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凱爾早早就起了床,悄無聲息的出了入住的酒店。
站在人來人往的奧來恩王都的街頭,那外邊的街道車水馬龍,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將目光悄聲無息的看向凱爾。
凱爾開始為自己的顏值而感到困擾,就以他現在的情況,貌似走到哪里,都會是別人目光聚焦的點,想要做些小動作也很難辦得到。
此前他倒是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況,畢竟就算是他在玩家之中有著極大的熱度,可玩家們雖然覬覦自己的美色,可卻沒有受到超凡魅力所帶來的潛在好感度的影響。
這就使得他們至少在面對自己的時候,至少還能像個人。
但半身人們可就不一樣。
這些小矮子,審美其實和普通人類接近,甚至于他們很喜歡小孩開大車。
想一想就知道了,被凱爾這樣在他們眼中體型高大的美少年按在身下,那搖曳著的小尾巴一針刺下去,怕是會又疼又舒服吧?
想著想著,從凱爾身邊走過的人就開始心不在焉了,甚至某些心中有著陰暗念頭的半身人已經開始思考著,是否能夠用什么辦法得到這位看上去清冷而又生人勿近的美少年了。
凱爾看到這樣的情況,就知曉今天想要第一時間和玩家們會合,然后拿到那些材料怕是比較困難的了。
他漫不經心地將目光看向周圍,發現一位穿著半身人傳統貴族服飾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塊玻璃板,不知在看著什么。
不自覺的,凱爾走了過去,下意識的掃了一眼,然后發現那小男孩正一臉好奇的看著地面上的一群螞蟻。
“你在看什么?”凱爾有些好奇的問道。
“在看螞蟻。”小男孩稚聲的說。
“螞蟻?這個東西有什么好看的?”
“還是有那么一點意思的。”那位小男孩一本正經的說:
“這些螞蟻是不小心服用了煉金大熔爐里出產的智慧魔藥,而生出了思考的蟻群。
或許是因為它們體積太小,身上還被恒定了通曉語言的術式。
不過沒有什么用,它們并不會成為魔法生物,它們甚至連恒定咒術回路的可能都沒有,之所以能夠獲得那么一點點可能性,純粹就是煉金大熔爐的奇跡……
以上這些都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大哥哥,你對這些具備了智慧的螞蟻也有興趣嗎?”
凱爾也笑了笑,回復說:
“至少看一看,圖一樂還是可以的。”
凱爾沒有拒絕,輕輕摸了摸那個憨態可掬的小男孩笑了笑,試圖蹲下身。
那位小男孩似乎想起了什么,將那裝著螞蟻的玻璃板遞了過去,然后一不小心手一抖,那只有半厘米不到的螞蟻群里,就有好些個從玻璃板的邊緣跌落下去,倒在了地上,被順勢朝前蹲下的凱爾一腳踩死了幾個。
凱爾:……
小男孩笑嘻嘻的說:“不要擔心啦,大哥哥,這些螞蟻數量很多,繁衍的也很快的,來看看,它們好像在做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凱爾的視線移了過去,然后發現一群螞蟻在玻璃板上圍成了一個圈,它們在低聲吟唱著不知名的稱謂,在看到了凱爾的面容后,下意識的高呼:
“啊,偉大而又高潔的光輝之貌啊!您忠誠的信徒在傳頌著您的尊名,我們獻上我們最珍貴的寶物,祈求您的憐憫,請幫幫我們!”
凱爾掃了一眼,發現那些擁有了智慧的螞蟻拿著一些沒有人要的小晶石,在玻璃板上圍成了一圈。
看上去還挺有趣。
凱爾心中笑道。
想象一下,一堆圍成圓圈的螞蟻在吟唱著你的名字,你有可能不會去瞧瞧嗎?
