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個破角,耽誤這么多時間!
「我們要看無垠金!」拍不著,看熱鬧也好啊。
所以,無垠金的發賣立刻開始。
敦園發賣在開幕、中場和收官時,都會拿出重磅拍品,要么暖場,要么給大家提神,要么壓軸。
提振中場的重磅拍品,就是剛被捧到臺上去的無垠金。賀靈川定睛一看,所謂的「無垠金」居然是半截劍頭。「這啥意思?」
他在玉簡中看見的拍品大全,只有無垠金的幾句說明,并沒有配圖。
但這玩意兒的熱度很高,含香堂里的客人越來越多,好像都是來看它的,不一會兒就把發賣場擠得水泄不通。
「這半截劍頭是從首岸真仙的本命法器上折斷的,活性已失,但其中蘊含了無垠金。」伏山越給他解說,「一旦拍下,敦園可以幫客人析出其中的無垠金;如果不提取,這半截劍頭也可以作為珍品。」
賀靈川奇道:「半截劍頭還能當藏品?」
「你我的不能,但首岸真仙的就能。」伏山越說得很實在,「他曾是大還宗的宗主。」
「大還宗?」賀靈川一怔,「墟山曾經的主人?」
「對!」伏山越接著道,「首岸真仙曾與天神交戰,并且一直存活到中古初期,是跨越了兩個時代的人物。他的法器就算是塊廢料都值得,更何況其中還蘊藏了無垠金?」
「好吧。」賀靈川也知道,藏品這東西就講究個流傳有序,師出名門,背后的故事只要講得好,價格就是噌噌高。
拋開劍頭本身的歷史不談,無垠金能敦使法器變化,甚至可能多加一種特性。
這就很了不得。
人間本無這種奇特金屬它們是神界的特產,并且存量非常稀少,也不知首岸仙人的無垠金搶自哪個倒霉的神明。上古大戰之后,兩界通道關閉,天神又無法將它賜下人間,無垠金因此斷了來源。
現存的無垠金,要么藏在那些不為人知的洞府里,要么在上古仙魔的法器里。
即便是貝迦貴族想弄到它,也忒不容易。所以賀靈川立刻就見識到了它的珍貴之處:
無垠金起拍價就是十萬兩,每五千兩銀子一加。
賀靈川仔細換算了一下,十萬兩銀子就是一億錢,摞起來能壓死不少人。
普通家庭幾輩子都見不著這么多錢。但在這里,不過是無垠金的起拍價。
很快,他就明白敦園這個起拍價其實開得很低很良心了,因為第一位出價者直接就喊到了二十萬兩!
麻了。
賀靈川知道自己份量,本就沒資格參加這種價格戰。但這價格 這價格唬不住別人,因為第二人喊價二十五萬。賀靈川斜眼看伏山越:「你怎不出價?」「我要來干嘛?」伏山越不咸不淡哼了一聲,「對魃來說,最好的武器便是雙手!」
媽P的,無垠金這么貴?
他沒帶這么多錢出來!雖說赤鄢太子可以賒賬,但…………
二十萬看來還只是個開始,太貴了。
賀靈川懷疑地看他一眼再去瞟不遠處的洪承略。
這人雙手環胸抱得死死地,像是唯恐不小心一伸手就被拍賣師誤會了。
顯然剛剛恢復武職的青武將軍,也沒那么多錢。
賀靈川更是記起洪承略從前在白鹿鎮生活的窘境。這人好像天生是個散財童子的命,攢不下資產。
幾個回合過后,無垠金就上了四十萬兩。
靈虛城的有錢人還是多。
好在后面出價就慢了,幅度也小了,大概是二三萬兩一加。
這種激烈的 角逐最能吸客,最后含香堂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算上挑高的二樓、三樓觀眾,至少有千余人在場觀看,時常有掌聲響起:
現在價格已經到了六十七萬,出價者也只剩三人了。
其中一個長衫文士再舉手牌,清聲道:「八十七萬!」
周圍一片倒抽氣聲。
豪氣,這可是二十萬一加!
