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矮兩個道徒臉色難堪,盯著余列。他們的語氣頓時就軟了下來,僅僅是出聲:
“這位道友,你與這洛森究竟是什么關系,當真要給她攬下這件事兒嗎?”
余列還真不怕給洛森攬下來這件事,洛森因擔保而背負的債務,本金攏共也就兩千靈石。
這筆靈石雖然不少,但是對于如今的余列而言,已經不算是傷筋動骨。
只不過,他也沒必要幫洛森還錢。
余列只是詫異的問:“話說二位道友,欠款一事,二位為何不去找欠錢的正主,是不知道余鳳高在哪?還是說,你們連找過去都不敢?”
這句話更讓討債的兩個道徒眼神閃爍。
余列說的極有道理,擔保人雖然是會負擔債務,但往往都是在正主失蹤或是實在是無力償還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至于余鳳高如今究竟在哪里、有沒有能力償還債務,討債的兩個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他們還知道自己倆人為何要專門來糾纏洛森,這里面頗是有點耐人琢磨的事情。
一旁的洛森見余列為自己出頭,心中生出一陣暖意。
她也是適時的出聲道:“二位,那余鳳高就在道宮山門中,若是二位當真不知,貧道也可以給你們指出來。”
聽見洛森這句話,討債的兩人意識到他們再無理由糾纏,今日又得無功而返了。
索性的,兩人向著余列打了個稽首,果斷呼道:“得罪二位道友了。眼前宵禁將至,我等告辭。”
話聲說完,高矮道徒兩人立刻就要離去。
但就在要跨出大堂的門檻時,其中的一人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余列,口中輕咦到:“余道友?不知閣下和那余鳳高道友,是何關系?”
兩人反應過來了,意識到余列和余鳳高同姓,而且年紀上的差距也不大。
余列沒有隱瞞,頷首就說:“余鳳高為貧道堂兄也。”
這下子,另外一個道徒也是忍不住的扭過頭,眼神古怪的看著余列和洛森,補充問:“如此說來,洛道友是閣下的嫂嫂、呃,前嫂嫂?”
這句話讓洛森臉上的難堪之色更是明顯,羞憤交加。
余列不知兩人問這些是何意思,挑眉問道:“二位可是要說些什么?”
果不其然,兩個道徒對視著,眼神晦暗。他們倆嘴皮子蠕動,似乎在傳音交流,其間瞥看余列和洛森的目光,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末了,對方只是傳音道:“此間事,二位或可和余鳳高道友知會一聲。若是沒有收到回信,不妨再試著當面知會一下。”
話說完,高矮道徒紛紛朝著余列作揖,然后就腳步急匆匆的退去了。
這情況不只是讓余列詫異,洛森也是面露疑惑。
余列立刻傳音給洛森:“擔保欠債的事情,嫂嫂給堂兄說了沒有?”
洛森聽見“嫂嫂”二字,眼中羞憤更是泛起,她低聲:“可不要再說這兩個字。
欠款一事我早已說過,催著那家伙自己還錢。但是一連去了三次傳音符,回信都是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說著說著,洛森自己也是將眉頭皺起,察覺到擔保欠債以及籠屋突然被收回一事,似乎都頗有蹊蹺。
余列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頓時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不過眼下線索不多,他見洛森目中也是沉思,便沒有說出來。
兩人如此在大堂中站了一會兒。
洛森突然醒轉的抬起頭,歉意的說:“姐姐怠慢你了。”
她急忙轉過身子,伸手一邀:“大堂并非方便說話的地方,隨我來,妾身早已在這間旅店租好了房間。”
確實如對方所言,大堂并非一個說話的好地方,一味的傳音入耳頗是不方便,也存在著被人竊聽的風險。
余列點頭,拱手就跟著對方往大堂深處走去,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的。
唯一感覺不妥的,是旅店中值夜班的那兩個道徒。
他們瞧見堂中這一幕,眼里羨慕妒忌的神色,比之剛才更是濃郁了不止一點半點。
等到余列和洛森徹底消失了,其中年輕點的值夜道徒滴咕:
“道宮弟子當真了不起啊,不僅露個身份,就可以嚇退討債的。瞧樣子,那女道今夜是要用身子來還債了?”