他以前看螞蟻搬家都能看上十幾分鐘。
然后這堆螞蟻里,有一只螞蟻忽然說:“嘿,您還請不要走呀,我們這么辛苦的用這些祭品畫了一個圈來召喚您,您要幫幫我們。”
他漫不經心的說:“額,好吧,我就聽聽你們的要求!”
他們的聲音太小聲,小得凱爾不得不發動魔法強化視覺和聽覺,才能看得清的螞蟻中有一個分辨不出樣貌的螞蟻,站在中間高聲的說:
“偉大的光輝之貌啊,幫我殺死那殘忍而又歹毒的暴君蟻王吧!它的存在,影響了螞蟻王國的運轉!”
它揮舞著小觸手,指向了遠方,一個看上去比其他螞蟻更加強壯的大螞蟻。
凱爾還在稍稍猶豫的時候,那位小男孩就伸出手指,將那大螞蟻給碾成了一灘粘液,笑嘻嘻的說:
“大哥哥,還有很多的。”
凱爾沉默了片刻,看見那玻璃板上的螞蟻們發出歡快的笑聲,但是很快,又有螞蟻在那里祈求:
“偉大的光輝之貌啊!請求你賜予我一堆砂糖吧!”
凱爾看了,笑了一下,這些螞蟻倒是很會夸夸,砂糖的話,他剛好有帶在身上。
他打了個響指,空間裝備中的砂糖就被取出來,在地上堆成一座小沙丘。
這些螞蟻還挺好玩的,甚至還在叫自己光輝之貌,給他們一些砂糖沒有任何問題。
或許是因為凱爾的百求百應,讓那些螞蟻們在無比激動的同時,也開始產生了更多的想法。
忽然有一只螞蟻大聲地吶喊,好吧,這樣所謂大聲的吶喊,在凱爾耳中聽起來是如此的輕微,只見那只螞蟻用觸須指著另一只螞蟻,對著凱爾說:
“偉大的光輝之貌啊!我喜歡那只螞蟻,可她心里沒有任何我的地位,還請您讓我變成他心中最重要的螞蟻吧!”
凱爾愣了一下,原則上來說,他還有是能夠做得到的,比如說為某個螞蟻施加魅惑效果,不過想要讓魔法精準的施加在螞蟻身上,而不是別的什么東西上,太過麻煩了。
他沒有想要動手的想法,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指將上邊所有的螞蟻碾死了……
除了提出要求的那個螞蟻和它想要讓其喜歡自己的另一只螞蟻外。
簡單干脆!
問題解決!
那提出了問題的螞蟻頓時驚駭不已,悲痛大呼:
“啊,我到底都要求了些什么?!”
小男孩聳了聳肩膀,說:“它們看起來很愚蠢是不是,一點價值也沒有,我還以為他們能稍微有趣一點。”
于是他二話不說,將剩下的兩只螞蟻也碾死了。
“大哥哥,偶爾玩一玩這樣的游戲還是很有意思的,對嗎?”
凱爾沉默,還沒有等到他說什么,那小男孩就聽到酒店里傳來了父母的呼喚,他朝著開了晃了晃手說:
“漂亮的大哥哥,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來玩吧!”
說完他就拿著玻璃板,噔噔噔的跑進了酒店里。
凱爾皺著眉看著那個小男孩消失在轉角處,沒有多說話。
忽然,他感覺到城市周邊有一道無形的波動穿梭而過,凱爾皺著眉頭,看著那波動傳遍全城,轉過頭來看向陰影中的老懷特,說:
“懷特爺爺,你感受到了嗎?”
老懷特從陰影中走出來,表情有些嚴肅的說:“少爺你到底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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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指向的天空,說:“有人在奧來恩王都的天空上釋放著什么信號,你看不到嗎?”
