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ξ」層,上杉繪梨衣所在樓層。
在半年前那次試圖綁架繪梨衣的事件發生后,蛇岐八家重新部署了該樓層的防御措施,通道門的防火通行墻升級、加裝高壓電網、高濃度麻醉氣體、自動機槍炮臺,三支全副武裝的精英干部輪流值守……
雖然看似火力強大能夠抵擋任何入侵者,但蛇岐八家很清楚,如果再像上次那樣遇上一支擁有高危言靈的混血種隊伍入侵,這些防御手段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所以目前「ξ」層對上杉繪梨衣的保護工作落在了希爾伯特.讓.昂熱和上杉越身上。
一個是秘黨最強、傳奇級的混血種;一個是前影皇,白王血裔的超級混血種。
雖然這兩位都是年齡都超過了一百的老年人,但在路明非和他的大半個隊伍、還有源稚生都奔赴日本海溝的情況下,除了楚子航之外,目前源氏重工里也沒有能比這兩個老頭更能打的混血種了——
在更高級別的意志干涉世界之前,他們毫無疑問是混血種世界里最強的個體武力。
原本只想著退休跑去法國里昂的上杉越對這保護工作沒有意見,他正好能夠跟自己的這個基因上的可愛女兒多相處一段時間;尤其是在親眼看見繪梨衣的那一瞬間,上杉越仿佛感覺到這個世界的血脈與他重新連通了,他那顆遲鈍了幾十年的再度感覺到世界上的悲歡離合。
上杉越向昂熱請教自己該怎么彌補兒女們,昂熱面無表情地表示「我自己都沒有后代我又怎會知道了」……但昂熱還是把副校長跟曼施坦因教授的案例分享給了他。
于是上杉越跑去秋葉原,在這個年輕人的街頭買了各種玩具模型、游戲機、遙控越野車、漂亮的小自行車、嶄新的男裝衣服……足足裝滿了好幾個大箱子,錢從自己這些年推車賣拉面的積蓄里出。
他帶著這些東西向源稚生和源稚女兩兄弟道歉,表示自己之前不應該跟他們說那種混賬的話——前者表示詫異,后者則一臉的平靜……無關心。
不管怎樣,兩兄弟這些天都很忙,沒時間跟上杉越搞什么相親相愛一家人;上杉越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之后他又跑了一趟秋葉原,開始準備起繪梨衣的禮物,什么巨大玩偶、芭比娃娃、漂亮裙子……
他相當痛心自己的漂亮女兒因為什么狗屁「月讀命」帶來的危險血統對身體造成的影響與負擔,決定拼上自己這條老命也要幫繪梨衣解決掉這種影響她后半輩子的危險。
至于怎么解決……現在還沒有個頭緒。
而心智與年齡不匹配的上杉繪梨衣,對于自己忽然多出了一個「親生父親」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情緒,在第一次見面時她目光在巨大玩具熊上停留的時間要比拿著它、穿著一身整齊西服嚴謹緊張得像是第一次參加孩子家長會的上杉越還要久。
不過上杉越還是十分振奮,認為只要慢慢培養感情,假以時日繪梨衣就會對認可自己這個父親……
結果第二天繪梨衣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對他一臉的淡漠,他帶過來的那些玩具、零食什么的也只是看一兩眼就毫無興趣的樣子,除了用餐時間外,剩余時間繪梨衣都是默默地坐在房間里閉目冥想,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顧。
上杉越備受打擊,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啥,還想著跑去質問源稚生是不是在繪梨衣面前說了他的壞話……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還是過了這段危險時間再跟女兒好好溝通吧……帶她出去逛逛街。」他心想著。
八仙桌上擺放著四柄造型各異的煉金武器,前身為七宗罪今為七美德的其中四把:
寬容、勤勉、節制、貞潔。
手掌在掠過這些危險致命的兵鋒時,其內的「
活靈」對昂熱的血統產生了認可的共鳴,迫切地表現出一種渴望戰斗的情緒。
昂熱有些麻木:在前兩年學院還在為一個疑似次代種所制作的煉金噴燈跟漢高那幫人你爭我搶,甚至差點造成,最后由他親自出面跟漢高交涉;而現在「七宗罪」這種哪怕在傳說記錄里也只有只言片語提到過的神話煉金武器,如今像是批發市場拿貨一樣一拿就給他拿了四把。
據說這四把煉金武器還是因為「尺寸」不符合戰士們的「作戰風格」才剩存下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兩把「諾頓I型」凡人版本爆彈槍以及四支應急醫療藥劑——這是「啟示之劍」給擔任保護工作的昂熱校長的「物資支持」。
一杯熱茶入喉,昂熱看了一眼坐在桌對面一臉憂愁的上杉越,又看了一眼坐在房間中央靜坐冥想的上杉繪梨衣。
敵人果然趁著路明非以及日本分部近一半人奔赴日本海溝的情況下對這里發起了進攻。
原本這里有楚子航駐守,昂熱想著就算情況再糟糕也足以應付過來,說不定喝喝茶聊聊天等路明非那邊好消息傳來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了……
現在看來恐怕沒那么輕松了。
「關東叛變請求支援」的消息傳來,楚子航想都不想就起身出發支援,也不理會這是不是敵人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的陰謀;這讓昂熱有點懷疑「戰團冠軍」這種拉風的稱號實際上就是「戰團莽夫」。
他輕輕摩擦手掌,攤開手心里的一張小紙條——那是剛才楚子航在離開時悄悄塞給自己的。
「未到全力以赴之時」
紙條上寫著這八個小字。
昂熱微微皺眉。
如果這八個字沒有夾雜什么謎語暗語字謎需要自己燒燒腦解讀的話,那字面意思就是在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斗中,自己不要急著去拼命?