另一個年長的,則是險惡的低聲道:“好個標志的女道,那廝賺大發了!
嘿、依我看,今夜這事多半沒那么簡單,不是那道宮弟子在設計那婆娘,就是那婆娘在欲擒故縱。”
“咦咦,還能這么玩?”年輕道徒聞言愕然,直呼道宮弟子確實惹人饞。
另外一邊。
余列隨著洛森走入旅店深處,對方打開了一間客房,邀請他入內。
一入客房,余列發現這間客房的大小,竟然和籠屋不相上下,并且靈氣的濃郁程度還隱隱的超過。更特別的是,客房中間隔了一下,將丈許大小客房分割成了兩處空間,疑似是兩人合租用的。
余列打量著,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洛森。
洛森關了門,她將身上的黑袍自行取下,掛在了門戶,露出凹凸窈窕的身段。
瞧見余列疑惑的目光,洛森自行就說道:“安心住下,此地沒外人,是我特意租用的兩口客房。”
她指著另外半間:“左邊是你的,方便你結束考核后歇息用。若是……這里也能方便你繼續修煉。”
頓了頓,洛森補充說:“你可別誤會了,這房子并非只是為了你租的,也是為了妾身自己。
工坊那邊的活計,因為那欠款的事情,鬧得有些不愉快。正好我當初簽訂的三年期限差不多也滿了,索性近日就托關系了結了契約,領了一筆款子。我打算趁著年輕,也脫產修煉一番,看能否考入道宮中。”
余列聽見這樣一番話,給了洛森一個贊賞的眼神。
說實話的,在余列看來,洛森壓根就不該經常去工坊之中做功。她的年紀雖然稍微大了點,但是在道城中依舊算是年輕有為,頗有天賦,更何況還是個符道中人,掌握有符道技藝。
此女若是去考道宮,成功的幾率無疑會比堂兄余鳳高要強的,因為此女可是早年就完成了水火之變的下位道徒。
只能說此女當初真是昏了頭了,居然沒有再接再厲的繼續考道宮。
這件事和余列毫無干系,但是卻充分的警醒他:
“耽于兒女情長、小情小愛,果真是毀人道途的第一要素。
我輩修道之士,首要供養,只能是自己!”
心間暗自滴咕著,余列拱手道:“如此房間,每日租金定是不便宜吧,姐姐破費了。”
洛森聞言輕笑:“破費個甚,你都已經是道宮弟子了,能招待一番你,也是妾身的福氣。等你入了道宮,自有住處,到時候我便退租換房,弄個小單間即可。”
余列頷首,又略微和洛森寒暄了片刻,還沒等他仔細交代一番自己考核的情況,洛森臉上露出歉意之色。
洛森道:“余、道友,你且坐一會兒,貧道先回房中處理一番雜事。”
余列點頭。
洛森說是回房,其實也就是走到了房間的另外半邊,將隔絕的陣法升起來。
靈光閃爍之間,房間立刻一分為二,余列的耳中變得安靜,對面的簾子也變成了石墻似的,半點東西也看不見。
這讓余列嘖了一聲。
看來這間客房果真是洛森特意挑的,雖是在同一間房中隔出來,但設置完善,只需開啟陣法,即可徹底的隔絕兩側,并且任何一側單獨出門都不會打擾到對方。
如此一來,兩人同居一室的尷尬曖昧之事,也就可以徹底掐掉了。
洛森沒有說雜事需要處理多久,余列索性也就盤膝坐在了自己的蒲團上,雙目微闔,調息運氣。
就在余列打坐時,潛州道城中。
一線微小的金光從道城正中央的仙箓祭壇滾落而出,游走在半空中,一路狂奔。
它所行進的路線,赫然就是余列離開祭壇的路線。
銜尾蛇藏在金光中,感到自己的本源正在迅速的燃燒,心情無比急促。
終于,它游走到了旅店所在位置,確定了余列的所在后,一頭就往旅店之中扎入進去!
嗡的!