老懷特倒沒有懷疑凱爾的判斷,只是皺了皺眉,說:“少爺,我這邊什么也沒看到。”
凱爾深知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不是錯覺,只覺得自己可能在偶然間達成了某個條件,一不小心接入了某方勢力的特殊通訊體系之中。
但他思來想去都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在傳訊。
這樣的消息他在前世也曾見過,某些大勢力中,在遇到了緊急的事情時,會通過只有他們內部成員才能看得到的通訊方式來聯系那些人員。
他倒是有那么點好奇心,但是有一個相當致命的問題是,還有看不懂那道傳訊是什么意思。
眼見著那天空中的波動最終消失,凱爾嘆了口氣,知曉自己恐怕短時間內都沒有辦法發現那傳訊的一方到底是誰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老懷特,說:“懷特爺爺,剛剛的那個小孩是什么情況?”
老懷特有些謹慎的說:“沒有在他身上察覺到任何的異常,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半身人小孩。”
凱爾揉了揉眉心,說:“是我想的太多了嗎?”
“不知道,也未必沒有可能是更可怕的存在。”
“盧修斯老師那邊怎么說?”
“盧修斯先生檢查了一下,也沒有發現周邊有什么奇異的情況。”
“那就當做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凱爾抬起頭看向這座城市,開始努力的從腦海中抽調出前世關于奧來恩獨立王國的諸多記憶。
但是很快,他就停了下來。
“懷特爺爺,這兩天我們就不要隨意出遠門了。”
他悄無聲息的更改了交給玩家們的任務。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恐怕沒有辦法找到一個足夠合適的脫身的機會,前往周邊布置傳送門。
好在材料已經運送過來,只要做好相關的保管工作,之后總會有機會來這里重新布置傳送門的。
放下了心中的算計,此時他心情無比暢快,現在他只需要去思考,在奧來恩獨立王國王都接下來要怎樣快活的問題。
很快,他就在老懷特的保護下,在周邊閑逛了起來。
奧來恩獨立王國的煉金裝備其實還是相當的有特點的,至少在凱爾看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值得花錢去購買的。
老懷特跟在凱爾身邊,他倒是挺長時間沒見到凱爾這副放下心中顧忌到處亂跑的模樣了。
一時間他只覺得是不是大家給自家少爺的期待太過高了,雖然一直到現在,凱爾都把他應該去做的事情做得很好。
但只有長時間跟在凱爾身邊的老懷特知道,現在凱爾的工作強度是相當高的,如果不是他晉升速度夠快,用更強的體質抗住了,那本應該會帶來的疲倦,現在自家少爺怕是已經累倒了。
想到了這里,他決定再回去后稍微規勸一下少爺。
他的路還很長,沒有必要在現在就將他對于生活的熱情全部壓榨殆盡。
忽然街邊邊的熱鬧了幾分,凱爾看向人群聚集的方向,發現發現人群之中有一位野蠻人少年,正滿臉痛苦的倒在地上,身旁有重物落在地上,一旁的侏儒怒的喊著:
“沒用的蠻子,快點起來,你差點把我們的行李給摔碎了!”
