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星現,一點點靈光,出現在的潛州道城的上空,越來越大,仿佛虛空中的一顆顆星辰,正在砸落向山海界。
即便潛宮在潛州道城中早早的就宣傳過會有仙人降臨在潛州道城,城中還是有不少的人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到了,以為是要天傾。
而些許有點見識的人,則是心神振奮,不住的呼道:
“潛宮果真沒有說假話,我潛州,出一品金丹了!”
“這么多的仙人降臨,除了有人丹成一品,還能有什么事嗎?哈哈!”
驚呼聲,大喜聲,出現在潛州城的各個地界。
而在潛州道宮的內部,一處靈脈絕佳的住所。
有兩道人影依靠在斑駁的木門上,相互攜手,遙遙看著天頂上的玄妙景象。
她們也是掩嘴輕呼,面上充滿了喜色,但是歡喜過后,又是一抹難以言喻的復雜和悵然感覺,仿佛蚍蜉望見了青天一般,自知大小。
“列哥兒啊……”
除去這兩人之外,潛州道城中還有兩批人,都是面色復雜的仰頭看著天空。
其中的老人們,臉上都是失落無比,口中一個勁的念叨著:“可惜可惜了!”
“悔不該當初!若是當初我等,照料好余列道長的干娘,我余家現在可就是山海界中的豪門世家了!”
這兩批人,正是被余列攜帶入潛州道城,分群而住的余家族人。
這些年以來,余家族人有著道庭方面的照顧,生活的都算是不錯,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儼然也恢復了當初的氣象,算得上是潛州道城中的一方小家族了。
但是到目前為止,兩個余家中都沒有過道士級別的人物出現,混得再好,在潛州道城中也上不得臺面。
“爺爺,你此言當真!那余列道長,真是從我余家中走出去的?”
有余家的年輕子弟聽見,忍不住的驚聲喝問。
但是面對如此回答,兩方家族中的老人們,卻都是嘴皮子哆嗦,不敢給出肯定的回答。
其原因無他,余家族人們這些年雖然受到了潛州道宮的照料,但是也得到過多次的警告,嚴禁他們打著余列的旗號,在外面招搖。
兩個余族中,都曾經有過年輕人膽子大,不信邪,非要套近乎。
道宮方面倒是并沒有親自出手,但是彼輩都是遭遇了不測,要么是被城中的其他家族察覺到虛實,辣手摧之,要么就是傷殘于意外之中。
近些年來,余家上下早就已經明白,這肯定是道宮方面有意識的在讓他們減少存在感,以防止為那位余家老祖招惹是非,損害了其修行。
面對如此情況,縱使兩處余家都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特別是當他們想到了當年余列救下余家時的場面,心間更是默然。以余列本人的性子,就算他們舉族靠攏,哭天喊地,八九成也會被不屑一顧的掃落到一旁。
而且成為此等高人的家族,擁有富貴的同時,也將伴隨著極大的風險。
反倒是如今在潛州道宮的管轄之下,安分守己的在潛州道城中當個小家族,已經是最為安穩妥當的了。有著道宮方面的照料,只要余家上下不過于招搖,他們將會比城中的一切家族都要安穩。
沉默的余家中,突有一人傳出了輕笑聲。
發出笑聲的人是一個老嫗,她雖然衣著樸素,但是卻站在所有余家族人之前,四周的人等,不管是余家老人、還是余家年輕人,全都對其敬重不已。
“我潛州能有此等人物出世,是潛州之福氣,便是我余家,也可沾沾光,慶賀一番。”
老嫗緩緩的說著:“但是慶賀便慶賀,若是有人想要攀龍附鳳,胡亂編造我等和那位大人的關系,咱余家太小,族譜上容不下,且自行出門去便是。”
這話聲,讓堂中還在鼓噪的人等,全都心頭一顫。
開革族譜這事兒都提出來了,便是他們心間再有想法,也只得按捺住。
安靜中,老嫗轉頭看向一眾老人中的一個,問道:“今年有多少子弟出息,自行出去,立下了門戶?”