那楚子航是故意被「調虎離山」的……是路明非安排的計劃么?
耳邊傳來的嘈雜聲打破了此地的平靜,坐在這里已經能夠聽到透過鋼鐵墻壁傳出的各種槍聲、慘叫聲和仿若嬰兒啼哭的尖細聲。
「那群王八蛋終于要來了!」
上杉越一拍桌子,臉上的神情從憂愁變為憤怒。
他穿著一件黑夜般的長風衣,也許想在女兒面前表現父親正氣的一面,本該出紋有巨龍的胸口卻套上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但即便如此,過去曾屬于皇帝那種憑臨眾生的威嚴仍在他身上體現,與不久前還包著頭布賣拉面的老師傅判若兩人。
「別怕,繪梨衣,有老爹在,不管是什么東西老爹都能把它們砍飛出去。」
但很快上杉越又短暫地收起了憤 怒,走到仍舊在閉目冥想的繪梨衣前輕輕抱了她一下,低聲說道。
昂熱眉頭微挑,楚子航叫自己不要拼命,可上杉越肯定會為了女兒拼上老命的啊。
他大致猜測到了路明非的計劃,但就他看來這個計劃相當地不穩定……且極具危險,尤其是路明非本人如今還遠在日本海底的情況下。
「走了,昂熱。如果有什么意外還請你優先保護好我的女兒。」
上杉越的話語打斷了昂熱的思緒,抬眼只見面前的老人一臉的誠懇。
「我會努力。」昂熱點點頭,側過頭看了一眼繪梨衣——她還是在那靜坐冥想。
路明非他們……在她身上留了什么后手么?
繪梨衣房間的門被上杉越從外面關上了——那是一扇圓形的金屬氣密門,一般這樣的門只會出現在銀行的金庫。
這也是蛇岐八家沒有讓繪梨衣轉移至其他地方的原因,因為這一層樓本就被澆筑得如鋼筋 鐵桶般——但比起說是保護,倒不如說這里是囚禁繪梨衣的牢籠,在沒人膽敢攻入蛇岐八家之前,這里先前的大部分措施都是為了防止繪梨衣擅自離開。
但不管是保護還是囚禁,總之蛇岐八家布置的防線在今夜又一次遭到了突破。
低壓陷阱,無效;高壓電網,無效;麻醉氣體陷阱,無效;自動機槍防御炮臺,在啟動的三十二秒鐘之后失效……很快,攻入者就突破到了繪梨衣房間前這條用金屬加固包裹的通道。
在昂熱和上杉越的凝視里,通道盡頭那扇二十多厘米厚的氣密安全門被徑直炸出了一個大洞——沒有硝煙,沒有巨響,被轟出的洞口邊緣呈現出像是被超高溫融化又或者是超強腐蝕性物質腐蝕的殘缺模樣,一道道魁梧的黑影從另一端魚貫而出,帶著濃郁的血腥味。
上一次是持有重火力、擁有高危言靈的混血種雇傭兵小隊,這一次則是徹頭徹尾的怪物群。
下半身拖著粗壯如巨蟒般的尾巴,上身鋼鐵般的肌肉在尖銳的鱗片下猙獰地起伏著,四只比常人還要粗的巨臂有著不同形狀的變異:鋒刃、利爪、巨鰲……
一時間,這些猙獰的怪物盤踞在了通道的另一端,一雙雙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瞳眸鎖定住了唯一的兩個人類。
「喂喂喂……就算是死侍這種型號的也太恐怖了吧!」
就算是曾經的影皇、上杉越在親眼目睹了這種無論在哪方面看都不像是人類能夠單槍匹馬解決掉的東西,呼吸也不由得變得急促而沉重。
「……現在只能希望數量不會太多。」昂熱低聲說。
「噗嘰噗嘰」
可最先有動作的不是這些恐怖的死侍,一枚枚圓滾滾的東西從漆黑的洞口中彈跳滾動著沖了出來,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這些東西閃著紫色亮光的腹囊。
二度暴血,極致的龍文詠唱——事實上剩余的一半龍文詠唱時間已經進入到「時間零」領域里結算,昂熱的言靈領域瞬間擴張籠罩整條通道并對身邊的上杉越進行了豁免。
視界內的一切都染上了近乎停滯的灰色,雖然不知道那些圓滾滾像是蟲子一樣的東西是什么,但潛意識告訴昂熱那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于是他先一步抱起了爆彈槍這種粗獷的槍械,雖然后坐力比他以前使用過的任何槍械都要嚇人……但不妨礙它好用!