言罷,似乎還覺得有些不爽,那侏儒狠狠的踢了野蠻人少年兩腳,說:
“你把我們的行李摔了,不讓你賠償就不錯了,今天你的工錢就別想要了,快點,再來個人,把行李搬上去。”
說完又有幾名幫工下來,將那行李行李搬上了馬車,馬鞭揮舞著,運貨的馬車滾滾向前,那倒地的野蠻人少年痛苦的在地上蜷縮著。
凱爾皺了皺眉,只覺得這些侏儒在奧來恩獨立王國還真是有夠囂張的。
他沒有阻止那些侏儒們離去。
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侏儒們的未來可不會好過,前世被掛在電桿上和硬生生被折磨死的侏儒數量可不在少數,到了那個時候,可不會有人過來阻攔那些發瘋了的半身人,更不會有人在全世界范圍內各種拍電影,宣揚自己的種族當年遭受了什么苦難……
然后只字不提他們當年到底干了什么。
畢竟這是奧來恩獨立王國內部的家事。
當然,沒有去懲罰那些侏儒,僅僅只是事不關己,而要不要救人,那對于凱爾而言,不過是順手而已。
凱爾沒有遲疑,徑直的走向了那位少年。
似乎是察覺到凱爾身上服裝的華貴,周邊的半身人有些膽怯的側開身來,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來到那位野蠻人少年的身邊,他的手掌上浮現出一道溫和的治療術式,正準備直接將那術士匯入到氣喘吁吁的野蠻人少年體內。
然而那野蠻人少年好像忽然驚醒了,一般下意識的偏過頭去躲開了凱爾的治療。
“不、不要……不要……我一會就好了,聽我說,咳~先生,我一會就好了。”
少年明顯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凱爾納悶的說:“先讓我稍微治療一下你吧。”
他的手再次探了過去,和少年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往后半截,喘著氣說:
“求您了……我不用,我沒有錢,先生。”
“我救人取決于我想不想,而不在于你有多少錢。”
他手中的魔法靈光閃爍著匯入到他的身體,與此同時,手掌上有更多的靈光開始閃爍,神術和法術交相輝映,硬生生的把這個半條命都快被喘出來的少年給盤活了。
“謝、謝謝。”
“不用,僅僅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心安罷了。”
“先、先生,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凱爾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如果你真的有心,以后你有能力的時候,就試著去救一下,如你這般陷入絕境的人吧。”
他沒有再多說,不過是一次簡單的相遇,一場意外,一位野蠻人少年,一個微不足道的救助。
眼見少年沒有什么大礙,他便上了馬車,轉頭離開。
而在馬車后邊,那位野蠻人少年咬了咬牙,低聲地說在心里說了聲謝謝,然后將凱爾的容貌深深印刻在心底。
幸運的是,凱爾的容顏實在是太特殊,以至于他靜靜只在迷迷湖湖的時候看過了一遍,就再難以忘記。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盧修斯一行人就按照他們原本預期的計劃,成功的完成了聯邦的任務。
在飛舟的轟鳴聲中,巴特利特君主就這樣,跟隨著隊伍,飛往了尹貝爾聯邦所在你的方向。
數日后。
地點:蘭開斯特地下城“帝國的余盡”中 塞文河水浩浩湯湯,日夜無休的穿過布里斯托爾灣奔流入海。
被風席卷來的烏云帶著海鳥不絕的嚎叫,裹挾雷聲從天邊蔓延而來。
江畔林立的高樓不復舊時陽光下折射出的亮麗光影,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緊隨而來的是傾盆大雨。
那些挺立的樓房的陰影在落日和雷霆交錯的光影中如蛇般扭動。
在那很久沒人打理過的商鋪的門口,幾叢雜草因為許久未見光而變得枯黃,和破碎的櫥窗、東倒西歪在地上的藤椅相伴,憑添幾分蕭瑟。
一場地精的末日掀開了萬動城繁華的遮羞布,短短幾年,曾經屬于地精帝國的土地,就被噩夢籠罩。
來自其他勢力的聯軍,以前所未有的飛快速度,將地精帝國的榮光一一踐踏。
待到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地精們悲哀的發現,這片土地上,就只留下城市的廢墟和荒涼的農村在茍延殘喘。
本就不算繁華,將這座城市的未來釘死在“成為地精帝國兵線的螺絲釘”這個身份上的萬動城,現在更是變得冷清了起來。
室內地上的粉塵多了幾個通往陽臺的腳印,顯然咖啡屋二樓的陽臺迎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凱爾仰著頭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望著那陰霾的天空出神。
他身前茶幾上擺放著精美的玻璃茶壺,霉斑攀爬上內壁,干枯的茶葉和已經看不出形狀的腐化水果殘骸沉積在茶壺低。
可能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這里也曾有衣著新潮亮麗的男女,喝著果茶,充滿愛意的相擁。
此時的凱爾,看上去已經和過去有了顯著區別。
現在的他,看起來是個有些讓人難以靠近的男子,他的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過分鋒芒畢露,只是那皺眉是眼光如寒星般,凌冽的嚇人。
那攝人的氣質,當真讓人又敬又怕,但卻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在他旁邊放著一個已經完全凹陷下去了的合金大盾,合金大盾內有宛若武器架般的支架,支架被巨力掰彎,如同繩索一般捆著一排破碎的武器——
那是碎了小半、西瓜大小的流星錘;
只剩下半截的斷頭臺大鍘刀;
六根要么扭曲、要么折斷的合金投槍;
以及一個金屬把柄上有著深深指印、只剩下半截的殘缺雙頭劍。
一陣風吹來,凱爾耳朵微動,聽到屋里傳來了鞋底板踩在木梯上簌簌作響的聲音,一位中年老地精雙手搭在背后,身上掛著個長長的鉛盒,站姿筆挺邁著大步來到了凱爾身旁。
老地精穿著一身干凈整齊但有些掉色的軍服,俯瞰著凱爾腳下的合金大盾,慢悠悠的說道:“又去和那群多國聯軍戰斗了?”
