地帶抓人當炮灰,導致蠻夷都逃到了山中,甚至現在都不知道外面已經是漢朝的天下了。
漢朝雖然在這里設置郡縣,但主要就是在平原地帶建造了一些大城,開辟的土地就在城池周圍,各個大大小小的城鎮之間甚至沒有直道相連,在城池之間則生活著無數的土著,這種形勢頗有些像是數百年之前的諸國城邦時代,和中原地區那種深入到村莊的情形完全不同。
這就是洛氏為什么一直孜孜不倦的要往南方遷徙人口,實際上就是在按照昔年在中原所做的那樣,漸漸充實那些人口空虛的地區。
“篤篤篤。”
瓢潑的大雨之中,竟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然后就見到一個穿著頗為清涼的侍女走進寢宮,福禮道:“大王,太傅求見。”
劉啟聞言心中咯噔一聲,這么大的雨,太傅來這里做什么?
“快請太傅進來。”
九江王太傅走進殿中,取下擋雨的蓑衣,蓑衣上的雨水順著流到了地上,瞬間就變得濕漉漉的,他疾步走進內殿,微微行禮之后就直接說道:“大王,陛下在長樂宮賓天,皇太子徹在群臣見證之下即皇帝位,以皇帝印璽曉諭天下,又在素王陵前稱諸夏天子,以傳國璽曉諭天下。”
“轟隆!”
又是一道震動蒼穹的雷霆之音。
“嚓!”
劉啟手中的美玉瞬間掉落在地上,閃電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瞳孔愈發幽藍深暗。
他微微閉上眼睛,有些不愿意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的弟弟,終究還是登上了皇位。
他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太傅,您冒著這么大的風雨前來,不僅僅是要告訴寡人這個消息吧,還有何事,一并說出來吧,難道還會比這個消息更差嗎?”
聽著劉啟有些嘶啞的聲音,王太傅也有些難過,但還是說道:“長安傳來旨意,現在天使就在外面,特意安排您進京,說皇太后非常想念您。
還說陛下剛剛即位,思來想去,只有您是他最親近的人,所以非常希望您能到長安城中,與您分享喜悅之情。”
“欺人太甚!”
劉啟臉上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他萬萬想不到劉徹竟然會這樣羞辱自己,讓自己去長安祝賀他登上皇位?
不如直接殺了他好了!
實在不怪劉啟繃不住,這和黃毛在苦主的面前炫耀你老婆真潤有什么區別?
王太傅同樣憤怒,但又沒有辦法,皇帝連皇太后都拿出來了,這要是不去,還得背上不孝的名聲,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劉啟問道:“旨意中說什么時候出發?寡人一定要好好的為陛下準備一份大禮。”
聽著劉啟話中的咬牙切齒,王太傅低聲道:“立刻出發。”
劉啟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天氣立刻出發?
王太傅低聲道:“旨意中說的就是無論如何,立刻出發,皇太后和陛下都思念大王,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殿外突然傳來了喧鬧之聲,隱隱約約之間能夠聽到那些吵鬧的聲音說的是:“九江王還沒有準備完畢嗎?不要讓皇太后和陛下多等,快快動身吧,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聲音不大不小,恰恰能夠讓劉啟聽到,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膽子大得很,所以敢于在九江王宮之中這樣大聲喧鬧。
“報!”
“報!”
