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麗莎白.洛朗并沒有因為路明非的語出驚人而露出其他異樣的神色,反而凝視著他。
過了半晌,她才開口回答道:
“當然可以。只要你自認擁有昂熱那種絕對的武力以及那些早已逝去的牽絆。”
“不過就算你殺了弗羅斯特也無濟于事,他只是一位臨時校董,真正的校董是他的哥哥龐貝.加圖索。假如真的有人襲擊了此次會議,那最快恢復秩序的也毫無疑問是加圖索家族。”
“看樣子他只是一個推出來的替身。”
“只是因為龐貝.加圖索的生活太過放蕩,常年在世界上漂泊不羈,所以加圖索家族才讓弗羅斯特出面代理各種事務。但盡管如此,弗羅斯特校董的話語權同樣巨大,你殺了他,要么在這個世界上隱姓埋名躲藏一輩子,要么被逮捕在切爾諾貝利死侍監獄度過黑暗的余生。”
麗莎認真且平靜地說道。
“那只能說明斬首不夠完美。”
路明非問,“龐貝.加圖索是誰?”
斬首戰術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事實在阿斯塔特戰團化后,阿斯塔特的戰術存在多數時候都是一柄精密致命的手術刀,徑直捅穿敵人的心臟。
而正面戰場幾乎完全交由凡人星界軍,他們以勇氣與血肉之軀組成了抗擊黑暗銀河各路牛鬼蛇神的正面防線。
路明非執行過多次斬首任務,例如太空戰艦跳幫斬首,亦或者是擊殺泰倫蟲族節點生物……
他的心思已經開始放到那個素未謀面的龐貝.加圖索身上。
“……我現在不想和你在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
麗莎身體微微后仰,明確拒絕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
但她那雙黑色眼線下的冰冷雙眸明顯出現了一絲亮光,似乎是內心深處一種對刺激的渴望——或者說等著看好戲的期待。
隨即她很好地將這目光隱藏了起來,恢復了身為上位者的威嚴與冷漠。
“那你的家族在校董會的權利比重是多少?”
路明非便也轉移了話題,想要更多了解這個有可能資助自己的家族。
“一般我們會用‘話語權’這個詞語。而話語權則取決于每年給卡塞爾學院捐贈的資金——第一的位置往往是加圖索家族,第二才是洛朗家族。”
“不過這并不代表洛朗家族的財富要比加圖索遜色,洛朗家族只是缺乏一個投資的機會。雖然你是昂熱看重的人,但在你擁有站在臺上的資本以及能給我的信任之前,你不能奢望洛朗家族在你身上投入太多。”
就在這時,車門從外面打開了,戴著白手套一絲不茍的司機托著門框,等待自家尊貴的主人下車。
“我們到了。”尹麗莎白最后一次將目光放在路明非那張平靜的臉龐,“希望你的表現能讓我滿意,這也決定了洛朗家族未來對你的投資。”
女孩微微躬身走出車門,黑色的高跟鞋踏在積雪的大理石地面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怎么樣?這十分三十七秒的時間有讓你們對彼此之間的了解更深一些嗎?”
路明非背后的車門也打開了,昂熱站在車邊微笑地看著他。
“還沒有達成合作。”
他彎腰從車內走出,如實說道。
“沒事,來日方長,你們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昂熱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就像是老父親安慰相親失敗的大兒子,帶著他離開停車場往不遠處那座屹立在大雪中的建筑邁步。
一個多小時過后,隨著這座建筑的徹底封閉,一場不為世人所知的會議開始了。
房間長桌上燭臺的光芒在墻面上印出了一道道搖曳的人影輪廓,肅穆的氛圍中還帶著一絲詭異。
六位校董的臉被昏黃的燭光微微映亮,他們的視線聚集跟隨著房間里那個哼著小調唯一還沒坐下的昂熱。
“從不出席的那位還是沒有出席啊。”
昂熱在自己的長椅上舒服地坐下,搖響了面前拜訪的黃銅小鈴:
“好了,現在人齊了,那我宣布校董會的緊急會議正式開始。”
六位校董都沒有發言,默認了昂熱會議“主持人”的身份,包括不久前還陪同昂熱一起來到酒店的尹麗莎白.洛朗校董。
令人驚訝的是她的身旁還坐著一位比她還要年輕的校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澹金色的頭發盤在頭頂,盡管還帶點嬰兒肥的小臉表情嚴肅,但跟如女王般冷漠高貴的尹麗莎白比起來就像是個精致的芭比娃娃。
在其余幾名面容蒼老的校董里,她們就如同墳墓里開出的嬌艷花朵。
哥廷根家族的夏綠蒂.哥廷根校董。
一位昂首挺胸的管家隱藏在她身后的陰影當中,只能看見他所佩戴的潔白手套。
“根據傳統,最先發言的應該是召開此次緊急會議的校董,他理應向各位解釋‘刻不容緩’的事態和應急的方案措施……嗯,所以請加圖索家族的弗羅斯特先生發言。”
話音落下,所有校董的視線都聚焦在了昂熱右邊順數第二位身著挺闊西裝的老人身上,對方的眼眸深邃得宛如不見底的枯井。
“很高興你沒有說什么冷笑話就直入主題,昂熱。”