片刻后,他似乎覺得自己問了個廢話,馬上換了個話題:“怎么突然想來這里了。”
凱爾側著頭看著下邊的風景,澹澹的說: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來到這里,鼎沸的人聲在街道外都能聽見,在路邊可以聞到被風吹來的烤肉和孜然的香氣,街對面的萬動城茶餐廳內會有很多中年地精在聚集。”
老地精也沒有管沙發有多臟,直接坐在了凱爾對面,嘆了口氣說道: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地精帝國還沒有淪陷,路上還熱鬧的很,不現在,連吃口飯都這么難了。”
他們這些老地精,至少還見過城市的繁華,但凱爾不一樣,在老地精眼中,出生于萬動城的人類“凱爾”,出生的多少有些不是時候。
他還未來得及享受繁華,大半的人生就籠罩在了地精帝國大廈將傾的陰云下。
如果可以,老地精也希望他能生活在和平寧靜的城市里,可惜的是,孱弱的萬動城已經開始擋不住各國聯軍的侵襲,撼天動地的炮火對職業者們的壓制也有限,尤其是現在大軍到來,萬動城的防線在那些瘋子的逼迫下,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對于他們來說,盛世已然不在。
只是老地精不知道的是,凱爾也曾見過另一個世界的光景,那是人類強國尹貝爾聯邦的最為輝煌的時代。
別說是在尹貝爾聯邦的王庭,就算是英基蘭斯公國的王都,那上邊同樣有著鋼鐵叢林,有著鼎沸人聲,來往的行人有說有笑。
牧場里被各方勢力豢養的肉用魔物龐大無比,身上割下的每一塊肉在滋滋作響的鐵板上被烹調時,都會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他品嘗過很多。
凱爾顯然不是這方“世界”的人,或者說,這里不過是自己領地上的一個地下城。
在重新恢復了記憶后,凱爾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進入此方地下城的目的。
從奧來恩獨立王國回來后,凱爾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先行探索一下已經在世界意志影響下,被徹底穩固了的地下城帝國的余盡。
作為歷史回響類的地下城,這一類地下城和此前蘭開斯特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地下城都不同。
歷史回響類地下城,是一種“會自動刷新”的地下城。
簡單來說,就是一旦攻略失敗,就會直接時間倒流,回到地下城的時間線開始之前。
而攻略人員則是在進入地下城之后,第一時間就會適配成地下城中的某個角色。
簡而言之,歷史回響類地下城,更類似于那種傳統意義上網游中的可以反復“刷新”的副本。
然而,這樣的副本是具有極強的危險性的,并不是如同人們所想的那一般,是個能夠反復攻略的副本。
最典型的問題,就是凱爾現在所面臨的問題……他平白無故的多了十幾年的在萬動城生活的記憶。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預兆。
塑造一個人性格特質的,說的簡單點,叫做“過往的精力”,說得難聽點,那就是“腦子里的那點記憶”。
凱爾之所以是凱爾,是因為他擁有著名為凱爾的混血魅魔少年,以及名為寧如玉的現實世界職業選手的記憶,兩個教會而成,所形成的全新個體。
而如果反復攻略同一個歷史回響類的地下城,那就會導致在地下城中生活的大量記憶會擠壓在大腦里。
一次兩次的也就算了,如果反復攻略這樣的地下城,很有可能自己原本的性格都會被地下城中的性格完全替代。
這樣一來,就很難說自己到底是進入歷史回響地下城中的自己,還是被歷史回響地下城中的自己奪取了存在的一個全新的自己了。