赤紅色彈頭的火箭推進彈拖著明亮的焰尾在灰色的領域中飛行,精準命中了所有彈跳而出的滾蟲,火元素的爆發甚至沖破了時間零領域的禁錮,肆無忌憚地爆發開來將命中的目標化作純粹的灰燼。
「賢者之石……」
在感到無比爽快的同時昂熱嘴角也在抽搐,再一次被路明非軍團的「壕」刷新了認知;從槍管里射出的這些口徑嚇人的子彈彈頭居然都是由賢者之石制作的……學院寶貝到要放倉庫里的寶貝煉金物在這里只是消耗品!
上杉越發出一聲怒喝,他向前大步躍出,風衣招展就猶如風中的戰旗。
無須暴血,他本身的血統就強大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在他斑駁、青筋暴跳的手掌中,勤勉和節制生出閃耀的熔金色紋路,煉金領域展開變換出新的形態……
但不管是什么形態,只要在這位皇的手里,那就只有殺戮的形態!
二天一流.二天曬日,上杉越向那些被時間零禁錮住的死侍們發起了戰車般的沖擊,他的肌肉因充血變得熾紅,勤勉節制風車般輪轉狂斬,剎那之間,位于通道最前方的那頭死侍魁梧的上半身被分割成了十幾塊,鮮血在狂涌,煉金武器撕開死侍鱗片與骨骼的光芒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斬擊痕跡。
但時間零并非絕對的限制,在上杉 越斬殺第三頭死侍時,后面剩余的死侍似乎產生出了一種抗性,逐漸地在領域中恢復了行動能力。
「昂熱!什么情況!」
「它們不會完全受我限制!」
昂熱預感到了這一點——以前經常有人鼓吹他的時間零就算是龍王也會被他所影響,乖乖地在停滯的領域中被他摘掉頭顱……直到他在自己的時間領域被別人開了膛。
純血龍類對混血種所釋放言靈的抗性要比想象中強得多,所造成的壓制也沒有那么絕對;眼前這群死侍盡管不是純血龍類,但昂熱能從它們身上看到了來自「惡魔」力量的增益。
而對于「惡魔」詭異的力量,他深有體會——畢竟不久之前他才從棺材樣式的重癥監護艙里爬起來。
上杉越沒有追問下去,面對脫離領域束縛的死侍們,他雙手揮刀畫圓,口中誦唱古老的證言。
刀鋒刀鋒劃出了完美的圓周,圓弧赤紅發亮,看起來更像是日全食中的太陽,月亮暫時遮擋了日光,但明亮的冕仍舊從月影的周圍散逸出來。
無須昂熱豁免,這輪黑色的太陽自主突破了時間零的限制。它穿過了上杉越的身體屹立于他的背后,也就在這一刻,古老的證言誦唱完畢,暗紅色的火焰在黑日的邊緣起起落落,上杉越就仿佛站在流云火焰中的佛像,極端沉靜,威儀具足。
言靈.黑日,序列號110的超高危言靈。
「這老家伙拼命了啊。」昂熱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見識著這以人類之軀逼近龍族君王的一刻。
黑日緩緩地旋轉起來,猶如黑洞般的強大吸力在這條通道里掀起了強烈的颶風,最先被影響的是這群恐怖猙獰的 死侍們,在時間零的束縛過后它們又陷入到了漆黑之日的泥沼中,身體不受控制被吸向了上杉越。
哪怕只有短短一刻也已經足夠,上杉越信步向前,他的上半身衣服已化作灰燼,露出張牙舞爪的巨龍;黑日的無形高溫領域點燃了死侍們,但在被燃盡前,背負黑日的皇就已經持刀將它們逐個逐個斬殺。
這個言靈的弱點在背后,但在這條不到七米寬的通道里,上杉越面前的空間都屬于是黑日的致命領域,沒有死侍能夠活著去襲擊他的弱點。
直到他將所有死侍都斬殺,尸體碎塊被黑日吸收焚燒成灰燼之后,這個言靈領域才緩緩解除。
先發制人是正確的,畢竟他們一沒弄什么改造二沒穿什么裝甲,跟這種看著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的東西能先手秒掉當然最好,打你來我回的持久戰他們兩個老頭子還真吃不消。
