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聽起來確實挺‘忙’的。”
路明非聳肩,對昂熱校長的忙碌行為不做評價。
“所以你想成為卡塞爾學院的領導者么?領導我們這群人去終結龍族的使命。”昂熱放下酒杯,笑意盈盈地凝視著路明非,“卡塞爾的每個學生都想站在這個位置上,我也很期待你能接我的班。”
“我和你都不會懷疑,你確實擁有這種素質和能力。”
“你是指卡塞爾學院校長的位置么?”
路明非眉頭微微挑起。
“不只是校長那么簡單,你還將代表整個秘黨,半個歐洲的辛迪加都是你的后臺,你的賬戶能隨時調動二十億歐元以下的資金財富。”
“但代價是成為校董會手里的刀子?很抱歉,雖然目前還沒見過,但我不認為那幫人能讓我為他們效力。”
路明非平靜地說道。
他并不介意成為一把刀子——事實上阿斯塔特在帝國眼里就是一件武器工具。
“也就是說,如果校董會展現出足夠的魅力或者說魄力,你還是愿意為他們效力?”
“很遺憾,現在不存在有這種可能性。”
路明非搖了搖頭,慟哭者自認效忠帝皇與原體,在戰火連天的黑暗銀河中守護人類。
這幫校董會撐破天也只能算是行星政府的總督罷了,他們可命令不動阿斯塔特。
“而且沒有語言冒犯的意思,據我從資料中的了解,校董會希望坐在卡塞爾學院校長位置的人是為他們服務的鷹犬。”
“的確如此,我只能算是一把沒被他們抓在手里不穩定的刀子。”昂熱搖晃著杯中已過大半的酒液,“自從我的老友梅涅克故去修建了這座學院后,就由我擔任校長一職至今。”
“我現在一百三十歲……還是一百三十一歲?記不太清了。有很多事物都是會變的,再強盛的王朝也會有更替的一天,執掌權力的下一任君王可能就會變得昏庸無道。”
“這些掌握權柄的人比我們更有‘遠見’,在我們這些戰士還在想著要怎么在戰爭中取得優勢時,他們已經想好戰爭結束后蛋糕的瓜分了。”
“總得有把刀子讓他們懂得糾正錯誤……就像你手起刀落,把漢高那個想成為新龍族的小崽子剁掉那樣。”
說到這,昂熱目光露出贊賞之色。
“如果在這次浪費時間的接見他們說出那種異端話語,我同樣不會容忍。”
路明非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倒不會那么蠢。雖然這幫人很討厭,但不能不承認現在屠龍所用到的一切——包括你背后的那把劍,裝備部替你鉆研特殊武器裝備的經費需求……都來自校董會的財富和資本。”
“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
昂熱微笑著,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斯來布尼爾花了大約五個小時的時間跨越大西洋,到達了飄揚著鵝毛大雪的波托菲諾。
路明非呼出一口白氣,目光停留在遠處海岸口上那層層疊疊的銀白色浮冰上,有一艘艘小木舟在水面上艱難地推動著浮冰,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跡。
緊靠著山崖的層層房屋被銀霜覆蓋,幾乎與山融為一體。
這便是家鄉的美好之處,除了和平和美食以外,還有沒被重工業污染的自然美景。
“加圖索家族,在意大利就相當于土皇帝的存在。在這個實行兩院制的共和國里,貴族和平民都有立法權和監督行政權,而這上院和下院當中都有加圖索的影子存在。”
“如果意大利政府想通過一項對加圖索家族有利的政策,那上議院和下議院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項議桉并迅速實行。換句話說,他們在這個國家一手遮天,必要時刻還能調動意大利空軍的轟炸機中隊。”
昂熱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的肩頭,向他述說校董會勢力的龐大。
“其他校董也是如此,他們每個人都代表著歐洲一部分地區的絕對權力。比如跟我走得比較親近的洛朗家族,她統領著歐洲最大的‘辛迪加’,國際龍頭壟斷組織,一個念頭一句話就能操控世界的資本流向。就好像我今天想要原油的價格跌落,那第二天市場上原油就會貶值到不可思議的低谷,世界范圍內購買了原油期貨的人一夜間就倒欠一屁股債。”
“而你接下來要面見的校董會里面的都是這般的世界頂端人物……這樣說的話,你能體會到這個勢力所代表的厚重感嗎?”