同樣還是以如今的凱爾為例。
在萬動城的他,僅僅只是一個出生于萬動城的普通人類。
也許是因為嬰兒那還未成熟的大腦無法負擔他駁雜的記憶,他腦海中絕大多數記憶都在轉生短短一年里,飛速模湖甚至是消散。
再后來,他已經基本記不清在神華大陸的一切,只是偶然間會想起,也許在無盡虛空的某個角落,曾經有這樣一個耀眼而璀璨的文明存在。
時間久了,他也真的融入了這個世界,直到——
那些來自各個大陸國度的聯合軍隊的降臨。
就像是解開了一把鎖一般,那本來已經塵封的記憶如同洪水般涌入,他很快抹除掉了那“來自地下城的多年記憶”對于自己的影響,連帶著身體中被束縛起來的職業者核心都被重新喚醒。
在順利恢復了記憶的那一瞬間,來自世界意志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檢驗到蘭開斯特攻略者們已經重新取回記憶,現對本次歷史回響類地下城的終極攻略任務及支線任務進行發布終極任務:剿滅萬動城詳情:瓦解掉萬動城的防御勢力,并最大限度的保留萬動城的特殊資源和特殊學識 支線任務1:擊殺萬動城地精聯合議長“瑞恩·奧馬蘭奇”
詳情:瑞恩·奧馬蘭奇是主張談判的核心人員。彼時,因為地精帝國對于“登神計劃”的進展,引起了來自神圣布里尼亞教皇國的忌憚。
為了能夠限制這股難以控制的力量,神圣布里尼亞發動了“神圣十字軍西征”。
為了能夠讓雙方之間的關系和緩,瑞恩議長打算停止繼續開展“登神計劃”,銷毀所有研究資料,清理相關研究人員大腦記憶,保證所有有關于“登神計劃”的相關內容都全數被銷毀。
但是僅僅是這樣,怎么可能平息諸神的怒火,他們要的是領頭人的死,要用鮮血來洗刷玷污神之高潔的恥辱。
而現在,瑞恩·奧馬蘭奇成為了最先需要被擊殺的對象支線任務2:博學者之漿 詳情:扎克博士曾經是“登神計劃”前期主要推動人之一,他是堅定的守護地精帝國的戰士,他的大腦中擁有關于登神計劃的諸多隱秘,以及諸多關于地精帝國機關圖紙的線索。
從他身上獲取足夠多的知識……或者阻止他的大腦被聯合軍隊所奪走,哪怕是用毀滅的方式支線任務3:活著詳情:無論你選擇哪一條道路,萬動城和各國聯軍都不會允許你們活著。請至少堅持到萬動城解體,否則你的生命將會被永久的留在地下城之中支線任務4:帝國的余盡詳情:請盡可能地將萬動城中隱藏的資源和技術收集走,帶走的資源和技術越多,歷史回響重置前發放的獎勵就越多 支線任務5……
看到世界意志發布的這些任務,凱爾心中陰霾無法消散。
想要通關這個地下城,他將面臨一個無比麻煩的問題,那就是站在哪一方。
按照任務的常理來說,他應該站在各國聯軍一方,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證有生力量,以及……活著離開這個副本。
但是他同樣也清楚,既然在開啟了這個副本的時候,世界意志曾說過“盡可能的將地精帶回來”,那就說明,如果想要獲得這個地下城最重要的東西,凱爾……
必須要堅定的站在地精們的一方。
想到了這里,他沒有去看老地精。
在重新恢復了記憶以后,吸收了此前的記憶,他就知曉自己是萬動城的主要防守人員之一。
不出預料,萬動城防守的人員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于蘭開斯特那些陪同自己進入地下城的游騎兵。
事實上,在吸取了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后,凱爾確實是記得自己掌握這一支完全聽從自己命令的防守小隊。
他沒去看老地精的臉,站起身來,背對著老地精朝著陽臺走去,邊走邊說:
“所以這次地精指揮部那邊怎么說,總不可能拿城里的居民當擋箭牌吧,你們一直都只是在打擊那些被各國聯軍占據覆蓋的據點而已,遵從以往的規則,在聯軍來襲之前發布撤離通告便可從容……”
“凱爾大隊長?”