刺耳的聲音劃破了長安城的平靜,然后一路向著皇城而來,使者一路向著長樂宮而去。
“啟稟陛下,壽侯、曲陽侯、固安侯聯名上書,九江王盡起王國大軍,背反朝廷,三位列侯已經各自率領侯國私軍征召侯國子民前往封堵九江王的進軍路線。”
一位位朝廷重臣來到長樂宮中,對于九江王的造反,大部分人都不太在乎。
漢廷所實行的郡國并行和歷史上有些許的不同,乃是實封賜土,王侯各治的郡國并行之道。
那些列侯的食邑侯國,權力很大,幾乎就快要相當于邦周時期的國主了。
但是拿了這些封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要為皇帝守土,比如說九江王造反,比如說之前西南夷造反,必須要死守。
若是死守住了,就算是壯烈而亡,朝廷也會封賞你的子嗣繼承,甚至直接給你換個更富裕的上等縣,但若是直接投降或者逃跑,那就是除國奪爵,貶為庶人,甚至流放嶺南去重新開拓。
之前西南夷的叛亂那么大,但是西南的列侯們卻拼死抵擋,甚至還有兩個列侯直接死在陣上,就是因為這項政策的存在。
劉啟雖然是九江王,表面上整個九江郡都在他的統治范圍之中,但實際上卻不是如此,在他的王國之中有不少的列侯國,這些列侯都堵在王國的咽喉位置,就像是一把把利劍一般,讓諸侯王們喘不過氣。
當然,諸侯王們的實力還是在列侯之上的,畢竟不僅僅要防諸侯王造反,同樣要防外姓的列侯以及郡守們造反,這都是雙向的。
聽到九江王造反的消息,劉徹并沒有生氣,反而滿臉疑惑的問道:“諸位愛卿,九江王為什么要造反呢?朕不能理解。”
群臣伱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什么,九江王造反或者不造反,似乎都不奇怪。
但是在這個時候起兵,似乎又有哪里不對,有人悄悄的望了上面的皇帝一眼,然后沒有說話,皇帝并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劉徹見狀又說道:“朕看是九江那一片土地有問題,昔年高皇帝時,九江王就起兵造反,后來淮南襄王薨逝,朝廷推恩,將淮南國一分為四,淮南王在九江郡建國,結果卻陰謀逆亂,于是國除,先帝將皇兄封到九江國中,沒想到九江王竟然同樣造反。
這難道是偶然嗎?
朕以為不是的,待平定九江王之亂,九江便劃為郡縣吧,以后不再封王設置王國了。”
群臣對劉徹的這一番話沒什么意見,郡國并行,郡可以變國,國可以變郡,全看朝廷的意思。
“派兵前往九江國,將九江王帶回來,朕要問問他為何造反。”
劉徹淡淡的說道,群臣望著這個頗為年輕的皇帝,對他的脾性有了些許的了解,這是一個不同于文皇帝的君主。
九江國。
“大王,前鋒軍又敗退了,起兵以來所占據的城池基本上全部失去了,我們可能就要失敗了。”
劉啟望著逐漸糜爛的局勢,并沒有什么絕望之情,他起兵以來甚至沒能打出九江國中。
因為和他敵對的不僅僅有九江郡的列侯,在接到平叛旨意之后,鄰國的諸侯王和列侯們同樣開始針對他。
對諸侯王來說可以向朝廷表忠心,畢竟諸侯王也是會不斷替換的,新皇帝以后有了皇子,又覺得他們這些人沒有功勞在身,萬一把他們換掉怎么辦?
對列侯們來說,新皇帝繼位,更要好好表現,說不準就被皇帝從提拔,從地方鎮守提拔到長安,擔任禁軍將領,權勢煊赫一時了。
他初來乍到,本就根基不穩,有如今的局面也是正常,“失敗是正常的,只要朝廷不犯錯,皇帝不犯錯,諸侯王怎么可能是朝廷的對手呢?
寡人起兵就是要告訴天下人,縱然朝廷有百萬大軍,寡人只有這九江一郡,但依舊傲骨錚錚,王不可辱!”
剛剛說完就見到一支弩箭直奔他面門而來,劉啟只能停下話頭,慌忙道:“將軍救我!”
“咚!”
弩箭重重的釘在大盾之上,龐大的氣力打的盾牌都顫顫巍巍的,劉啟這才緩緩出了兩口氣。
一時之間,喧囂的戰場之上,有了片刻的詭異的安寧。
“朝廷有旨,活捉九江王,尋常軍士察舉為郎,有爵位官職在身的,連升三級!”
劉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一句話,臉上閃過一絲的冷笑。
若是戰敗,有死而已,怎么可能被活捉?
民有作歌,歌九江厲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誠謬矣。——《史記·九江厲王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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