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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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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的人都笑了,賀靈川能感覺到士氣稍稍提振,因為身上已經稀薄的元力又轉濃了一點點。

  雖說元力對這些怪物影響有限,可士氣提升畢竟是件好事。

  他故作輕松:「再堅持堅持,援軍就來了。「

  雙目受傷的隊員忍不住問:「我們真有援軍」

  「當然。「門板沉聲道,「我們只是第一批。若我們遲遲不出,山澤也要上報軍方,增派援軍。這都過了……」

  「兩個時辰!「賀靈川斬釘截鐵,「援軍必至,我們決不可泄氣,不可給這怪物更多可乘之機!」

  面對好像打不贏的敵人,他們需要一次機會,也需要————

  也需要希望!

  她正沉浸在美夢當中。

  這里的天還很藍,草還很綠,院子里的櫻桃樹才剛剛種下。作為大戶人家的閨女,她能用剛剛打上來的清泉水洗臉,再用摻入牛乳的薔薇精油滋潤肌膚。

  貼身丫環會給她梳頭浣發,生活中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表妹背著她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櫻桃熟了、結出大紅果子那一年,她相中了門當戶對的親事,櫻桃樹也是陪嫁。她有了一個溫柔的郎君,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再后來……

  后來櫻桃樹又變成了剛剛種下的模樣,她又是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在無憂無慮中長大。

  然后嫁人,然后過上幸福和諧的生活。

  然后再重復,再重復,再重復。

  可她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一切都是這樣理所當然。

幸福總是千篇一律,不是么  她只要沉浸就好了。

  終于有一天,她去采摘櫻桃時,發現葉片上赫然一抹血跡,觸目驚心。

這是誰不小心劃傷了手  然后她轉過櫻桃樹,看見溫柔體貼的丈夫倒在血泊中,一雙眼睛死死瞪著她,凝結生前最后的驚恐。

  她一下捂住眼,跪倒在地。

  從她放下手的這一刻起,世界變了。

  城池被敵人攻陷、家園被戰火摧毀,親族土崩瓦解,家人死散流離。

  她連那棵櫻桃樹都保不住,看它在火中化成了炭,就為她在寒冬中獲取一絲溫暖。

  后面的日子又苦又暗。

  為了一口吃的,她和野狗搶過飯;為了有個地方住,她和一家三個男人都睡過。

  后來她給一個商人作妾,但他拿她應酬生意伙伴,其中有人喝醉了酒,將她肚里的孩子打沒了。

  她成天以淚洗面,求個精神寄托。

  還好神明慈悲,給她送來了可愛的孩子。

  白白胖胖,不哭不鬧,時刻沖她咧嘴笑的好孩子。

  她的人生又有了慰藉。

  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紅雨,點在臉上全是刺痛。

  她攤開手,看見兩手沾滿了鮮紅。

  身邊的孩子大哭起來,要拉她離開。可是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人,不顧孩子們的阻攔,一把將她推入雨中,用冰冷的聲音命令她強行睜眼∶

  「洗洗你的眼睛,看清你到底生出什么東西!」

  紅雨打進眼睛,刺痛增加十倍,疼得她眼眶神經都突突跳個不停,可是視野突然清晰。

  雨水洗濯下,孩子的形象在她眼中變了。

  白胖的奶娃,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惡鬼。

  只在最深層噩夢中才會出現的厲鬼。

  它們圍著她叫娘親,吸她的血,啃她的肉,每一口都痛徹心扉。

它們又刨開她的肚皮鉆出去,吃掉一  個又一個人類。

  每個人都朝她痛哭,每個人都沖她咒罵。

而她先前卻覺得,甘之如飴原來,這才是真相嗎  一樁又一樁不能承受之大恐怖撲面而來,她再也受不了了,放聲尖叫!

  礦洞深處,一間隱秘的石室。

  這里別無所有,天然的石臺上只躺著一個女人,雙目緊閉,神態安詳,但是四肢和兩側太陽穴都有筋腱一樣粗而長直的東西延伸出來,與石室四角相連。

  或者說,長在一起。

  她偶爾一次顫抖,整個礦洞也會跟著一顫。

  這里也是格外安靜,空氣干燥,沒有一絲雜音。

  可是下一秒,她就陡然睜眼,放聲尖叫!