「昂熱,你老了,言靈水平也下降了么?」上杉越以刀刃支撐著身體背靠墻壁,喘著粗氣說道。
「敵人要比你想象中特殊。」昂熱解除了時間零,大口地喘息著,「而且前段時間心臟做了手術,還沒康復回來。」
上杉越無聲地笑笑,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混血種敏銳的聽覺讓他聽到一絲微弱的、古怪的沙沙聲——來自繪梨衣的房間里。
緊跟著,他神情變得極度驚駭與惶恐,不顧身體在釋放黑日后的負擔狀態,沖回了繪梨衣的房間。
昂熱緊跟其后,他同樣意識到自己所犯的低級錯誤——既然對方擁有詭異且強力的突破手段,那根本不用執著于從他們守的這條通道里進攻,完全可以從房間的另一端破墻進入!
合力推開了氣密門,上杉越看到了房間內目眥欲裂的一幕:
穿著黑色西服、臉上戴著一張白色的微笑公卿面具的男人在輕輕敲響一對黑色的木梆子,而擁有著最高血統、最強力量的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身體一邊在劇烈地顫抖著一邊又動彈不得,當她似乎竭盡全力地側過頭看向上杉越時,像血一般鮮紅的 淚水從她那雙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眸子里流下。
另一個佩戴面具的男人站在繪梨衣的身側,拿著一支注射器刺入了她白皙的脖頸,紫色的未知液體正不斷被推入她的體內。
房間的另一端墻壁多出了一個大洞,幾十厘米厚的金屬墻壁與外墻被熔出了一個能讓人通行的大洞——想來是那些滾動著、紫色腹囊下隱藏著未知力量的東西的杰作。
外面就是飄搖的風雨,一架直升機正懸停在外等候。
「不不不不……你這混蛋要對我女兒做些什么!?」
上杉越發出一聲暴怒的嘶吼,撲向了那個男人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如果不是繪梨衣在這他會毫無顧忌地釋放黑日將房間里的一切東西全部毀滅;
但另一個戴面具的男人擋在了繪梨衣的身前,無形的領域釋放,直接將沖上前的他和昂熱一起震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墻上。
言靈.無塵之地……而且似乎混雜了其他的力量!
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當昂熱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晚了,那股力量悄悄地潛入了他們在高消耗戰斗變得虛弱的身體里。
摩擦木梆的那位公卿輕輕揮動了另一只手,還未等昂熱他們落地,墻壁上就亮起了褻瀆的符文,像是沼澤一般將他們牢牢困鎖在墻上,同時封住了他們的嘴巴。
上杉越用盡全力掙扎,可即使是超級混血種,也無法輕易掙脫這詭異的陷阱。
「久聞兩位大名,但很抱歉,我沒有太多時間陪你們暢談,」公卿彬彬有禮地鞠躬,「因為我還要帶我的乖孩子去履行屬于她的使命……趕在那頭瘋狂的東西回來之前。」
「‘禁靈髓"已經生效,目標與……的感應已經暫時中斷。」給繪梨衣注射紫色未知藥劑的男人低聲匯報。
繪梨衣眼眸內的金光暗淡了下去,變得灰暗無神,身體就要癱軟在地。
公卿伸手扶住了女孩的腰肢,同時低頭鼻尖湊近,貪婪地嗅著女孩身體屬于青春的美好。
被封鎖在墻上的上杉越目眥欲裂,眼眸里金色的熾盛光芒恨不得能夠化作實質性的利劍將這個該死的男人碎尸萬段。
「該離開了。」公卿說道,想要將女孩整個抱起,但卻失敗了。
「……有點沉。你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