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善群島也有島中湖,而且不止一個,但所有的加在一起,面積都沒眼前這個的十分之一大!
從這面積來看,夸張點說它是“海”,好像也沒什么大問題。不過這應該是個瀉湖,全封閉,與外海只隔一條三丈寬的礁埕。
湖面波光粼粼,反射夕陽余暉,眾人打量它時,還有一條魚兒躍出水面,撲楞楞很有活力。
這時,鬼猿指著湖中吱吱叫,大家轉頭看去,就知道這地名是怎么來的了。
湖中立一塊天然巨巖,原本光滑平整,但黑色的藤壺硬生生在巖石表面凹出幾個青黑色的大字:
顛倒乾坤。
有來無回。
萬俟良等人揉了揉眼,確認這幾個字真是細小的藤壺排陣列隊拼出來的。
這是什么手法?
“原來顛倒二字從這而來。”董銳摸摸后腦勺,“就不知道是湖還是海。”
賀靈川從靈山拿到的資料,對于這里的描述是海中島、島中海。
“海中島”這幾個字已經得到驗證,銀珠島的確存在于茫茫大海之中;
那么接下來的“島中海”又要怎么理解?會在這里么?
“這個湖就是‘顛倒海’?”朱大娘走上前,伸出爪子,小心翼翼探了探湖水。
湖水就是湖水,好像沒什么異常。
伶光抓耳撓腮:“大娘小心點!”
朱大娘嗯了一聲,扔出十幾團白色薄鞘,剛落地就炸開來,每一團都能放出普通狗子那么大的蜘蛛……幾十只。
咚咚咚,幾百只蜘蛛跳進水里,下沉了。
大娘又不傻,先用神通探探路。
這些不是眼球蜘蛛,賀靈川和董銳不能與它們共享視界。好在蛛后本尊在這里,它往岸邊一趴,自能在水下開出無數個視角。
也幸好賀靈川和董銳接收不到,否則這幾百個視角拼接起來,就是比昆蟲復眼還要復雜的萬花筒視界,可以逼瘋每一個正常人類。
當然這對蛛后來說是小菜一碟、每天的日常。
過了一刻多鐘,它就開口了:“這湖看著很大,其實不深。我有幾個眼線潛到湖底了,最深也就是四丈左右。(十三米多)”
“嗯,犄角旮旯的地方很多。”瀉湖嘛,被海水侵蝕得千瘡百孔,“找起來有點費力,但到目前為止,沒瞧見什么異常的地方。還有,湖水半咸。掌柜說它暗通外海,應該是沒錯的。”
石頭縫里的魚蝦蟹貝,都被它的 蜘蛛嚇得落荒而逃。
這么搜索了大半個時辰,一無所獲。
賀靈川想了想,讓大娘先喚回眼線。
小蜘蛛們魚貫出水,但爪子都抱著獵物,有的是臉盆大的鮑魚,有的是兩斤多重的大青蟹,有的抱著響螺,還有兩只小蜘蛛,合力抬著一條扁鯊上岸了。
“這是?”
“都下水了,不能走空。”朱大娘一本正經,它也想嘗嘗風暴島上的海鮮什么味兒。
“別生明火,免得把白子蘄等人引來。”顛倒湖很大,湖岸線又格外曲折,白子蘄就算來到湖邊,如無別的指引,想找著賀靈川也是癡人說夢——
除非賀靈川給他提示,比如湖邊的篝火。
眾手下一合計,嘻嘻哈哈:“挖暗炕!客棧里頭吃的淺坑烤肉,現學現用!”
“不正經!”董銳呵斥,“你們到這等兇險之地,是來野炊還是來尋仙?——喔喲,這只藍龍蝦給我留著!這個大,這個好!”
他們把地坑挖深,在里頭燒一點暗火,鋪上圓溜溜的鵝卵石。不一會兒,石卵被燒到滾燙。
眾人再把海鮮倒進去,灑點米酒,很快就能燜熟。
眾人變著法子搞吃食,賀靈川和朱大娘則是蹲到湖邊發呆。
“慧燈照幻海。”這是千幻真人給靈山留下的提示,“什么意思呢?”
下一句是“銀珠藏洞心”,應該是指千幻的洞府藏在銀珠島上,不需要再推敲。
“‘幻海’就是顛倒海或者顛倒湖吧?”朱大娘撓了撓肚皮,“彗燈是什么?”
“尚未可知。”
朱大娘看著黑甲軍沒心沒肺的模樣,突然改用小蜘蛛傳話:
“咱在島上晃悠這么久了,什么時候有人來找我們?”
“應該是快了。”賀靈川道,“就方才聽來,‘風神’及其手下牢牢控制整個銀珠島,絕非與世無爭的模樣。風暴墻剛剛消失就有外船進入,我們這些陌生人又在島上到處亂逛,你還怕他們不來?”