那人正是當下余家的族長,聽見族內祖宗問話,當即拱手回應:
“回稟老祖宗,今年一共有三支族人在外立下了跟腳,其中有兩支就在桃州和緬州,還有一支跑到了百萬里開外,聽說叫什么定州。”
老嫗聞言,目光微亮,來了興趣,道:“不錯不錯,竟然還有人跑到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還能成功的扎下腳跟。”
余家族長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過那人,他似乎是入贅的,入了當地一破落宗族,子嗣連姓氏也改了,是‘于’,而非‘余。不知這一脈,是否算得上開枝散葉……。”
其人動用法力,在半空中寫出了“于”字。
老嫗毫不在意:“如何不算?今年族中的府庫,你且全都拿出,分作三份,遣人交給他們。”
頓了頓,她又改口:“罷了,分作四份,那漂泊在外的那支,離家過于遙遠,又是入贅,處境當是也不好,你且與他兩份。”
“是。”余家族長當即就應下。
堂中有年輕的子弟是第一次參與此等宗族大會,聽見老祖宗三言兩語間,竟然要將整個余家的家底都掏空,族長等人也沒有反對。
他們忍不住的再次鼓噪,低聲議論:“這、這把靈石資糧全都拿出去了,明年大家伙該如何是好?族中的幾間鋪子近來靈石、原料方面也是吃緊啊!”
“老祖宗這是怎的了,就算想要多多開枝散葉,也不能如此的從族中抽血啊!”
余家族長聽見這些議論,臉上謙卑的神色當即一變,扭過頭,狠狠的盯著那幾個議論的年輕人,吩咐道:
“扣下他們四個月的族俸,一并的充公,交給在外的那三個族人。”
這讓為族中資產而憂慮的年輕人們,頓時面色大變,急忙想要爭辯,但是被身旁的人當即就封了嘴,并拖下去,嚴加管教了。
老嫗在幾個年輕人被拖下去時,啞然失笑的瞧了他們幾眼,低聲吩咐:“這幾個伢子的族俸,從老身的給養中取。年輕人,身體壯,不能耽擱了。”
余家族長立刻道:“是。等他們幾個再曉得些事理,定會明白老祖宗的辛苦用心。”
老嫗不置可否,微閉上了眼睛,只最后說了句:“族內虧空后,何時需要去借貸,到時候告知老身便是。趁著老身還有口氣,在道宮那邊還認識幾個人,能多多借取,便多多借取。”
話聲落下,她便在幾個余家女子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出了大堂。
“老祖宗英明!”
余家族中領著一眾族人,連忙朝著老嫗躬身。
呼喝聲中,不少的年輕余家族人,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時的就有人目露振奮。
“能向道宮借取靈石,還不懼催收,或者說道宮方面,這些年就沒有催收過我余家。此等面子,真是老祖宗帶來的?”
