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C1000次快車裹挾著殘余的狂風停靠在了月臺旁,一片片紅色的楓葉打著旋兒飛起又落下。
車門打開,守在這里穿著執行部黑色風衣不同膚色的專員們頓時警戒起來,其中一人正要上前照例確認下車人員身份但看見下車的人是路明非后神色又變得敬畏起來,默默后退并示意后面的人放行。
從長江回到卡塞爾學院,路明非的臉色一直都是冷漠中帶著陰沉,用李吟星的詞來形容就是一副司馬臉。就算是曼斯教授也不敢上前多問什么情況,只是在收到卡塞爾學院遇襲的通知后開始著手緊急趕回學院。
來接路明非的是芬格爾,他開著那輛涂有顯眼圣血天使和慟哭者標志的奔馳,只不過車身上多了不少彈孔。
他見到路明非面前的第一句話就是:
“團長,你要冷靜。”
“相信我,我沒有比這時候更加冷靜和理智的時候。”路明非語氣冰冷。
“好吧,確實很冷……”芬格爾聳了聳肩,能感覺到那冰山般的冷漠下潛藏著不可熄滅的怒火。
在那個黑暗冰冷的宇宙里有這么一句話:
“沒有犧牲大到無法接受,也沒有背叛小到可以被原諒。”
尤其是對基因之父死在“荷魯斯大叛亂”并且創傷變作詛咒永遠流淌在血脈中的天使子嗣而言,背叛是絕不能原諒的行為。
雖然Eva數分鐘后發來新的信息并且在狂怒邊緣的路明非也察覺出這是異端的陰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煉金軍士是龍王異形”這個事實并不能否認。
“楚子航兄弟呢?”在驅車回學院的路上,路明非語氣柔和了些許。
“還在休養。他在沒有老唐……咳咳!”芬格爾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不是什么敏感詞,我現在也不是一聽到它就會變成發狂的瘋子。”路明非淡漠地說。
“咳咳……好吧,楚子航在沒有煉金矩陣的保護下強行使用了等離子態的‘君焰’,身體嚴重燒傷……不過有血統蛻變在,恢復只是時間問題;稚女的傷更多是精神層面,貼臉吃了老唐的覺醒,好不容易有點男子氣概又變得有點膽小娘子氣了……”芬格爾輕聲嘆了口氣,“校長的情況最糟糕,現在還躺在救生艙里不知道啥時候才徹底安息……我的意思是想救活他有點困難……”
“先帶我去見他一面。”路明非稍稍沉默了一會后低聲說。
悠揚帶著一絲哀傷的鐘聲回蕩在校園內部,英靈殿上白鴿成片地落下又飛起,昔日朝氣蓬勃青春活力的學院如今添上了幾分肅殺感,黑風衣的專員與腰壯膀粗的校工們全副武裝地在校園內巡邏著,一眼看上去像是被什么軍閥或者是恐怖分子控制住了似的。
在經過真實的襲擊而非上次那般“虛假”的警報后,卡塞爾學院的警戒等級上升到了有史以來最高,在諾瑪主機Eva被敵人控制的時間里,不明雇傭兵隊伍向學院發起了突然襲擊,盡管之后學院方面及時作出了應對,但只要是戰爭就避免不了傷亡,哪怕它的規模再怎么小。
“先是重火力襲擊,然后副校長解開戒律后才發現里面混有那種惡魔化的死侍……好在Eva通知源稚女及時趕了過去,日本給你準備的那個‘新娘團’表現也很優秀,也不知道這些嬌花妹子是怎么被調教成一個個烈焰狂花的……”
車子駛入英靈殿,而在這片廣場上早已停靠好了數十輛尊貴的座駕,從常見的賓利勞斯萊斯再到少見的世襲貴族頭銜科尼薩克,其中也夾雜有十幾輛豪華的古典汽車,就像是一場小規模的豪車展覽會。
而在英靈殿地下深處全封閉的特別護理室里,一道道黑色的人影圍在一個鋁合金的急救艙前,垂垂老矣的臉上都帶著一絲悲涼的神色。
能來到此地的都是秘黨的長老,在二戰之后這群秘黨長老從未聚得如此整齊,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曾改變了歷史進程,比如協助造出原子彈終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再比如推動了量子力學或者計算機技術的大發展;也有一些純粹的戰斗型,在與龍族的暗面戰場上廝殺將它們埋葬。
對于這些改變過歷史和經歷過殘酷戰場的人來說,本該沒什么事情能讓他們不安了,直到今天,昂熱躺在急救艙里生死未卜。