“還好吧。他們只算是在和平帷幕下的掠食者,缺乏能夠維持這塊帷幕的武力。”
路明非還是一臉平靜,“他們甚至還在畏懼異形。”
“哈哈哈,這點你說得沒錯,”昂熱爽朗地笑道,“他們能撬動世界經濟的杠桿可打不動我這個糟老頭子,也打不動未來將要蘇醒的龍王。”
“作為要凈化所有龍族的武力,你的地位與他們相當,根本無須畏懼他們。”
一老一小沿著山崖上的階梯向城鎮內部走去,在山崖的盡頭遠處有一座被積雪覆蓋凸顯出圓弧型輪廓好似一座白色堡壘一般的建筑。
那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此次校董會“問罪”會議召開之地。
“我記得我父母還在的吧?我有點想見見他們。”
在行走間,路明非忽然開口說道。
他這個時候提起這個倒不是想重溫父母親情,只是確認他們作為自己“軟肋”的存在情況。
這種情節在故事里十分常見,敵人綁了主角父母/愛人/兒子——然后能在兩頁解決的故事硬生生被拖到一百頁。
假如真有敵人綁了……嗯,叔叔嬸嬸一家應該勉強算是軟肋吧——但路明非自認不會被這種情況拖累,他會用敵人的頭顱與虔誠的禱告讓叔叔一家得到安寧。
“他們這個時候……應該在南美某個熱帶雨林里調查龍族古遺跡吧,有可能關聯到某一尊龍王的沉睡之地……”
昂熱說得有些含湖,沒有直接透露路明非的父母所在。
“他們的個人實力如何?”
“當然都是S級,不然也不會生出同為S級的你。”
“那聽起來應該很能打。”
兩人已經走到了盤山階梯最盡頭的觀景臺,整個銀白色的海岸都能盡收眼底。
小鎮這邊同樣熱鬧,不少穿棉衣的小孩撒歡地奔跑,互相丟砸雪球,紅潤的臉蛋上笑意紛呈,幾條矯健的獵犬在后面跟著。
講真,最近一直用換源app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有汽車的鳴笛聲忽然響起,一輛銀白色的轎車平穩地停在了昂熱的前面不遠處。
雖然路明非不是很了解這種脆皮載具,但看車頭那個金屬小人的標志也知道這載具叫勞斯來斯。
昂熱眉頭微微挑起,似乎認識這輛豪車的主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溫和而慈祥,邁步走到了后座車窗前。
但路明非卻停住了腳步。
他似乎心有所感地回過頭,目光停留在那被小雪遮揚的觀景臺——有一個男孩靜靜地站在那里。
這有些突兀,路明非甚至下意識地認為路鳴澤那個小惡魔又跑出來作妖了。
但對方的衣物十分單薄,只穿著一件古樸的棉布外套,飄揚的雪花落在男孩裸露的肩膀上。
路明非稍稍思索,迎著刺骨的風雪向男孩的背影邁步。
他試探性地輕聲開口:“你好?”
他沒從男孩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險的氣息,若不是如此,以他的謹慎性格,問候對方的將是凈月大劍。
男孩回過了頭——路明非首先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他的那雙眼睛。
明明外表看上去就只有十三四歲,但男孩的眸子卻帶著說不盡的滄桑,仿佛親眼目睹過無數個文明的新生與毀滅。
男孩的臉在路明非恍忽間發生了多重變化,最后定格在一張英俊完美到極點的臉龐,宛如黃金一般的頭發在寒風中飄揚,月桂樹枝條編織而成的桂冠戴在他光潔的額頭上。
路明非認得這張臉,在過去以藝術壓制自身血渴與黑怒時,他的畫筆就已經無數次繪畫過這張傾盡所有想象所畫出的圣潔臉龐。
圣血館大廳中所高掛的幾幅畫作,偉大天使的完美相貌正與眼前的男孩所融合。
“父親?”
他單膝跪地行阿斯塔特的大禮,低聲說道。
他口中所說的父親自然是指原體圣潔列斯,圣血天使及其所有阿斯塔特子嗣的基因之父,他們的體內都流淌著偉大原體的一縷圣血。
對路明非而言,它的意義遠遠大于那顆創造他生命本身的原始融合細胞。
可男孩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做其他動作。
他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路明非,有無數顆恒星在他的眼眸中璀璨地亮起,又暗澹地熄滅下去。
“你怎么了?”
昂熱的聲音忽然響起。
路明非一怔,抬起頭看見昂熱關切的目光。
昂熱的身后有一位年輕的女孩,精致的面容上蒙著黑色的面紗,一雙冰冷如雪花的眸子正帶著幾分好奇盯著自己。
路明非環視四周,發現那個外貌與基因之父一模一樣的男孩突兀地消失了……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
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自己心生的幻覺,而自己正向空氣作出臣服的姿態。
“看樣子你不怎么適應寒冷氣候。來車上喝一杯熱可可吧,這有助于你精神恢復。”
昂熱微笑。
路明非沉默地從地上站起,堆落在他肩頭的積雪無聲地落回地面。
他的視線隨著積雪落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身體一震。
在方才男孩所站立的積雪位置,遺留有一對淺淺的腳印。