玡州可是賀淳華的地盤,這兩年沒經受戰火洗禮,是鳶國少見的富庶之地。
最重要的是,賀淳華在那里飽受百姓和將領愛戴,事先也宣傳到位了——
軍民都很清楚,抵抗東浩明大軍,就是保衛自己的家園財產。
所以,昔年鳶隊攻打浯州有多艱難,今日的東浩明攻打玡州也不遑多讓。
賀淳華城堅箭利,軍隊也是出乎意料的頑強,與廷軍那種懶洋洋、病懨懨不同。東浩明好不容易攻下兩城,還沒捂熱,轉眼又被搶回去了。
戰事陷入焦灼。
賀淳華早有籌備,搶糧入庫,實施堅壁清野之策。東浩明大軍南下已過秋收季節,村野顆粒無收,除非能夠攻城掠地,否則糧草都得從北方運來。
信件里頭,還附有酈清歌差人收集的前線戰報。
對幾場戰斗的描述相當詳盡,也不知她如何辦到的。
賀靈川仔細看完,感嘆一聲:「賀淳華這幾仗幾乎沒犯什么失誤,打得真是漂亮。」
便宜老爹手下的兵員是什么素質,他很清楚。雖說相隔兩年,賀淳華必定努力練兵,但那水平比起東浩明恐怕還要差些兒。
可是在天時、地利、人和方面,尤其是后面兩樣,他都占盡了優勢。
攝魂鏡也看完了信件內容,緊接著提問:「你看哪邊會贏?」
「這場加時賽再打下去,勝利的天秤會偏向賀淳華這一邊。」賀靈川沉吟,「并且我有預感,后面還會有更多變故。」
懷中鏡子奇道:「你指什么?」
「鳶王。」賀靈川緩緩道,「如果此事朝著賀淳華預期的方向繼續發展,鳶王會是重要一環。」
賀淳華精心布局這么久,怎么容許閃失?
賀靈川敢斷言:「我看,鳶王活不久了。」
鳶王一死,局勢必定更加撲朔。
「希望賀淳華和東浩明早些分出勝負。」賀靈川嘆了口氣,「長痛不如短痛。」
這場戰爭盡快翻篇,鳶國百姓才有一點點和平的希望。
信中還提到,應夫人隨丈夫回到玡州,一切安好。雖然鳶國戰火紛飛,應夫人的生活卻依舊美滿幸福。
賀越在總管府做事,未去前線作戰,想來是做督導、后勤和獻策工作。
故國山河飄搖啊,危難之中也蘊含著變數。
再對比賀靈川自己的仰善群島,目前的一切正常,真是難能可貴。
伶光再拆一封情報:
貝迦與牟國的沖突還在進行中,參戰的藩妖國山羽國有一名大將在前線被圍堵,重傷而亡。山羽國大怒,揚言要多線報復,所以前線局勢也趨于緊張。
受戰爭影響,牟國也增加了糧食和藥物進口。百列和慶國向牟國輸送糧食,已經成為最近兩年的慣例,當然牟國打出了「收購」牌,只是收購價遠遠低于市價,這兩國不得不小賣大送,民間百姓已經是敢怒又敢言了。
但這一套對仰善就不好使了。
仰善群島可不是牟國的附屬地,牟國想從這里弄到糧食,就得比照市價出錢購買。賀靈川考慮自己與靈山的關系,還能給牟國打個九折的友情價。
就九折,不能再低了。
據說牟國內部頗有微辭,因為仰善群島已經成為牟國的優質產糧地之一。仰善的糧食運去牟國基本都走海路,甚至登陸地點距離前線很近,只要避開颶風季就相對安全,還省去了陸地運輸人吃馬嚼的大量消耗。
經濟、實惠、高效。
可是仰善商會開始涉足閃金平原,就要劃撥一部分糧草支援司徒家在內的七路聯軍,無法提高對牟國的供給。
更別提,仰善群島現在與雅國的正常商貿還在進行中,只是有些關鍵商品的供給中斷。
牟國王廷就有聲音認為,應該對仰善群島施壓。
國家內部,秉持異見的聲音什么時候都有,賀靈川也沒太放在心上。仰善群島地理位置特殊,牟國和貝迦都想爭取。在它們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之前,賀靈川還有很大的騰挪空間。
此時就看出,他當年堅持獨立自主的必要性。
碧空如洗。
賀靈川走在疏抿學宮內,一排排院墻上的炮仗花開出了橙色的流瀑花海。
他手里原本抱著一捧鮮花,是從城內的花鋪里高價買來的,但和墻頭這些無情的開花機器一比,遠沒有那樣壯觀浪漫。
燦爛的陽光、古樸的磚墻、奔放的鮮花、飛舞的蜂蝶,還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這里明明很熱鬧,賀靈川心底卻很安寧。
這種熱鬧,這種生機勃勃,就值得他和大風軍全力守護、無怨無悔。
不過,學宮內的生面孔也漸漸多了起來,而且都是成年人。
他剛穿過一道拱門,就見孫茯苓迎面而來,身邊還有一人并肩而行。
男的。
孫夫子今日是鵝黃衫子茜羅裙,云鬢兩朵金絲桃,明艷清爽又不失俏皮。
她從炮仗花下過,明眸皓齒,宛如花神。
那男子年約二十出頭,長眉朗目,顧盼有神,若換一身錦服便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兩人邊走邊談,都是面帶笑容。
一轉眼,孫茯苓就看見賀靈川,美眸頓時熠熠生輝:
「你怎么來了?」
她快走幾步來迎賀靈川,后者第一時間遞花過去:「夫子有空么,賞光吃個飯?」
鮮花猶帶露珠,孫茯苓接過來輕吸一口香氣,才笑道:「我以為,大統領還要在西摩嶺多待幾天。」
「傍晚還得回去。」賀靈川實話實說,「早晨就開始修理場地,用不了呢。」
「你那場地又壞了?」
「又壞了。」
這時那俊朗男子走近,孫茯苓立刻給雙方作介紹:「這位是瀚元府的辛乙辛先生;這位呢,是我們盤龍城的虎翼將軍。」
辛乙立刻含笑作揖:「賀將軍,久仰!」
哦,姓辛?賀靈川的禮數也很周全:「辛先生,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