凱爾的步伐停頓了一下,轉過身來做了個地精帝國的軍禮,聲音低沉了下去:“非常抱歉,失態了。”
中年老地精望著外邊的風景,視線有些飄忽,聲音沙啞的說:“放棄我們的同胞,這是一種悲哀的選擇。”
凱爾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些想笑,但他臉上依舊沒有絲毫溫度的說道:“是啊,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是……太悲哀了。”
老地精這次沉默了很久,片刻后卻仰起頭,聲音拔高說:
“這世界上沒有人會以失敗為前提發起反攻的號角,凱爾大隊長,這不是我們選擇失敗的理由。
以和談求和平,戰火只會接著延續,瑞恩議長的做法錯了,這是在讓我們失去最后反擊的能力,變成聯軍們待殺的羊。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所以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要么不打,要么就打到那些各國聯軍痛徹心扉,這次我來,給你帶來了一樣東西——”
他將那個一直掛在身上的鉛盒被取下,“哐”的一聲重重砸在了桌上。
凱爾皺著眉頭將其提起,手指輕輕用力,那堅硬的鉛盒就像是爛泥一般凹陷下去,其中一端發出不堪的嗚咽,化作碎塊啷當砸在地板上。
鉛盒一斜,一陣沉悶的摩擦聲中,一把無刃劍柄從盒子中滑落,被靈敏的凱爾抓在了手中。
老地精下意識的想要后退,但反應過來,又停下不動,盯著那單手劍解釋道:“這是9年前,我們第一次啟動登神計劃,擊殺降世的邪神血肉后,最后獲得的戰利品。”
凱爾聽了之后手下意識的抖了一下,這對向來冷靜的他來說,是很久沒有過的體會。
回過神來的凱爾輕輕撫摸著那冷清的劍柄,往上邊的缺口塞入了個魔晶,那無刃劍柄上迸發出高速碰撞的能量流,凱爾知道,就以這把劍的力量,只要能量沒有耗盡,一劍下去,若是沒做好阻擋,怕是圣域都要飲恨當場。
雖然這東西帶不出去,但凱爾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還不錯。”
老地精望著被凱爾握在手上的雙手劍,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慢悠悠的說道:
“當年我們找到邪神的殘骸時,發現她把周邊殘存的神力吸收的差不多了,一具殘骸竟然能夠做到如此的地步,挺不合理的。
不過神靈的力量向來神奇而荒誕,有著諸多奧妙,所以我們把那殘骸帶回來進行研究。”
說到這,老地精停頓了一下,多看了凱爾幾眼,這才慢悠悠的接著說下去:
“在迄今為止的戰場上,為了能夠延緩萬動城被攻陷的時間,我們不得不用反施法場裝置,將周邊地帶變成了幾乎無法施法的‘絕魔地帶’。
除掉我們地精擁有的熱武器外,那些來自各國的聯軍基本被剝奪了施法的能力,戰斗力大減,當然,沒辦法使用魔導武器,對我們來說,也是損傷極大。
我們地精擅智而不擅力,整個萬動城,身體強度能勉強和那些職業者交手的人不多,而你是最強的那個。
這把武器在與職業者碰撞時,劍刃中蘊含著的神力微粒會短暫的破壞掉反施法場裝置的效果,到了那時候,就說你反殺那些強者的時機。”
凱爾握著這把武器,上邊劍身微微發燙,他嘴角一扯,露出平靜而又優雅的笑容:“還挺看的起我的啊!”
