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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胡楊山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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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上前一步,娃子就成肉餅了。

  孩子抓起地上的撥浪鼓,一邊被馬蹄揚起的灰塵激得咳嗽不止。家長終于擠出人群,抱起小孩頭也不回跑了。

  街邊有人紛紛指責,白袍乘客恍若未聞,抬頭看向豪叔。

  豪叔面無表情。

  劉葆葆就在賀靈川身邊,用力咳了一下:“爾等何人,可知鬧市縱馬要受鞭刑?”

  “誰行刑?”白袍少年一聲笑,不掩輕蔑,“你?”

  那人目光如針,劉葆葆被盯得臉皮發麻,不由得縮了縮頭:“黑水城法紀嚴明,你再跑幾步試試?”

  這話說出來,那少年就不理他了,只將目光移向賀靈川,像是知道他才是主使人。

  賀靈川沖他笑了笑,但對方仔仔細細盯過來兩眼,才再次催馬前行。

  后面的灰衣客,則始終沒有抬頭。

  經過這么一小段風波,兩人騎行的速度也放慢了,街上男女老少一起目送他們消失在街角。

  那個方向,是出城前往東北方呢。

  豪叔適時道:“這兩人都有修為在身,尤其后面的灰袍客,我看不清虛實。那白衣小鬼,或許是兵家出身。”

  賀靈川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豪叔曾在都城夜屠十余大戶,后為道門中人點化,習術法、消戾氣,修為精深,在賀家享有高級供奉。他說灰袍客了得,賀靈川自無疑理。

  這兩人不像尋常客商,跑來邊陲之地做什么?

  此時街心又來幾人,正是黑水城的巡守。他們也被驚動,問周圍群眾:“發生何事?”

  “有兩人縱馬過市,險些踩壞孩子!”群眾七嘴八舌,大意如此。

  才兩人?那就不是賀家的大少爺了,還好還好。巡守更怒,一抬頭恰見賀靈川扒窗看熱鬧,趕緊打了個招呼,臉皮一松,嘴角一翹,“賀大人安好?”

  “好,好得很。”賀靈川笑瞇瞇地,“你們來追人?”

  “追!”巡守隊長正義凜然。說了不讓縱馬,你們偏要,這不是藐視法令是什么?“必須嚴懲!”

  賀靈川給他們指路:“那兩人往東北門去了。”

  巡守隊長道了聲謝,帶著手下拔步追了過去。

  待他們走后,豪叔才道:“幾名巡守留不下他們。”

  “我知道啊,投石問路罷了。”賀靈川聳了聳肩,“這是黑水城,他們能在光天化日下大動干戈么?”

  不過那幾名巡守約莫在一刻鐘后就返回了,兩手空空。

  對這樣的結果,賀靈川不意外但要問個究竟:“那兩人呢?”

  巡守頭子沒想到他還在這里等結果,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才道:“那兩位是征北大將軍、潯州牧手下,來黑水城公干,并且出示了火印公文。”

  賀靈川長長“哦”了一聲。

  他知道巡守頭子說的是征北大將軍年贊禮,這人領潯州牧,也就是軍政一把手,權力比金州刺史大得多。

  州下才是郡。千松郡太守賀淳華如見到這位征北大將軍,也是要恭敬自稱“下官”的。

  幾名巡守很快走了,劉葆葆看起來也有些不安:“那兩人應該記不得我吧?”

  “多大點事兒,也值得人家掛懷?”賀靈川安慰得毫無誠意,心里卻想著,潯州牧派手下來黑水城干什么?

  恰在此時,天上滾過兩記驚雷,轟隆隆炸得人耳朵發疼,也炸得街上的狗嗷嗷叫了幾聲,夾起尾巴就跑。

  黑水城人見怪不怪,該干什么就接著干什么。

  賀靈川西眺,發現地平線上風起云涌,一大片厚沉沉的烏云。

  暴風雨快來了。

  “暴風雨要來了。”白袍少年看了看天色,再看看灰衣人,“您看,這里可以不?”

  他二人赫然就在葫蘆山。

  它有七個山頭,其中三個巖土袒露,粗礪得像光頭大漢。

  雖然其貌不揚,但葫蘆山其實盛產鼠、兔、狐、鹿,有時人們還能獵到野豬和灰狼。

  兩人就站在一條獸徑上,方才已經查過幾處山洞。

  “水土雖不豐美,但生靈不少,數量上勉強是夠了。”灰衣人手中多出一把紫金杵,頂端刻著一頭凸眼大嘴的怪獸,其足下踩著四個掛環,末端削尖如錐,閃著金屬的光澤。

  迎風一晃,一尺多長的杵就變成了七尺紫金杖。

  灰衣人將紫金杖扎進土里一尺有余,至它自行立穩,才向白袍少年討來一枚青色銅錢,塞進獸口。

  獸口自行合閉,咬住銅錢,眼中紅光漸盛。

  灰衣人開始晃動杵頂。

  那怪獸腳下的掛環頓時叮呤當啷響了起來,初聽雜亂,可是多聽一會兒,就能發現它照著特定的音律往復循環,一遍又一遍。

  并且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清晰、更宏亮,也……傳得更遠!

  原本充斥山林的蟲鳴鳥叫統統消失,只有鈴聲回蕩,經久不息。

  白袍少年長吸一口氣。

  以他定力去細聽這鈴聲,不一會兒也覺得頭暈腦脹、心跳耳鳴,只得散去專注,盯著遠處的山頭出神。

  分散注意力,就還能忍受。

  約莫是盞茶功夫,兩人身后“嘩啦”一響有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晃了,停下,別再響了!”

  紫金杵聞聲而停,兩人回望,見一棵胡楊樹搖動枝葉,簌簌作響,聲音好像就從葉片中傳出。

  胡楊虬曲蒼勁、飽經風霜,看起來至少也有三四百年樹齡,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樹。

  白袍少年搶先開口:“你就是本地山澤?”

  “我是胡楊山的山澤,二百年前受任。現在這里叫作葫蘆山了。”胡楊山澤的聲音很奇特,像是無數葉片摩擦振動產生,初時還有些模糊,越說越是流暢。

  就好像多年沒開口的人,重新適應說話的能力。“我已經沉睡很久,就是本地官員也叫不醒我。你們是誰?”

  它這才感應到紫金杵獸首所銜的銅錢,很是驚訝:“咦,這是新王朝的社稷令,好像稱作……什么鳶?”

  “鳶錢。”灰袍人一拍獸首,那枚青色銅錢就落入掌心。若有閑人旁觀,會看見這東西比一般銅錢略大,孔開在頂端,以方便系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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