老人沉聲說。
“嗯哼。”
昂熱輕輕聳肩,手掌從胸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剪了起來,一盒火柴就放在一旁。
“相信各位都知道此次會議召開的議題是什么。”
“我記得是一位S級血統的新生對校董會任務的明確拒絕。這種小事讓卡塞爾學院內部懲戒即可,不應該白白浪費校董會的時間。”一個中年人搖響了面前的黃銅鈴鐺,“我今天日常的兩百公里山地騎行還沒完成呢。”
他大約三四十歲,穿著顯眼的明黃色運動衣,右手邊還擱著一個自行車頭盔——顯然他后面那句話并非是玩笑。
“哦對了,順便問下任務是什么。”
“這就是此次會議的主要議題。”
弗羅斯特.加圖索校董將一疊約有拳頭厚度的文件放到桌上,相互傳遞至每位校董的手里——包括昂熱也拿到了一份。
會議陷入短暫的寂靜,長桌上只剩下紙張翻頁的嘩嘩聲,校董們都在專心閱讀弗羅斯特提供的文件。
“有點意思……原來日本分部的構成是黑道幫派。這點我還真沒了解過。”
中年男人最先開口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加圖索家族不也是黑手黨起家的嗎?半斤八兩。”
昂熱笑著將剪好的雪茄咬到嘴里,劃燃了火柴。
“現在不是探究校董會家族歷史的時候。”
弗羅斯特澹澹地說。
“日本分部的自治權最近的確有些過于自由了,當時負責與蛇岐八家簽訂秘黨契約的昂熱校長理應擔上些許責任。”
另外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搖響銅鈴,“而且弗羅斯特校董安排的任務符合秘黨的利益——在日本分部獨立的智能系統‘輝夜姬’里安裝監視軟件。不過這種任務處理不恰當可能會引發為混血種內部的戰爭。”
“到時候弗羅斯特可以說那是專員的個人行為,與本部無關。他們最擅長干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事。”
昂熱幽幽地吐出一團迷蒙的白煙。
“這種任務在頒布前其他校董理應得到事先的匯報。弗羅斯特校董是將校董會當成加圖索家的一言堂了嗎?”
尹麗莎白清冷地開口說道。
“這種事情我可以事后給您相對應的道歉和報告,洛朗女爵。現在事態的重點不是這個。”
弗羅斯特平靜地說,“關于此次S級學員路明非的信息報告,相信各位已經看過了。”
“卡塞爾學院2007級S級學員路明非,昂熱校長試圖將其推出作為秘黨的‘旗幟’亮相。事實上他的表現也做到了這一點,在芝加哥某場煉金物品回收的拍賣會上,所有混血種記住了這個超級混血種的名字。”
“記憶最深刻的應該是漢高家族,我親眼看著他一劍剁掉了漢高某個年輕氣盛的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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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搖響了銅鈴,臉上的笑意帶著自豪向各位校董彌補資料上所沒有的信息。
“哦,我聽說過他。我有個在卡塞爾學院預讀的孩子,看過他那段一劍將一輛裝甲車一分為二的視頻——相當Cool!”
中年人眉飛色舞起來。
“真的嗎?一劍噼開一輛裝甲車?”
年輕的夏綠蒂校董被勾起了興趣,美眸閃亮著光芒。
“是真的,當時我就在現場。夏綠蒂校董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登錄卡塞爾學院的守夜人論壇,那段視頻至今還有很高的熱度。”
昂熱笑著說。
弗羅斯特搖響了銅鈴,面色沉靜:
“請各位不要偏題,現在議題的重點是這位S級血統學員的可信任度,以及他是否存在背叛秘黨的可能性。”
長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其余幾位校董對路明非的興趣一下子被“背叛秘黨”這個詞語所徹底澆滅。
昂熱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冰冷,審視著弗羅斯特。
“這是一個相當嚴重的指控。”
尹麗莎白搖鈴。
“這個指控是否成立,就是此次會議的論點和主題。”
弗羅斯特注視著昂熱,并沒有因為這位S級混血種帶有敵意的視線而退縮。
他從桌下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下,在長桌的尾部緩緩降下一塊液晶大屏幕。
屏幕亮起,首先呈現出的是一張被放大同時做了清晰處理的照片,一個男孩近乎赤身裸體地正從空中墜下。
男孩右手持有一把銀色的長劍,左手用黑色的東西束縛著兩大片白色的物體——當然最吸引校董們視線的,還是男孩身后那雙有明顯輪廓的光翼,以及那副猶如藝術品一般,似天使又猶如惡魔一般存在兩面性的銀白色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