  她醒了,也在瞬間看清了自己的處境,恐懼不僅沒有消減,反而越發放大。

紅雨之中的所見所聞,竟然都是真的這是哪兒,她陷在什么地方,為何身體里外異常痛徹心扉  她當然察覺到太陽穴和四肢上的異常,用力掙扎。這些血肉筋腱也不知是從什么生物身上剝下來的,異常黏膩。

  那種感覺,就好像身上又生了一層皮。

  好在她用力撕扯還是能扯下來的。

  在她拉扯最后三條筋腱時,她好像聽到礦洞深處傳來一聲恐怖的怒吼。

  更恐怖的是她能聽懂。

  那個生物正對她大喊:「娘親,不要!」

  女人打了個冷顫,撕扯筋腱的速度更快了。

  紅雨來得快,去得也不慢,僅僅下了小半刻鐘就雨散云收。

  若非一地枯喪,簡直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但這會兒,天也黑了。

  「不要觸碰紅雨淋過的物體。」紅將軍吩咐手下,「跟我來。」

  這紅雨的威力堪比劇毒,大風軍衛看在哪里,當然敬而遠之。

  但紅將軍的速度快得驚人,一個閃身就進洞了。等眾人趕過去,只見到他的披風隱入拐角。

  「咔嚓「,清脆磚人的骨折聲,津渡幼崽掰斷了許春的脖子。

  他一記揮擊失利,被對手抓住了破綻,而同伴救援不及。

  如果放在平時,賀靈川和柳條等人多半可以援護到,然而現在眾人體力流失殆盡,連揮出像樣一刀都已經很難。

  反而津渡鬼的速度越來越快,人眼都難以跟上。

  賀靈川的刀、徐新雨的槍,都扎在津渡幼崽身上,尤其前者將它堅硬的腹甲砍開,血流不止,內臟都露了出來。

  可是許春已經救不回了。

  賀靈川閉了閉眼,一顆心沉入谷底。

  隨身攜帶的藥物,能吃的都已經吃光了。他們最需要坐下來打坐調息,恢復元氣。

  然而不行,這怪物可以從巖壁任何一個角落冒出來偷襲,敢打坐怕不是要被焗爆。

  甚至,連倚壁休息片刻都辦不到。

  現在許春一死,遲緩術立刻失效。原本步履盤跚的骨俑改成了健步如飛,繞過那些被捆綁的同伴,嗷喊著朝眾人沖來。

  下一瞬,津渡幼崽就將目標鎖定在段新雨身上,逕直撲來。

  它相中段新雨很久了,因戰斗經驗越發豐富,早就看出食人藤是這廝扔出來的。只要弄死他,今天就快可以收工。

  段新雨面如土色,咬牙苦撐。他的刀法綿密,可以水潑不進,但現在是強弩之末,渾身七八個窟窿滋滋冒血,一把刀在手里越拿越重,腦海中竟有一個念頭回蕩∶

  棄吧,早點解脫。

  再負隅頑抗,終歸難逃一死。

  這念頭方起,他手里就慢了,津渡鬼抓住機會,一爪抹他脖子,要送他步許春后塵。

  柳條后方背刺,擊中津渡鬼后脊,它不閃不避,一心一意只取段新雨。

  門板從旁躥出,連人帶盾撞在它肋上,將它一把撞飛。

  津渡鬼順勢滾入巖壁。

  段新雨氣喘吁吁:「你們……」

  就這兩個字,后面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賀靈川抓緊調勻呼吸,努力回憶在邯河水中擊刀的感受。那時以急浪為對手,也是要面臨這般四面八方的消耗戰。

  保存體力和斗志,是第一要務。

  他沉聲道:「都小心腳下。」

  這只幼崽喜歡從地下發起進攻,戳人腳底板十分有效。

  話音剛落,它就從地底躥出,瞄準段新雨后背,這回帶上一支四尺長的骨矛。其嗅覺好似十分靈敏,能準確判斷誰已經失去了戰意。

  新一批骨俑也已經趕到,沒了許春的遲緩術,它們躥得飛快,馬上要與主人匯合。

  賀靈川早就站去段新雨身后,這時一刀劈出,倒好似津渡鬼送上來給他斬件一樣。

  矛頭立斷,還帶著半個前掌,痛得怪物慘嚎一聲。

  「破軍」特效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無視骨甲防御,一擊斷掌。

  好像有什么不對?

  賀靈川微一遲疑。

  那廂段新雨也把握時機,反手回擊,勉強躲開怪物兩次進攻。

  眾人依舊頑強合作,但精神卻已經提不起來了。

  人的韌性總有一個上限。

  他們苦苦支撐了這么久,還是見不到希望的曙光。

這場暗無天日的戰斗,還能持續多久  賀靈川忽然道:「柳條,給它寒冰箭!」

  柳條一怔:「只剩最后一支了。」

不是她愛惜那幾兩銀子,只是這時候用它還有什么意義  「用!」

  隊長發話,她不假思索就搭箭射出。

  得虧她基本功扎實,這種情況下仍不失準頭,射中了高速奔跑的怪物。

  津渡幼崽左臂中箭,寒冰立刻從傷口擴展去全身。

  它先前被射中過,有經驗,這時也不干別的,火速往巖壁一倒。

  有「母親」的護佑,它可以迅速恢復。

  眾人也很清楚,這時候把它斬成幾截也無用,最后它還會恢復——雖不能像水蛭——樣變成好幾個。

  其他幼崽斬頭就死,這只卻不一樣。

  最受鬼母眷顧的老幺,果然有非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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