昂熱是秘黨活躍期最長的元老,這個瘋子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旺盛精力、斗志、瘋狂野心奮斗在屠龍戰場時,親手埋葬過復蘇的龍類,利劍直面龍族的君主們。
但現在他也被打敗了,被重創瀕臨死亡。
“吱呀”一聲,封閉的大門通過了外部驗證緩緩打開,當長老們的目光目睹到那個冷峻的年輕人時都有些詫異,他們本以為進來的會是弗拉梅爾導師也就是副校長,在正校長受創的時候主持大局。
路明非只是淡漠地掃了一眼這群身影——當中有幾個比較熟悉的,比如那幾位曾在會議上見過面的校董,與那位伊麗莎白·洛朗女爵目光觸及時她稍微點頭致意了一下,神色十分悲涼。
長老們稍微讓出了一條道路以供這位新生代的S級通行,隔著堅硬的有機玻璃罩,路明非看見了躺在里面渾身插滿管子、面容枯槁的老人,仿佛隨著復仇的怒火消逝,他的身體也在隨之腐朽。
“他的心臟幾乎被完整地剖開,還好搶救及時,但目前還沒能搶救成功,他的半條命還在死神的手里。”
一個老人沉聲說道,如果有醫學界的人在此看見他定會震撼得尖叫然后昏過去,那位本該在四年前去世的“心外科之父”居然還存活于世。
Eva提前給過路明非相關的影像資料,昂熱是正面遇上了那個投靠了混沌的異端,因對方掌控的“八岐”言靈以及更高時間減緩的“時間零”不敵而落敗。
但他不是醫療軍士也沒有醫療設備或者納米治療劑,昂熱這種傷勢如果還想要繼續戰斗那恐怕就要送入無畏機甲了吧?
“愿帝皇能夠庇護你的靈魂,昂熱。你是個可靠的戰士。”
他低聲說。
從路明非的臉上很難看到悲傷的神色,那個宇宙中他見過太多的生死離別,就連他自己都死在了異形的戰場;在那個黑暗宇宙里,比起流逝的生命更重要的是生命所流逝的地方。
作完禱告后,他轉過身就要離開。
“你打算就這么離開?”有寒冷而威嚴的聲音響起,貝奧武夫元老冷漠地從長老隊列中走出,“先是發生在你場館位置的‘龍王入侵‘警報,然后是這次主要針對你場館的襲擊……你不做點什么解釋么?”
“沒什么需要解釋的。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和戰斗要去做。”路明非的腳步沒有放緩,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他現在可沒心思和時間像上次一樣當作“阿斯塔特和星球總督會面”那樣跟無關緊要的說一大通廢話。
貝奧武夫神色陰沉,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冒犯,但又不好發作,對方是殺掉過真正龍類有資格跟他平等對話的S級。
“一個年輕的昂熱?”
“對龍族的仇恨和戰斗意志似乎要比他更甚。”
“至少現在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
長老們竊竊私語。
“說實話校長的情況我感覺只能靠煉金技術了……副校長老頭的水平我感覺比不上老唐……額,諾頓。”
芬格爾低聲說。
路明非默不作聲,靜靜地等待電梯到達地表。
“話說萬一我們真的找到了……諾頓,我們該咋辦?”芬格爾偷偷瞧了一眼路明非的表情。
“處決凈化,以彌補我將異形直接拉進戰團的過失。”
“不想著把他變回老唐么?我還挺喜歡這兄弟的……”芬格爾有些失落,“再說了他可是諾頓哎,放在龍族里也是掌握究極煉金術的君主……我就說怎么可能還會有人煉金術比那老酒鬼還牛逼。”
“你有些軟弱了,芬格爾。異形就是異形,就算他曾是我們的煉金軍士,我能給他的憐憫也只有一個干凈利落的死亡。”路明非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它投靠了混沌……那這點憐憫也不會有了。”
“我這不是軟弱,我是惋惜!要是換成卡片老唐起碼是‘巨神兵’‘太陽神翼神龍’那種級別的,說丟就丟……”芬格爾嘀咕道,“而且也沒必要做得那么絕情啊,帝皇陛下不是也沒說啥么……”
路明非的神色頓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