極致的武器就需要以極致的暴力來催動,凱爾向來信奉這一點。
以往他最極致的武器,就是那延綿不絕編織成羅網的魔力絲線,偏偏是在這個環境下,凱爾最強大的魔法一環,被直接廢掉了。
饒是如此,他對于自己的戰斗力依舊充滿信心。
他無比感激芙蘭卡姐姐提前為他激活了獅心之證,如果沒有獅心之證,那他現在連自保的可能都沒有。
誰能想到,就是那時來自地母神教會那邊的諸多記載,都沒有提起過,萬動城具備著抹除施法能力的裝備?
不過……無所謂。
當他握住這把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就是他多年以來所渴求的武器。
就算喪失了大部分的戰斗能力,但他依舊可以使用類似自己專屬技能的力量……
他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自己身上沉睡著的暴食史來姆女王“艾斯特”。
呵呵呵……
該說是幸運女神對我撩起了裙角嗎?
暴食史來姆沒問題,那勝利的天平,就像我們傾斜了。
凱爾感受著這把劍頭握在手中時賦予自己的力量感,沉醉的說道:“這小家伙有名字嗎?”
“曉夜,你可以這樣叫它。”
“曉夜……天亮了就好的意思嗎?”
老地精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轉口說道:
“你的游騎兵小隊已經在城門外集合了。凱爾大隊長,可供地精生存的地盤不多了。
我們不能再退,再退這一次,后輩們連反抗的心氣都沒有了,我們需要一場勝利。”
“不必多言,我是個軍人,你只需要告訴我怎么做……”
凱爾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當然,恕在下直言,我希望能聽到我想要的答桉。”
老地精沉默,將一個鐵盒放在桌面上,推到他身前:“這是我們要說的第二件事,凱爾……這是我們萬動城能夠拿出來的最終兵器——你可以叫他‘終焉彈’。”
聞言,凱爾皺了皺眉,低聲說道:“你們想要用這東西殺死那些聯軍?”
“殺不了多少的,他們不會聚集在一起,這個武器的致命傷害,在于爆炸后所產生的身體污染……這東西,是用邪神血肉做的,你知道的。”
“你就這么自信我會拿著曉夜,抱著這個能夠把我一起炸上天的東西,去找那些聯軍拼命?憑什么?”
老地精望向那寂靜的城市,哪怕是在萬動城快要崩塌的時候,這座衰頹的城市依舊會有新的生命誕生,新生兒會繼承他們的意志,在這個絕望的世界活著。
前提是這次的計劃能成功,不然,連活著都成奢望了。
他對凱爾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輕聲的說道:“我會先你一步�
�路,這樣你就不會擔心路上寂寞了。”
老地精從衣兜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一口后道:“自己的戰士去送死,我可真是個失敗上司,但是我們宣誓過要保護同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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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嘆息:“用自己的死來綁架我?沒必要。”
嚴格說起來,老地精算是凱爾在這個世界的養父。
嘖,平白無故多了個父親,還挺不爽的。
或許是誤會了什么,老地精哈哈大笑,說:
“怎么,這時候反而怕我死了?你小子別擔心,其實分別也沒有那么可怕。
65萬小時后,當我們氧化成風,就能變成同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顆依偎的塵埃。
世界中的原子并不會湮滅,而我們也終將能再見。”
老地精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接下來交給你了。”
一聲火槍聲嘹亮,驚擾了這片安靜的城市。
…以下不計費…
每天一次,我要你們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