賀靈川低聲道:「這位是誰?」
「柯嚴明,天靈柯家這一代家主的長子。」伏山越道,「他家有礦。」「我說正經的。」伏山越正色道,「他家有兩條玄晶礦脈。」
「玄晶礦脈?」還兩條!賀靈川這回是止不住震驚了,「我以為它們只歸國有。」
鳶國境內的玄晶礦脈很少,每一條都是重大發現,第一時間收歸國有。私人開采就是族誅的重罪。
莫看鳶國國君平時辦事溫吞,用這個名目殺起人來可是毫不手軟。
玄晶可以視作固化下來的靈氣,而在現今這個靈氣衰微的時代,玄晶礦脈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多數是。」伏山越解釋道,「柯家辦事得力,神明大悅,因此得到了開采玄晶礦的特權。這兩條礦脈原本是帝君賜給開國功臣的獎賞,因其后代凋零,原本已經要收歸國有。但這時候柯家來了······天神就把礦脈續給了他家。這份恩澤已經持續了一百多年,全國無人能出其右。
「他辦了什么事?」神明不小氣嘛。
「他為神明找到了傳說中的至寶,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伏山越不無艷羨,就算是赤鄢國君要苦錢也不容易,哪像人家坐擁寶山,躺著就把錢賺了?「柯家與天宮關系緊密,我聽說他們定期要去摘星臺覲見天神,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殊榮。」
伏山越低笑道:「其實靈虛城里頭這些歷史悠久的老牌望族,有點看不起柯家,說它是外地來的土包子,富貴又低俗。柯家花錢不眨眼,恐怕也是要氣氣這些人。
賀靈川了然。
貝迦立國近六百年,富庶強大,有的是長壽的世家。它們組成了幾乎固化的圈層,不大喜歡帶后來者一起玩。
柯家來得晚,競得神眷,又是一副暴發戶嘴臉,那就惹人討厭了。
賀靈川心頭一動:「柯家是打哪兒來的?」
伏山越左右看了看,竟似有些顧忌。而后他才趁著眾人給臺上鼓掌,低聲說了兩個字:
「淵國。」
賀靈川心頭劇震:「不會吧?」
這兩個字就好像妖帝的心頭刺,不小心碰到了就要殺人解氣,怎么會封賜一個淵國來的貴族?
再說淵國不是百多年前被滅么,其后裔必須在暮光平原生活,世世代代女娼,怎么還有淵國人能在這里當官?
「柯家當年棄暗投明,向靈虛城檢舉告發······」伏山越嘴皮子幾乎沒動,「告發了淵國的陰謀,因此立下大功。檢舉告發?
賀靈川呼吸都為之一頓。
看來在昔年淵王舉事之前,姓柯的就倒戈了。
伏山越又道:「柯家兩條玄晶礦脈,甚至長年給靈虛城供礦。」
還是官方指定渠道專供商?它不富誰富?
賀靈川和伏山越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不遠處的洪承略回頭看他們一眼,莫名其妙。可見他其實一直關注著賀靈川。
伏山越看他一眼問賀靈川:「你跟他有過節?」
第一句就直戳要害。他又不傻,怎么會看不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涌?洪承略方才臉色難看,好像一言不和就要拔刀相向。「有。」賀靈川又嘆口氣,「都是從前的破事。方才解釋兩句,喝了杯酒就冰釋 前嫌。」
「哦,我好像記得他也去過孚國。」誰沒點兒糟心的小秘密?伏山越也不多問,「要我幫忙,只管開口。」
賀靈川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暫時不用,就是嚇了一跳。我聽說他早就流放外地,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靈虛城?」
「他成名很早,十多年前就是少年得志、意氣飛揚。可靈虛城的水深得很,他早年沒蹚好,不得已掛印而去;聽說霜葉國師反復替他求情,這才把他從國外找回來,官復原職。」
「霜葉國師?」賀靈川想起一事,心頭劇震,「這樣說,他與霜葉國師走得近?!」
「走得近?」伏山越笑道,「他早被劃入霜葉國師那一派勢力。」
「原來如此。」賀靈川目光轉動,心頭生起一點明悟,好幾個念頭同時打通,
「原來如此!」
這一瞬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賀靈川喝了口酒:「我看,這位洪將軍好像有些郁忿,又與今日氛圍格格不入。」
「他現在剛回靈虛城,少不得要收斂些。」「等一次帶兵立功的機會?」
「對。霜葉國師把他弄回來,他也得自己爭氣。」伏山越笑道「說來古怪,在外頭表現驚才絕艷之士,進了靈虛城以后都難免黯然失色。」
賀靈川心里默默補了一句:那是因為靈虛城的水太深、太渾。
六百年的古都,再有才的新人進了這里,當真能找到一展所長的機會嗎?
伏山越指了指自己:「當然,我例外。」他現在是靈虛城的話題人物,風頭正勁呢。
臺子上,無垠金的競價終于結束,果真是花落柯家。柯嚴明展現出志在必得的決心,通退其他競爭對手。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其它望族不愿在金錢上跟柯家決勝負,畢竟多數人跟他家斗富,都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