籠罩旅店的陣法僅僅是略微波瀾,但又并不足以引起旅店中人的注意,等它來到余列所在的客房時,更是輕易就破入了客房中,連一點波瀾都沒引起。
余列的相貌出現在了銜尾蛇的眼中。
它癲狂兇厲的盯著余列,當瞧見余列身上的道袍時,厭惡之色浮現,恨不得一口就將余列的魂魄給吞掉,奪了余列的肉身。
只是經過山海界龍氣的捶打,它現在已經是無有能力奪舍,更不敢去奪舍,否則一旦暴露了自己,立刻就又會招來龍氣的捶打。
原計劃作廢,銜尾蛇嘶吼著,它盤旋靠近,打算鉆入余列的耳朵中,蠶食余列的意志,慢慢的操控余列為己用。
但是下一刻,當它靠近時,余列身上立刻有一道法術浮現,將它擋在了身外,也將余列驚醒了。
余列勐的睜開眼睛,警覺的看向四周。
眼下雖然是在旅店中,且是嫂嫂洛森安排的住址,但為了安全起見,余列時刻都是在身上加持著至少一道護體法術。
護體法術和龐大的陣法可不同,任何一點有別于施法者的氣息靠近,都會引起排斥,就算擋不住,也會提醒施法者。
余列皺著眉頭環顧四周,發現并無敵人出現,隔壁的洛森也還沒出來。
他低下頭,面無異樣,但是立刻就掐動袖中的幾張符咒,啪啪的貼在了籠子間上下四方。
呼呼!符紙晃動,當即散發出靈力,凝結成一塊,使得整個房間中的氣息都凝固,并且散發出白霧,徹底的鎖住上下四方。
如此一來,若是有敵人在屋內,便一時半會兒走不掉,若是有人在屋外,也一時進不來。
余列呼了口氣,他站起身子,踱步走來走去,暗道:“剛剛是何異樣,為何我身上的護體法術會突然升起?”
銜尾蛇藏在房中,它將一切看在了眼里,臉上人性化的露出嗤笑,壓根就沒有將余列的手段放在心上。
雖然現在的它僅僅是一縷殘魂,但位格不同,壓根就不是余列可以對付的。
當即,銜尾蛇發出了嘶吼聲,直接就撞向余列,再次將余列的護體法術驚動。
嗡嗡之間,余列面色陡變,更加驚疑。他嗖嗖的就又打出幾張護體符咒,還取出了黑斗篷,將自己團團披上。
可是讓余列驚駭的是,他身上的幾道護體符咒繼續晃蕩,然后勐的,他就感覺有一線寄生蟲般的東西,一閃而過,飛入他的口鼻中!
“這是何物!蠱蟲?”
余列的面色煞白,立刻就想到自己這是遭了他人的暗算,被下蠱了!
他絞盡腦汁的思索,自己究竟是得罪誰了,以及誰又有如此下蠱手段,還敢在城中施蠱暗害道宮弟子。
下一刻,余列突然就感覺腹中有所異樣,更準確的說,是腹中丹爐內,那一顆龍焰火種有所異樣。
余列張口一吐,就將白骨丹爐持在手中,令之緩緩展開,露出了一并溫養在內里的龍焰火種!
只見本是純純如黃金的龍焰里,此刻出現了一絲黑線,比之頭發絲還要纖細,還在自行游動著,盤旋不定,逐漸結成了環狀。
余列驚疑的看著,忍不住的擦了擦眼睛,懷疑是否是眼睛中出現了異物。
嘶嘶!
一道怪異的嘶吼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中,將余列心中最后的希望也打破。
并且有一股意念,野蠻的涌入余列的腦海中,響起:
“道人,吾乃龍庭世界之主,無上銜尾之尊,吞日食火之神!”
龍焰晃動扭曲,附著在那道銜尾的黑線上,演變成為了一道火環,并露出一張猙獰的蛇臉。
蛇臉銜著尾巴,凝視著余列,開口嘶吼:
“汝以魂油供奉于我,吾將以偉力賜予汝,送爾長生不死!”
瞧見自家的火種突然被“蠱蟲”操控,余列還以為是自己暴露了,寶貝為人所覬覦。
結果聽見這蠱蟲開口,還說出了如此一番話,他的童孔微縮,腦中各種的念頭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