朱大娘聽了也不再多問,命小蜘蛛抱兩條大魚過來,它也嘗個鮮。
跟在賀靈川身邊久了,朱大娘知道他行事都有計較,已經不會再問“為什么我們不去風神廟,而要讓對方來找我們”這種話了。
不出兩刻鐘,林子里的光線忽然一暗,一陣大風刮過,黃砂迷眼。
眾人下意識低頭閉眼,朱大娘突然站起,道一聲:
“來了。”
話音未落 ��林子里傳出清脆的叮呤呤幾聲。那是萬俟豐隨手放下的警示陣法,一旦有人進犯闖入,鈴聲自響。
大家下一秒就要拔刀,但賀靈川已提前開聲:
“住手。”
風砂一停,林邊就多出十余人,都是寬袍深衣、發束高冠。
賀靈川一路走來見到的平民,基本都是黝黑干瘦,哪有這般高大白皙?
為首之人,頭戴高冠,綴明珠一顆。
他看著賀靈川等人:“你們來自外海?”
賀靈川還沒起身,就拿起一塊腰子餅,慢慢品嘗。萬俟豐笑道:“這不是很明顯么?”
他們衣著神情都與本地人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
雙方互相打量,都在迅速評估對面的實力。伶光趴在賀靈川肩膀,緊張地撓了撓后腦勺,如果己方表現出實力太弱,它相信對方上來就是直接拿下銬走,不會再多問一句。
然而這幾個長袍人還是審慎地多問了幾句:“與西北海面上的船只可是一路?”
西北海面?眾人相視一眼,均道一句,來了。
風暴圈剛消失不久,能在汪洋大海上掐準時間趕過來的除了己方,最有可能就是白子蘄和青陽了!
果然白子蘄破解了他留下的線索,追到了海上風暴的正確位置。賀靈川對他很有信心,再說自己留下的謎題又不難。
董銳接話:“若是一路人,我們何不待在一處?你這話問得好沒道理。”
他不喜歡這些長袍人的傲慢盤問。
貝迦人就夠傲慢了,但還不像眼前這幾位,簡直要拿鼻孔懟人。
“你們怎么找到銀珠島的?”
風暴圈在北海一刻不停移動,能推算出銀珠島位置的外人,那是鳳毛鱗角。
為什么這一次風暴剛結束,就有兩批人趕進洞天福地?
就在這時,林地另一端又響起腳步聲,有兩個農人鉆了出來,身后背著簍,簍里裝著野菜。
他們也沒料到平時幽靜的湖邊是這陣仗,一出來就愣了,再瞧見這幾個長袍人,立刻就是面露誠恐,當面下跪大呼“仙爺”。
萬俟豐就在這時候答話了:“我們受人之托,進來尋找千幻真人。”
長袍人臉色一變:“且慢!”
他一揮手,帶來的人呈扇形排布,把賀靈川等圍在中間,隨后才道:“閑雜人等,全都退下。”
他目不斜視,但那兩個農人飛也似地退走了,有個還在路上絆了腿,也 不敢喊疼,爬起來繼續飛奔,生怕晚一秒就被仙爺降罪。
長袍人凝視著賀靈川:“誰讓你們來的?”
“你又是哪個嘛?”董銳撓撓鼻子,“這銀珠島是你說了算?”
長袍人轉動手上戒指,眾人周圍地面黑乎乎的樹影里,好像就有東西爬出來,蠢蠢欲動,還有低沉的吼聲傳來。
長袍人冷冷道:“我乃幻宗徐長老座下弟子魯靖,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
敬酒不吃,他就要來硬的了。
眼前這幾個家伙,看著也非善類。
萬俟豐等人望向賀靈川,等他拿主意。后者吃掉最后一小塊餅,隨手拿巾子擦了擦手:
“靈山。”
魯靖一怔,他身后的幻宗弟子也是面面相覷。
“五年還是十年前就輪到千幻真人值守了,他卻總不出現,靈山派人過來也如泥牛入海,再無音訊,只得請我們進來看看究竟。”賀靈川半轉過身,一手搭在桌上,“都以為顛倒海出了大事,可進來一看,你們這里安居樂業。”
他兩句話里面就有多處細節,魯靖面色和緩下來,但仍然道:“你說你是靈山之人?有何憑證?靈山上一次派來的兩人,叫什么名字?”
“是王一多,徐敬旻帶隊。”
說完,賀靈川從懷中取出一只銅鈴,輕輕晃了兩下。
呤呤呤——
聲音格外清脆,像風吹過笙笛。
但是仔細看,雖然鈴身光亮泛彩,但這并不是銅質,反而很像硨磲。在充足的光線下,每轉動一圈,鈴鐺表面都會漾出紅藍光。
這也是彩貝的特性。
并且鈴鐺里頭的撞針也不是銅質,而是一枚小小的白珍珠。
珍珠撞擊硨磲,能發出金屬般清脆的聲音,非常少見。
這是王行幾屹親手交給賀靈川的信物,說是在銀珠島向幻宗出示,即可通行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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