“看來,我余家真的和那位余列道師,頗有干系啊。否則的話,老祖宗怎敢每年都抽空族中資糧,幫助在外的族人成家立業。”
“族中長達幾十年的開枝散葉之策,鼓勵我等越走越遠,看來是頗有深意啊。”
此事確實如這些年輕人所猜想的那般,暗藏著那老嫗的深意。
這老嫗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余列干娘的女兒,余紅蓮。
她自從經歷了潛水郡中余家上下被圈禁的經歷后,也明白了作為一方道士的血脈親族,特別是自家弟弟的血脈,其所可能存在的風險。
同時余紅蓮也知曉自家弟弟,以及潛州道宮中的那位紫燭子,對余家的態度如何,即不要給余列惹上因果,好好過日子,綿延祖宗血脈便是。
正好她本人也是如此想法。
整個余家,包括她在內,能夠不給余列添麻煩,不淪為他人威脅或干擾余列的因素,就已經是余家最大的功勞了。
因此余紅蓮便制定了不斷分家的法子,且分的越散,分的越遠越好,族中的女子也是多多遠嫁為上,男子便是入贅改姓,也不被視為恥辱。
如此一來,便是潛州中所有的余家,都被人抓住殺光,余家的血脈也不至于斷絕,更不會淪為旁人逼迫余列的把柄。
至于年年抽空余家上下的族產一法,則是余紅蓮依仗著余家終歸也是余列的嫡親家族,有意為之,鉆了一空子。
畢竟潛州道宮方面,雖然不會給予他們太大的幫助,但是也絕不可能允許余家就此分崩離析,是會托底的,特別是她余紅蓮尚在時。
潛州道城中的一干波動,余列并不知曉。
不過他在和紫燭子見面后,歡喜之余也是掃了眼紫燭子的左右,眉頭微皺,并沒有瞧見另外兩道身影。
但是眼下群仙畢至,并非是在意此等私事的時候。
余列面朝著漫天降臨而來的群仙,口中高呼:
“晚輩余列,見過諸位仙人,今日諸仙降臨,潛州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一顆又一顆靈光,懸浮在紫山上空。
聽聞余列的招呼,一張張面孔從中露出了相貌,朝著余列點頭,面露和善,笑而不語。
有仙人輕輕一揮手,便有朵朵金蓮從天而降,朝著余列飄來;還有仙人輕呼一口氣,憑空便有云霧生出,演化出宮觀樓宇,也朝著余列落來。
又有仙人拍拍掌,就有一隊隊婀娜各色的百族女子,成群結隊的朝著紫山走來。還有人直接掏出靈石的,下雨一般落下……
前來赴宴的這些仙人們,一聲不吭的,便將自己備好的賀禮拿了出來。
這讓還想著和彼輩叨叨幾句的余列,頗感詫異和驚喜。
好在這時,此前和他打過照面的天文子地仙現身,和藹道:“且都收下吧,這些都是我們這些老家伙,對山海后輩的一點資助,算不得什么。”
同時有暗地里的傳音,響在余列的耳邊:“大天尊發令,仙庭上下,皆不可對你干涉過多,下了閉口令,免得有人施加影響。此番唯有本仙充當使者,才可和你交涉談論。
這些仙人,你且遠遠觀之便是,勿要在意太多。今日終歸還是你的慶典為主。”
余列聽著,微微一怔。
他還以為是仙人們矜持,自持身份,所以才沒人作聲,結果沒想到是大天尊命令彼輩不得做聲。
這讓余列心間詫異無比,并對大天尊對仙庭群仙的掌控力度,有了清晰的認知。
須知他剛剛就已經數過一茬了,今日前來赴會顯形的群仙,數目逼近一千。再加上還有的仙人不喜當面顯形,正暗中窺視著,或是并未降下化身。
而大天尊只一道命令,便可以令如此多的仙人都不敢違背,著實是了得。
近千光團懸浮在紫山之上,仿佛近千顆太陽似的,種種靈物灑下,也使得眾人眼花繚亂。
連帶著整個潛州道城中的凡人道人,都是看花了眼睛,一并享受到了些許好處,高呼不已。
余列在向著近千仙人見禮后,他發現自己著實是不認得這些仙人,打招呼都不好打,便選擇了聽從天文子的建議,將彼輩都視作背景了事。
接下來排在仙人之后,出現在余列眼中的,便是一支支早早就趕到了潛州,等候著他的其他道城使團。
彼輩按照順序,一一高呼著“恭賀列子丹成”等吉祥話,朝著余列獻上賀禮。
單單收取仙人賞賜、整理使團賀禮,就將禍亂仙宮和潛州道宮的一干人手,給忙活了半天,余列本人也是什么事情都來不及做,收禮便收到了手軟,面上也是快了笑僵。
與此同時。
暗中也有人面上的神色和余列截然相反,或是妒忌無比,或是陰沉無比。
而其中有一支人馬,他們的關注點并不在余列身上,而是始終緊盯著余列頭頂上的近千仙人,且神情也是最為陰鷙。
“果真是仙之人兮列如麻!”
有話聲不甘心的響起:
“該死的!這群山海邪修,怎的區區三萬年,就發展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